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沁清

9、扇裁月魂（修改后）

　　他二人说笑间，老杨突然抬腕看看表：“哟，七点了，陆湛该这就到了。”
　　翟放仍懒散的歪在沙发里：“急什么？这地方堵车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就太不了解陆湛了，这小子最守时不过。”老杨正说着，房间的门似乎为呼应他的话打开，老杨见到一身黑衣、眉眼不惊的陆湛进来，得意地回头去看翟放，却发现后者不由自主坐正了身子，他顺着翟放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门前立着的女子。
　　她其实并不美艳，淡淡的眉，小巧一张瓜子脸，要说有什么特别便是那雪白晶莹的肤色，真正的肤若凝脂。可是那双眼睛，当那双乌沉的眸子静悄悄扫过来时，所有尘世间的喧嚣仿佛都随之远去，当真盈如秋水，涤荡人心。
　　他听到陆湛笑着介绍：“我太太，舒彩真真。”老杨心里想，怪不得，怪不得陆湛总不愿将老婆带出来，要换了是他也同样啊。这样的女人，这样目含秋水，漾漾生波的女人，谁舍得带出来这种场合？再看翟放，竟不自觉收敛了一向的放浪形骸，人五人六的在那儿让座看茶，忍不住就笑了，低声对翟让说了句：“看不出你啊，还挺懂礼貌的。”
　　翟放那天表现的还确实挺有礼貌，一口一个“嫂子”不说，平日片刻不离的雪茄烟也收了起来，真真就觉得这小伙子还真挺不错的，在他给她添茶水时微微一笑。她笑起来，薄薄的唇瓣微启开一线，美齿如编贝，看得翟让心里痒痒的，像有无数个小爪子在抓挠。
　　老杨坐在那里看着翟放表现，一边给老婆卫婷婷打电话：“喂，到哪儿了？接到人啦，红瓦寒舍没错，我们在饮冰室。呵，现在可不就是乱盖名头，要较真你还不累死？”放下电话看翟放冲他挤眼：“你们家‘爱挑剔’来啦？”
　　老杨不理他的揶揄，只是说：“刚忘说了，一会儿跟她来那女的不是凌姿的远房表妹吗？年方二五还没主儿呢，咱们给留意着点。”
　　翟放自鼻孔里“哼”了一声，碍着真真在场没说出什么难听话来。倒是陆湛替老杨打了个圆场：“这青年才俊咱们手上不是没有，可也得探准了人家心气儿。现在的女孩子呀，心比天高——”
　　老杨见翟放一脸坏笑，眼见着就要接出句什么不中听的话来，直恨不得过去堵住他那张臭嘴，才迈出一步，忽听到门外脚步声橐橐，当先进来个鹅蛋脸高挑身材的女子，一进门未语先笑：“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正是自己的老婆卫婷婷，只见她侧脸对着身后的两人：“来，里面坐！”
　　那夏南看起来很年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浅灰色西服搭着深灰色衬衫，配银灰色领带，那深浅不同的灰色里衬得他格外丰神俊朗，玉树临风，一望即知是凌姿所倾心的那类白马王子。
　　老杨笑着站起来：“我给介绍一下，这是……”
　　“哐啷”一声，不知什么东西砸得粉碎，他只来得及看到陆湛半抱着真真将她整个人向后略撤，低沉的声音带着关切：“怎么样，烫着没？”她雪白的脸色终于浮出些红晕，略显害羞的挣了挣：“没，不要紧。”陆湛眉峰微蹙，还是扶她在沙发上坐下：“小心脚底下碎片，别，不用你。我叫服务生。”
　　老杨见虚惊一场，回头正准备接着介绍，忽看夏南一个箭步冲到真真面前，俯身执起她纤美的足，仔细审视着那片红肿，问：“你还能走吗？最好去洗手间用冷水冲一下。”
　　大家都还愣着，还是何萧萧先反应过来， “舒姐，这么巧咱们又碰一起。走，我陪你去。”对着陆湛等人一笑：“我是何萧萧，凌姿的表妹，也是舒姐的同事。要说这世界怎么小呢？”又指夏南：“听我表姐夫的准没错，他以前学医的，后来出国才临时转的行。”
　　被刚才那突兀的局面搞得有些僵的气氛经何萧萧这样一说，才渐渐缓和。何萧萧不无得意的眼悄悄扫过全场，当看到那头沙发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时，才猛然僵住。
　　夏南却没有留意何萧萧的变化，他全副心思都在真真身上。那就是她的丈夫么？看她略显局促的神情，他真后悔方才的不由自主，尽力补救，对陆湛和善的一笑：“你们开车来了么？附近应该有药店，买点扶康奇之类的烫伤膏抹上，再吃点消炎药就可以了。还有，这两天的饮食忌辛辣，清淡为主。”
　　陆湛点头称谢，就要往手包里取车钥匙，孰料一只温软的小手挽住他胳膊，抬头对上一双黑白分明带着恳求的眼睛，不禁笑了笑：“我去给你买药，很快回来。”她只是固执的不放开，一派天真孩子气。
　　夏南冷眼瞧着，只觉喉头发堵，强笑着对陆湛伸出手来：“还是我去吧。”
　　陆湛把钥匙递给夏南，说了声：“谢谢。”

