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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危险的狗尾巴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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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超在都城里的宅子是一间不大的别院,李彦和马啸啸被安排在了西边的两间厢房。
这几日,李彦一直忙于“麻庄”开业一事,而马啸啸却无所事事,整日四处游荡,惹是生非。
繁华的都城,马啸啸自然不愁找不到去处。她特意走了很多的花圃园地,一间又一间,希望又失望。
今天是城里最大的一间“艺园”。
刚进门,一泓碧绿的泉仿佛从天际缓缓流淌下来,层层叠叠的翠叶密密地拢在一起,越过拦墙,招摇地往外伸展。
见着这景象,马啸啸心中一喜,加快了步子进了园子。
各样的植物疯长着,像毫无人去打理,却别有一番风致。或粗或细的藤蔓缠绕在一起,紧紧裹住了一所房屋,只露了门扉在外面。
马啸啸正觉诧异间,房门“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少妇扭着细腰款款地走了出来,她的眼半眯着,似睡非睡,绕着马啸啸摇摇晃晃地足足走了两圈。
“姑娘,要寻花木?”
马啸啸有些惊叹,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名字?”
“狗尾巴草。”她有些难以启齿。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就像睡着了一样,马啸啸正想出声,那人却忽然睁开眼睛,皱了皱眉,说道:“我未曾听闻过这种植物。”
马啸啸再一次心灰,因着这是最后一间,所以这心灰到了极点。
那人抚了抚下巴,不甘心地继续问道:“它的形制是类似狗尾?”
马啸啸闻言,眼睛一亮,连忙点头,补充道:“颜色很浅,长得较矮小……”
那人笑了笑,“原来还是个小个子。”想必是极爱花草的人,马啸啸心道是有希望,再接再厉:“恩,摸上去很软,就像狗尾一样,下端有细叶子。”
那人听着,眼睛不住地发亮,“这种罕有之物,封娘未曾有幸见过,兴许墨先生知道,我马上去寻他。”说完,那妇人急急地跑出了园子,马啸啸追着出去的时候已不见了她的踪影。
马啸啸颓丧地走回了园子,只得等着她回来,不过一柱香的时间,那妇人就回来了,可是格外地垂头丧气。
“墨先生还未回来……可惜……”
马啸啸一急,忙问道:“这墨先生当真会知道?”
妇人面上满是钦佩:“墨先生乃是墨翟的后人,学富五车,自然该是知晓。”
马啸啸面上更有了焦急的神色,
“到哪里可以找到他?”
“墨先生出门去了还未回来,不过他若回来,一定会在一品轩。”
一品轩,马啸啸牢牢地记下了这名字。
所以,今天马啸啸回贾府的时候,心情格外灿烂,哼着小曲,摇着小扇,十足的膏粱子弟样貌,别人蔑视她,她才不在乎!
李彦今天同贾超出城才独自回来,刚得闲喝了一口茶,就听得马啸啸在外面叫嚣起来:“李彦,李彦……李彦回来了没?”
声音越来越近,直到门被“砰”一声推开,才稍稍消停。
李彦已是疲累,漫不经心地看着马啸啸手舞足蹈,
“我给你说,今天我终于打听到了狗尾巴草的下落,就在……”
正说话间,李彦闻到了一股特异的气味,心道糟糕,却发现自己手软得根本抬不起来。
“马啸啸!”
