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君》龙枝

18、第十八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一夜鱼龙舞。
　　上元的游行如时开始，各色花灯簇拥着游行队伍，盛祖及列位天官顺次排列在游行队伍中，喧闹且庄严。
　　中都几乎达到万人空巷的地步，街上的拥挤程度可以同现代的购物中心相媲美，龙凌和天瑞并肩走在人挤人的东大街上，人流推着他们跟随游行队伍不断向前，周围漂亮的各色灯笼或者挂在路边或者拿在路人的手上。
　　“怎么现在不吵着要灯笼？”
　　“凌，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你还……”龙凌捏了捏天瑞藏在衣袖下面与自己交握的手，一边偏头笑着。
　　天瑞马上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但是也不抽出自己的手，似乎仅仅是对正行进中的花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龙凌越发觉得好笑，凑到天瑞耳边亲了下他的侧脸。好在人群拥挤，没有人注意他们。天瑞的脸立即转红，“你干什么？”
　　龙凌笑着，也装模作样地转开脸不看天瑞。
　　“你……”
　　“我什么我，我什么也没有做。”龙凌假装自己是路人甲，忽然转过头来绷着脸说道。

　　天瑞自己生了一会儿闷气之后，被路边一家生意极好的元宵摊吸引了目光，“凌……”
　　“我什么也没做。”龙凌继续绷着脸说道。
　　“凌……”
　　龙凌突然笑开，“走啦，吃点好吃的去。”

　　李记元宵的生意真不是一般的好，拥挤的人群中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即便是王爷，在这样的情境之下也只能乖乖排队。
　　刚刚轮到龙凌他们，那支摊的老头盛出最后一碗元宵抱歉地对他们说：“实在不好意思，今天生意太好了，只剩这一碗了。”
　　“没关系，我们俩一碗就够了。”龙凌笑着说道。
　　“要不，我给你们哥俩再拿个碗吧？”
　　“不用了，大爷，我们也就是尝个鲜。我这弟弟从小身体弱，家里从来不放心让他出门，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上元灯会，只是想让他尝尝您这李记元宵的好味道。”说着，龙凌搂住了天瑞的肩膀，那神情就好像真是他大哥一样。
　　“哎呦，年轻人可真会说话，我李老头的元宵这么让人惦记啊？”那个老头子笑得合不拢嘴，一边又向龙凌他们身后排队的人陪着不是，队伍散去后，那老头子转过头来，取了挂在高处照明的一盏纸灯递给天瑞，“小伙子，这灯会可热闹？这盏灯就当是我李老头送你的！“
　　天瑞接了灯连忙道谢，一边转过身小声问龙凌；“他家的元宵味道有这么好吗？”
　　“当然，尝过就知道。”龙凌领着天瑞在角落里的一张小桌子旁边坐下，心里也泛起了嘀咕，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元宵摊有点“情有独钟”的？

　　捧着那老头送的纸灯细细看来，才发现这盏莲花灯虽然形状古朴，做工可不是一般的精细，从结构到上色，叫人越看越喜欢，甚至，越看越熟悉。
　　“看这么专心啊，先吃个元宵吧，味道的确很好的！”天瑞说着喂了个元宵到龙凌嘴里。
　　那老头在一边看到龙凌正仔细看着纸灯，也走了过来：“怎么样，我这灯笼和元宵一样好吧？每年我都做这么一盏的，往年灯会，总会有个小伙子跑过来问我要这莲花灯，我猜他是送给心上人吧，可不知怎么今年没有来。”
　　“所以便宜了我们啊！”龙凌笑道，一边又作揖，“多谢大爷了！”
　　“看你这孩子。”那老头笑得满脸皱纹，“说不定人家已经成亲，或者都开始动手为自己的孩子扎花灯了呢！”
　　“是是是，那以后，这花灯都给了我吧。”龙凌继续开着玩笑，周遭欢闹的气氛的确能感染人。
　　“我都一大把年纪，有了今年不知有没有明年，只怕答应了你，明年又不能在这里摆摊。”正说着，忽然远处隐隐有钟声传来，“你看，不论什么，都是说来就来啦。”

　　听闻钟声，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的人无一例外全朝着天极山的方向跪了下去，听着午夜的一百零八声钟声，虔诚地许下自己的心愿，祈祷天官赐福。
　　龙凌也跟着跪了下来。在这时候他才忽然理解了盛教在这个国家的地位，跪下的人群有如一阵潮水，其中流淌着的是信仰的力量。
　　一百零八声，短暂又漫长，悠远地仿佛传到未知寰宇。

　　钟声过后，上元灯会进入了新的高潮。
　　天瑞拉起龙凌就往天极山方向跑去，因为上元法会就要开始。越是接近讲法的地点，人群越是拥挤，龙凌只得用双臂护着天瑞前进。
　　到达的时候，法会已经开始，在台上讲法的不是别人，正是霜息教长——周侍元。
　　此时的侍元是龙凌陌生的，那么意气风发，那么成竹在胸，仿佛是带着对众生的关怀而降生，声音亲切，连那两道剑眉都柔和，让人如沐春风。
　　场下无一人喧哗，众人手中的花灯像是落入凡间的银河，灯火静静燃烧，散发着各色美丽的光彩。从黄发垂髫的小儿到年轻力壮的中年，再到白发苍苍的老者，没有人不专心于霜息，感染力竟至如斯。

　　龙凌虽然强迫自己听下去，但无奈信仰相差太远，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功夫，可看着天瑞听得认真，又不忍逼他回府，只有自己四下看看，好打发时间。

　　此时，在霜息身后的角落里，还有一人也是同样的未专心于讲法，那是置身于圣童装扮下的天翼。
　　这一路过来，他就木木呆呆地坐在花车上，连笑也没笑，仿佛没有注意到这是在过节，这是在过北隆最盛大的上元佳节。
　　他一直想着，想着龙凌是怎么就生了气，是怎么就能以那样的眼神看他，又是怎么在他预备放下一切的时候，就忽然地关上了门。

　　是龙凌先看到天翼的。
　　尽管天翼脸上画了浓重的油彩，然而那一双低垂着温顺又干净的眼一如初见时吸引着龙凌的目光。
　　看着看着，龙凌的心也柔软起来，开始反省自己这样的做法是不是太过分。
　　而天翼像是感应到了，忽然抬起头，二人的目光在正月里寒冷的空气中交汇。
　　那倔强未动摇分毫，龙凌轻轻叹息，转开了眼。

　　然而，谁都未料到分别会那样久，谁都未料到再见时会物是人非。

　　龙凌没有再看天翼，等了天瑞许久，直到夜半的寒气开始肆意侵袭之后，他才拽着不舍离开的天瑞回了王府，毕竟明天一早，他们就要踏上西去的旅程。

　　清晨的街道安宁而祥和。彻夜的狂欢让大部分人还沉浸在睡梦中，只有很少的店铺开了门，正打扫着店面，希望能让新年有个好的开始。
　　由于换防的队伍是后于他们启程的，龙凌他们一行人并不多。但在城门口，他们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陶雁衡。
　　“上将军怎么到这里来了？”龙凌语气不善，上次在皇宫的相见实在不算什么愉快的经历。
　　“保卫凌王的安全是末将职责所在。”陶雁衡装模作样地打着官腔，径自策马跟在龙凌的马车一边。
　　龙凌满不在乎地一挥手，他这位边西巡察使算是正式开始了职业生涯。

作者有话说

　　明天应该还会有一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