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昨夜星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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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温骤升到40度，白晃晃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进来晒在实木架子上，轻微“叭”的一声。从丛走过去轻轻拉上窗纱，回过头，一岁半大的嘟嘟正聚精会神看着电视里的花园宝宝，色彩分明的可爱玩偶，嘴里不知所云的哼着啊着，大人看不出有什么好，小孩子却喜欢的紧。屋内空调定在26度，恰到好处的宜人。阿姨走到客厅门口问：“今天夏至，吃炸酱面？”
从丛低头正拨电话，分神答道：“好啊。别忘了给嘟嘟单做点西红柿鸡蛋卤，少放盐，再焯点菠菜叶放旁边。”阿姨答应着去了，从丛转过脸来微蹙起眉，电话里始终是无人接听。这时听到门铃在响，阿姨从厨房里扎煞着双手欲出来，从丛见状起身：“我来开吧。”
打开门却见是真真，大热的天她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脸色苍白得像鬼。从丛下意识伸手去扶她：“嗳，你没事吧？我正给你打电话呢也不接。”正说话间小不点一眼瞥见真真，扎着头直冲过来抱住她：“姨！”
真真微笑，缓缓蹲下身搂住他，在那粉嫩的小脸蛋上亲一下：“宝宝乖！”
嘟嘟美得扭着小身体，咯咯的笑，旋即又被电视里画面吸引，噔噔噔跑回去，差点撞到茶几上。“看着点,嘟嘟！”从丛忙跟在后面拉了他脖领一把，过了会儿回头，发现真真还半蹲在原地，维持着方才的微笑。
从丛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踏上前半步：“你到底怎么啦？”只见她极慢极慢的站起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脸上的微笑却极其平静：“没什么，就是有点热着了。”
“你穿那么多能不热么？要不我给你拿身衣服换了？”从丛递了瓶冰水过来，仍有些狐疑道：“真的没事？可不许骗我。”
真真缓缓摇头，还没开口衣袋里手机响起来。她掏了半天方拿出来，凝视着屏幕。铃音锲而不舍，直至她接起：“喂？”一连串动作就像被按了慢放键般迟缓，从丛心里的疑惑被坐实，只听她低柔的回答那边：“好，我明白了。九点钟，带好有效证件。不，我不用看了，就这样。”
“陆湛？”
“嗯，他的秘书。”
“干什么去还带有效证件？”陆湛又不像她家刘兆晖，除了能挣钱别的什么都大撒把不管。像这种需要在外面跑啊办的事大都一手包办，根本用不着真真。
“啊？”真真有点走神，略侧过脸来看着她，面上的微笑美得像一首朦胧的诗，语音轻且干脆：“去办离婚手续。”
从丛一口水喷出来，忍不住捂胸咳嗽着：“什……什么，离婚？你…….和陆湛？”这时嘟嘟跑过来，指着地上说：“岁……”小手上赫然鲜红一片，从丛大骇，拽过孩子来瞧，却发现嘟嘟的小手上压根什么伤口也没有。她心底打个激灵，扭头看向真真，才发现沿着她的裤脚，隐隐一条血线不断延伸。
从丛放下嘟嘟扑过去，还没伸手真真已经倒向她怀里。从丛叫她但是却叫不醒，双眼紧闭，整个人冰冰凉凉，额头却热得烫手。“你到底怎么啦？”从丛忍不住带了哭音，这时熟悉的铃音响起，她顺手从风衣口袋里掏出真真的手机来：“喂？是在我这里，情况很不好，你快叫120！”
放下电话她才意识到，竟然是夏南。
救护车很快呼啸着赶到，夏南跟着急救员一起冲进来，眼里的神情狂乱得吓人。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夏南，这让从丛虽然数度想开口，终于抿紧了唇，忍住了不说话。
依旧去了妇产医院，主刀的正是夏南的同学。再三通融，他们也只得在等候区枯等。周围非常的安静，让人要窒息的压抑，他显得非常疲惫，将双手覆上脸庞。从丛听到自己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看得分明，他的手放下时轻轻在颤抖，然而那双眼睛依旧坦诚：“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从丛强压着火气，声线仍忍不住提高。她深呼吸了下，才再度开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有多么死心眼儿，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干嘛还来招惹她？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真真我只会实话实说。夏南，不管你们过去有什么，或者你觉得有些东西还在没丢掉，她都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了。人说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这是在干什么？你以为你是在爱她？”