伴着他的叫嚷,房顶轰然塌了下来。
马啸啸眼疾手快,抓过李彦躲到了大石桌下。
巨声在耳边次第炸开,噼里啪啦,乱成一片,尘屑四溅,迷了眼睛,马啸啸惊恐之余,看着无数古董坠地,更多的还有痛心疾首。
一声闷响在头顶炸开,紧接着他们周围围绕着一种恐怖的“咔啦”声,马啸啸感到有人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她转眼看见李彦,他拉着她仰躺蜷缩在石桌下的角落,刚一触地,她刚蹲的那片地被断裂的半面石桌狠狠砸裂了,她有些害怕,身子又缩了缩,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掉下的该都是大玩意了,光亮越来越少,直到一块木料彻底遮盖了光亮,马啸啸不想说话了,石面离她的身体已是极近,她可不想把自己大口呼出的二氧化碳又再吸了回去。
记不得是多久,声音停了,马啸啸眼前是漆黑一片,她试着动了动腿,刚一挪膝盖就顶到了冰凉的石面,她不敢再动,谁知道那石面会不会忽然承受不住身上的重压终于压在她的身上。
她的手在身旁贴着地面一气乱抓,终于抓到了另一只手,那只手很凉,凉得刺骨,她害怕了……猛烈地摇着那只手,那手微微动了动,吃力地回握了握她的手,表明它的主人还没有必要要她为他找坑。
很好,马啸啸松了口气,手却还是害怕地不敢放开,她在心中辩解:身不由己。
这贾超去了城外,亲眷们出外探亲不在府中,这偏僻别院左右又没有邻里,马啸啸顿生感慨,这前途怕是堪忧。
许是过了一日,或是两日。
反正,马啸啸饿极了,肚子也叫得罢工了,她埋怨李彦,埋怨跟他在一起总没好事,还每每危及小命,但当她触到那冰凉的手,她又埋怨不出口,只得留在心里自己消化,然后,她又开始埋怨贾超,埋怨把他们安排在如此偏的院落,埋怨把他们搞来都城,遇此大劫,他不会到收尸的时候还不来收他们吧……
接着,她又埋怨那些下药,毁屋的人,埋怨他们竟下如此毒手,致人于死地,以及问候他们的祖宗十八代,左支旁系,膝下若干代……
起初,马啸啸进行了以上丰富的心理活动,可是到后来,她觉得鼻子也开始罢工了,她就累得索性不再思考了,她觉得头越来越晕沉,昏昏欲睡,不如睡觉,节省能量。
可是,每当她要睡着时,握着她的那只手就会极费力地把她摇醒,她就只好撑着眼皮瞪大眼睛。
记不得又过了多久,外面还是听不到一丝声气,马啸啸在想鱼被冲上岸的时候真可怜,它呼吸的时候像不像她现在这样痛。
直到她眼前有星星闪的时候,她就开始思索就这样穿回去的可能性。
一股腥甜飘入鼻端,她猛然清醒,留着最后一丝清明,刚要开口,她的嘴被堵上了,混合着浓浓血腥味的液体被灌进了嘴里,她伸手想推开他,可是没有力气,他的血缓缓地滑过喉咙,流进了她的身体,她的眼睛火辣辣地疼,但是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够了……够了……”
可能是有液体进入,她终于流出了眼泪。
马啸啸一面哭一面可惜,好在李彦是个节约的人,一一吻干了她的眼泪,没有浪费。
就这样马啸啸又撑过了一天。
隔天,马啸啸说了这么多天的第二句话,断断续续,沙哑无比:“李彦……你听……外面是不是……有……声音……”
贾超终于回来找人来挖他们了。
外面的阳光刺眼,被抬出来的时候,马啸啸偏头看见李彦唇上深红的长痕,觉得更加刺眼。
他只是闭着眼,气息轻浅。阳光把他照得甚至有些透明,仿佛随时都会飘忽而去。
马啸啸没来由地愤怒。
可是,这愤怒没有持续多长,只到他们双双康复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段时间马啸啸每天都固执地去一品轩等待那传说中的墨先生,但却从未见过他的踪影。
说来也怪,问起一品轩里的人,说到墨先生竟一个个都守口如瓶,不肯吐露半句。马啸啸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真有其人,令她好生郁闷。
除外还有件事,马啸啸也很挂心。
这事说来更怪,李彦前些时日竟从外面亲自带回来一个女人,取名如姬。
说来如姬住在贾府已有六七日,贾超那日一见着如姬,就鞍前马后地殷勤着,马啸啸心中感叹:这长相果然决定态度啊。
转头看看李彦,那眼神比看她的时候温柔无害了不只百十倍,马啸啸再叹。
“马公子。”
一进门,马啸啸就听见迎面而来的温柔呼唤,一阵香风拂面,如姬款款地向她走来,粉红的群摆飘飘摇摇,亦如洒了一地的桃花红杏。
她脸上的彩贴恰到好处,在眼角下方,随着动作,恍若一只翩飞的金蝶。
瞧着马啸啸愣了神,如姬又轻声说:“马公子,方才贾公子还差人去唤你出来吃饭呢,眼下这工夫,马公子还上快随我去厅堂吧。”笑靥如花。
马啸啸对于美女像来没有抵抗力,顿时心里起了意,转眼换上一副痞痞的流氓样,一手熟练地勾起如姬的下巴,作腔作势,说:“不如美人……你就从了我吧……”
如姬大惊,一张脸刹时苍白如雪,她稍稍后退,马啸啸心中一喜,又往前挪,脸几乎凑到了如姬眼前,他俩身高相仿,四目相对,暧昧至极。
“还请马公子自重。”
如姬两颊通红,已是羞愤难当。
马啸啸心里乐开了花,邪邪地笑着,又往前递了递。
“奴家……奴家已有心上人了……”
马啸啸心中更喜,毫无后退的迹象,反而又要倾身向前。
慌乱之中,如姬用手推攘着马啸啸,两人俱是一惊。
如姬触手一片温软,面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马啸啸敛了神色,正准备索性调戏到底,却料身后传来了某人温润的声音:“如姬。”
只见如姬的脸刹时变得更加绯红,马啸啸扭头略略地瞟了一眼,李彦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她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低头正巧看见如姬的手还停留在她的胸口。
她不着痕迹地退到了安全范围,让他知道她调戏了他的人还得了?