　　见夏南取了车钥匙出去，真真竟不由松了口气。却又感觉一颗心空落落的。她抬眸看到陆湛满是关的眼神，一颗心仿佛冰浸火炙，将两手紧紧相握，才能止住它不断的颤抖。
　　何萧萧凑上前，虚扶住真真肘尖，看着陆湛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微笑道：“还是我陪舒姐去方便些，您放心好了。”
　　水冲在被烫的发红的脚踝上，说不出的清凉。真真低头用纸巾抹干了水珠，小心穿上鞋子，抬眸对上何萧萧满是探究的目光，忽然想到，何萧萧是知道她与夏南认识的。这个发现让她悚然心惊，只见何萧萧似笑非笑的：“好了么？我们回去吧，都等着呢。”
　　包房里已然宾主尽欢。夏南也刚回来，她从他手里接过药的时候，手指不受控制抖得厉害。那一瞬指尖的接触，她所感受到的他身体的温度，似乎长久的停留在皮肤的记忆里。
　　夏南坐了不一会儿就告辞离去，说在外面刚接了公司电话，有批货物在海关出了点问题，要赶着去处理。他面不改色连喝了三杯讨罚，惹得何萧萧连连娇呼：“表姐夫，悠着点，大家谁也没怪你！”老杨就笑：“看，还是自家人向着自家人。”夏南放下酒杯：“一会儿留下萧萧自己，还得麻烦你们谁给送送。”真真只是目不斜视，把玩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里面盛着的冰块在不断消融，外壁结了薄薄一层细密的水珠，渐渐汇聚成大滴凝在那里，如情人颊侧那颗将落未落的泪痣。

　　今天是老杨做东，那卫婷婷是个称职的女主人，布菜劝酒自不提，言语上更把每个人都照顾周到，真正八面玲珑的手腕。真真模糊的想，这就是陆湛所说的“有外面儿”吧，她不禁苦笑，人和人不一样，那卫婷婷论年纪还比她小一岁呢，看人家说话办事，她就是一辈子也学不到。怔忡间陆湛已经给她布了满碟子的菜，忍不住微蹙起眉，对面坐着的翟放正巧收入眼中，就问：“嫂子爱吃什么？这里没有叫别的地方送来也成。”
　　真真极不好意思：“菜蛮好的，是我今天没什么胃口，千万别麻烦。”卫婷婷接道：“嗳，翟三既然开口了，你可别客气。任什么店大欺客的老字号，咱们三少一个电话，还不乖乖把外卖送来。”转脸看向翟放：“对了，也不用外面的，就叫你们家厨子做个黄焖牛肉送来吧。”
　　翟放斜睨了卫婷婷一眼，嘟囔了句：“你可真会借磨杀驴。”却问真真：“糖醋排骨吃么？我记得刚才陆湛说你是上海人，该爱吃甜的。”
　　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觉一只温暖的大掌伸过来覆住她发凉的掌心，是陆湛。他笑着对翟放道：“好啊，早听老杨夸你们家厨子的手艺。那就不客气了。”翟放点点头，果然就去打电话。
　　不一时两个热气腾腾的菜被装在考究的黑底描金漆器里送来，牛肉鲜香嫩滑，烂而不韧，特别是那排骨，糖醋味道调得刚刚好，让人尝一块不禁想吃下一块。真真也忍不住吃了两块，抬头看见翟放一副笑眯眯的神情，简直比他自己吃了还高兴：“好吃吧？”
　　真真点点头，对翟放对自己的特别关注多少感到些不安，她看向陆湛，后者只是微笑着给她又挟一块排骨：“喜欢就多吃点。”似乎完全不以为忤。
　　何萧萧在夏南走后多少有些沉默，她对那道黄焖牛肉倒像情有独钟，一筷筷吃个不停，好像完全忘了有减肥这码事。
　　老杨就说：“萧萧，还不敬你翟哥一杯。他家这道牛肉啊，外面可是吃不到的。”何萧萧笑起来媚眼如丝，大方的举杯：“翟哥，我敬你！”她利落的酒到杯干，翟放哈哈一笑，仰脖也见了杯底。

　　一顿饭局直吃到月上中天。回到家真真只觉得累，换拖鞋时碰到脚面，忍不住倒抽口气。陆湛西服脱到一半就过来：“你还是光着脚吧。别，地上凉。”不容分说的将她打横抱起。卧室的射灯打在他脸上，眼眸深处闪着明灭的火焰，她只觉无法直视，将脸颊贴在他胸口，说了句：“厨房里有蛋羹，你吃不吃？”
　　他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小心侧过身体不压到脚踝：“老婆做的我当然要吃，” 热切的吻印在她唇上：“不过不急......”
　　她忍不住用手圈住了他的脖颈，将那声叹息压抑在喉咙深处。整个晚上充斥她心中的那种不安和忐忑，终于消失不见。
　　窗外明月一昔如环，将将挂在云所堆砌成的乌海边缘，这样的夜，如此美丽。

作者有话说

　　上周走的仓促，也没来得及跟大家打招呼。是孩子突然病了，发烧，上吐下泄，直折腾了这么些天。那天他睡着了我才走，一岁半的孩子竟仿佛心有灵犀，在车即将发动的那刻自睡梦中惊醒，眼也不睁的面着墙号啕大哭......妈妈在电话里讲的时候哭了，我也哭了，但是没有办法。再舍不得，有太多太多的实际问题要考虑。只能再委屈宝宝一段时间，其实孩子想妈妈也许就那么一瞬，而大人的思念却是时刻悬心的。但只是觉得孩子委屈，我的宝宝，他真委屈。也许当初只身来到这个城市时就该考虑到许多，只是没料到如此。但是面对困难，只能去克服。所以，努力啊，不光是做妈妈的我，还有你们，我亲爱的读者。每个人的生活都有个目标吧，为了我们所爱的人，一起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