从丛的话好像一把把尖刀狠狠插入夏南正在淌血不已的心房，他茫然的抬头看了看手术室上方的提示灯，喃喃道：“我没想到，真的。”他去的时候真没想到会碰见真真。一切都是皴劲儿，但他的错误总归是无可饶恕。不，他不辩解，他对不起真真，对不起那个无辜夭折的孩子。当时真真去追陆湛，他不该犹豫那片刻没跟上去，明知道地那样的滑。后来他抱起她，她的脸上是迷蒙的微笑，眼睛看着他却不知聚焦在哪里，一颗心陡然沉下去。偏这时陆湛折回来，要把她从他手中夺走。他这次再也不肯放：“我做过医生！”这时真真的手本能的一推，陆湛失神间，他抱起真真就走，血不断的涌出，拖在身后蜿蜒有如长龙。
从丛听得皱起眉：“后来呢？陆湛就没跟来？”
陆湛当然跟了来，那停顿也就片刻。她情况危急，两个人再顾不上争辩什么。陆湛开车他则尽量帮她止血。途中电话联系着一切，到了医院后直奔急症室。手术做完后他去找主治医生了解情况，再回来发现陆湛已经不知何时离开。
他说不清自己当时是种什么感觉，气愤，内疚，还是悄悄的松了口气。也许这种状况下，说什么都是多余。别的暂且不提，至少他有了留在她身边照顾的理由。
等到真真醒来，他才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她整个人不再有生气，像个单薄而苍白的人偶娃娃。失去孩子让她痛不欲生，可这样的伤疤，需要的医生并不是他。
他借着出去买饭的机会，到陆湛的公司想把前前后后解释清楚，中途却接到医院的电话，说真真在病房里不见了。他心急如焚，车子几乎要在马路上飙起来，幸好没有猜错，她去找了从丛。
也许在真真心里，唯一的避风港就只剩下从丛了。
“陆湛在么？”
接待小姐Linda抬起头，看到一个秀丽圆润的女子在问。那目光让她不由自主正襟而坐：“您好，陆总正在里面开会。”女子闻言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那俏脸含威，让Linda忍不住又补充道：“呃，您有什么事情我可以转达。”
女子当着她的面拨手机：“你在哪儿呢？和陆湛开会？那正好，我就在外面，有急事要进去找你。”将电话擩给她，唇边一抹冷笑：“听好了，我是进去找我的先生，你们公司的法律顾问刘兆晖。这下可以进了吧？”不等她说什么，已然甩手走开。
陆湛今天约了法律事务所的人来是研究一个新合同，在座的还有公司的几个高管。中间刘兆晖说声抱歉到一边接电话，谁也没在意。当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时，所有人吃了一惊。刘兆晖忙向来人迎去：“从丛！”
可女子身手灵活的绕过他阻挡，到得陆湛跟前。
“啪”的一声脆响，偌大的屋子里安静的只剩下抽气的声响。是的，那女子，也就是从丛，抬手狠狠地煽了陆湛一个耳光。她目光中几要喷出火来：“她都快要死了你知道么？居然还能在这儿若无其事的开会！孩子没了谁也不想，就这你要和她离婚？”
“从丛！”刘兆晖试着去拉她，被后者胳膊一甩拨到旁边：“别碰我！那离婚合同谁拟的？你们事务所？那不是别人那是舒彩真真，我最好的朋友，最疼你宝贝儿子的干妈，你们还真居然做的出来！”
气氛登时有些冷凝，在场的人无不惊异又尴尬。但现在这年头，前一时恩爱后一刻分手的又不在少数。有的人想起前段时间云雅静的带薪离岗，不由露出几分心知肚明的神色。可老板的事，又有哪个敢多置喙？
唯有陆湛神色平静，仿佛刚才那一巴掌只是空响：“刘先生，请带你太太离开这里。你是做律师的，应该清楚她再闹下去我会采取什么样的法律途径。”
可从丛再度甩开刘兆晖的手，她望向陆湛的眼神充满了轻蔑和不屑：“不用你说我也会走。我来就为给她带句话，明天她来不了了。你要非得离婚，让你的律师把合同拿来医院签好了。”说完也不看刘兆晖，转身就走。后者尴尬的笑了笑，说了声“失陪”即离去。
陆湛却宣布会议继续。没人知道他的心底，正掀起怎样大的惊涛骇浪。
为了迎接这个孩子的到来他将一切计划的那样周详，可什么也敌不过冥冥中的天意。那天她倒在地上，汩汩的鲜血流淌着，那是她的也是他的，可只能看着，仿佛自己的一部分生命也随之流走。更深的是恐惧，他终究还是要失去她了。
居然还可以开车，虽然他不知道在开车的是谁。也许是惯于自控，思维竟可以脱离意识自动运转。车开得飞快，整个人的灵魂已经抽离，看着车后座上脸色煞白的她，紧闭的双眼，上面乌黑的不住颤抖的蝶翼，那样无助而柔弱。他究竟没有保护好。
陆湛想到这里，心痛到极处，反惨然一笑。他从前不信，可难道要真的眼睁睁看着她一天天的憔悴下去，直到香消玉陨？即便有了决断，仍舍不得离开。手术后他一个人守着她，白色的病床上那小小的单薄的身子仿佛轻得没有什么分量，他小心翼翼的，将她一只细软的手紧紧握住。她醒来的那刻，他无限欣喜地倾身向前，孰料她微微侧转头，仍然紧闭着眼睛，却清楚地看到满身满心的推拒。
她不要他，她……恨他。这一刻陆湛万念俱灰，转身走了出去。
只有工作，唯有工作。过去听人说穷得只剩下了钱只觉得好笑，没成想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如此，机械的工作，机械的生活。百忙中还不忘让律师起草离婚协议，尽管明知她不会同他争，根本也不会争。仍存有小小的希冀。
新来的秘书不知就里直接打电话给她，她的答案如同他预想中的一样，然而忍不住心头如绞。她原来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一点也不在意他。
他还要怎么做呢？只能放手。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昨夜星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