“快些进去吧,别让贾公子久等了。”那声音和跟某人说话时温柔了不只几倍。
马啸啸在一旁摇头晃脑,企图趁机开溜。
“是。”如姬柔柔地应声,一幅身,转身往厅堂的方向去了。没走两步又回头满含羞涩地望了一眼,脉脉含情。
马啸啸不知怎的手臂上竟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听说你今天又出去了?”
对方凉飕飕的语调让马啸啸明白过来这是在跟她说话。
“啊……”她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状,“出去溜达了一圈。”
“溜达?”李彦眉毛一挑,竟莫名有了些笑意,“看来你总爱去一个地方溜达啊……”
马啸啸脸色一沉,“跟踪我?”
李彦没有理会,接着说道:“看来那一品轩果然有魅力,改日李某定要登门拜访。”
马啸啸见他这样不阴不阳,心里不痛快,脸上没有好脸色,索性默不作声。
李彦见状也不再笑,只抬眼定定地看着她,
“过两日,我要出趟远门,你不要出贾府,和贾超查查帐目。”
马啸啸一惊,“诶?你要出远门?去哪里?”
“贾超也会带你去看店铺,你好好看看。”
这摆明是无视了她的问题。
“走吧,别让他们久等了。”
说罢,李彦一个人就先走了回去,马啸啸屈服于饥饿,没骨气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隔了两天,李彦果然消失了,更为蹊跷的是,如姬也一并消失了。
马啸啸闷在贾府里两天了,脾气坏到了极点。
一脚踢开书房门,正在调戏小丫鬟的贾超还来不及收回那双黑手。
耳边只听得马啸啸一声怒呼:“贾超!”惊得他一抖。
“今天必须出府,管你去哪里都好,本大爷不奉陪了……”
这个可如何是好?反应过来的贾超犯了难,当初李彦交代要看好马啸啸,可现在……这个……
他正犹豫着,抬眼见马啸啸气势汹汹地越走越近,忽然一个激灵,忙开口说道:
“马公子,今日本来贾某就是要和你出府的……”
“看店铺?”马啸啸一脸不屑。
“这是其一。”贾超连忙赔着笑,“其二,正巧在下有一故交在东城新置了一家店铺,酒楼开张,马公子可愿赏个脸?”
这好象还有点意思……马啸啸想了想,觉得这样总比闷在府里好。
“那好,那现在就动身吧,你叫人去备马吧。”
又是一贯的指手画脚,恶形恶状。
贾超连忙称是,打点了下去。
马啸啸有些奇怪,为何他会如此听从她的话,或者说,是听从李彦的话……
麻将庄的生意,两人没看多久,就在马啸啸不耐的眼神中早早离开了。
往东城的路上,马啸啸沉着脸,没有出声,贾超也不便多说,车内静悄悄的。
马啸啸心里冒出了许多新的念头,这些念头当然也不是全新的,它们一点一点累积着,今天全然清晰了起来。
方才她无意瞄里几眼帐本,入帐是丰厚的,
危险的气泡一个个冒了出来,
从那天房子突然垮塌开始,她觉得李彦开始筹划起什么,
现在看完帐本,她忽然觉得他从认识她起就在筹划些什么……
被人算计着可不是什么太好,想到这里,马啸啸觉得如姬的出现越发蹊跷了,连同这眼下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