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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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日时需要起的很早，鸡鸣时整个中书府就开始动身；至于下人们，整夜通宵的忙碌也是有的。
李娴虽然平时早晨往往怠惰，这一天却精神的很。这一天她不能由着自己喜欢穿花哨的衣裳，服饰衣冠皆要以整齐庄重为主。
前一天夜晚又下了雪，半夜的时候常常能听见雪压折细枝的声音。各位主人起床之前侍者就已将路面清扫干净，即使雪下的又多又密他们也能够很快的将它们重新清理。
平时这样的天气大多要穿木屐的，不过元日还是得穿着更加正式的履。李娴的珠履即使走在湿滑的路面上也依然能够稳当的，不发出一点声音。
李娴的伯父李盎如今外放望州，自然不在汴阳。她的叔父李盈倒是在京城领一个骁骑将军的闲职。
太祖开国以来，曾经想要矫正重文轻武的风气；可是如今这个世道，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又因为教育不能够普及，上行下不能效，因此庶人甚至寒门中见过书本的人也是寥寥无几；人才的选拔不得不沿用前朝的九品中正制，国家对于世家子弟的依赖日益加深。
贵族们当然日日歌舞升平，可是每每天灾，饿殍成行，不要说李娴不知道这些，就连她的长兄李祁都未必晓得。原本北方融合了鲜卑族的传统，曾经也武力至上。可是自从前朝文帝改革以后，这些蛮夷民族逐渐被汉化。开国用武人，治国还不是仰赖世家。因为这些世俗李娴的叔父还闹过一个无伤风雅的笑话，：有一回有人问他骁骑将军是什么职务，他竟然说每回去校场都看见一群马匹，恐怕是养马的吧。这在当时竟然也能够传为风雅的玩笑，国家的腐败实际上早已可见一斑。
李娴到达正堂的时候，不光她的父母兄长；她的叔父李盈与她的婶母崔氏带着她的堂兄李邮并堂弟李郊也已经居于座上了。
李郊才只有两岁，恐怕是才从床上抱过来，还有些臆症，不过他最喜欢自己的堂姊李娴，因此他一定要同李娴坐在一起。大家先是依次拜贺新年，接下来要从幼到长饮用椒柏酒。
李郊年纪还小，好奇的喝了一大口，结果被椒柏酒的辛辣气味熏的打了好几个喷嚏，泪光盈盈，坚决不肯再尝第二口。惹得在场的长辈好一阵嬉弄。
李娴也不大受得了这种奇怪的气味，因此她只是飞快的抿了一点点，舌头碰上之前便吞了下去。面前的案上摆着五辛盘，桃汤，胶牙饧与屠苏酒，还有一个鸡子。李娴苦着脸，觉得样样都不好吃，尤其是桃汤里面还飘着一小节桃枝，五辛盘里面的香料气味直冲鼻端。不过她还是每一样都尝了一点，勉为其难的吃下了一整个鸡子。这些盼望来年和顺的习俗，还是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的。
外面的爆竹与香草已经烧了起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听起来喜气极了，李娴朝着大开的门户往外看去，天色还黑暗，但晨光熹微，东方既白。侍女们进出时带起细微的风，门上贴着辟邪用的画，上面的雄鸡栩栩如生；苇绳与桃符轻轻的碰撞，那一点声音在爆竹的声响是不能耳闻了。
李娴仔细的听了听，虽然家家府邸相隔甚远，决计听不见旁的人家爆竹的声音，但自己家的爆竹燃烧的声音分外响亮，恐怕就是全城最响亮的爆竹。她于是微微的笑了起来。
晌午过后，李盐与李盈等有官位的人便需要进宫参与元日朝会。李娴曾听兄长说过，元日宫中华灯火树，光华煌煌。心中虽然有好奇，但是转念一想，不过是那么回事，便丢开了。
正月初七是人日，家家户户登高望远。这一天要吃七种蔬菜做的羹——总归比五辛盘好吃不少；她的母亲以及其他京中好友都赠给她华胜，她也回礼，不过人日她戴的是母亲给的，玳瑁的工艺多么巧妙，别在发前与人相得益彰。她早早准备的金箔人形贴了一个在屏风上，然后又戴了一个在鬓发上。
出门时，沈仪早早的等在门前，李娴矜持的看了他一眼，就是不说话，沈仪百思不得其解，忽而灵光一现，夸赞李娴的人形修剪的惟妙惟肖。李娴这才展颜，一路上同他细细的讲述自己制作时多么的用心。又喊来白芷赠给沈仪一个。沈仪小心的捏着薄薄的金箔，端详一会，连声夸赞，将它收入衣襟。
太白原就在邙山脚下，金谷水缠缠绵绵的流过太白原。李娴本来不耐攀登，但是同沈仪一起，不知不觉走了很多路。倒是将摆放路障的侍者累的够呛，回过神来后已经在邙山顶上，俯首看着汴阳，今日天气还算晴朗，冬日里这样的天气已经算是难得的了。目光往下看的时候，没有什么阻隔的地方，前几日的积雪泛着辉煌的亮光，闪烁的像玻璃一样。
李娴举目望去，忽然看到一小片似有似无的绿色，她惊喜极了；“容和，你看那片绿色，难道春芽现在就开始萌发了吗？”
沈仪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李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那是麦苗，阿止，麦苗上面的雪融化了，露出来的一点绿色。”
李娴瞪大眼睛“难道雪那么冰凉不会把麦苗冻死吗？”
这问题沈仪也答不上来，毕竟作为当世的世家子弟，他能认识麦苗已经很不错了。
正踯躅间，青葵走上前说道：“奴婢的爷娘皆是府上的佃户，依稀记得小时候阿爷曾经说过，积雪反而能够给麦子保暖，故而不会冻死，不过其中的道理，奴婢也说不清楚了。”
李娴双眼放光，觉得青葵竟然懂得不少沈仪都不明白的事情，决定回府重重的赏她；沈仪却很郁闷，侍女抢去了他给心上人献殷勤的机会。
正月十五的时候，要煮豆粥，在上面加上油脂来祭祀神明，李娴一路看着长兄将杨枝插在门上，顺着杨枝被风吹动的方向来摆开祭品，虽然往年都看过，可还是觉得十分有趣；
恐怕对神明的敬畏之心在这些仪式里其实是寥寥无几的吧。而祭蚕神和迎紫姑都是为了占卜新一年的农事，这都和李娴没有什么关系。
正月最后一天晦日，李娴的父亲得去宫中同皇帝泛舟，李娴却可以同沈仪泛舟于城中洛湖，湖边的垂柳确确实实有了嫩芽，不过还不怎么显眼；湖水冰冷，但是已经不再结冰。李娴喂着水中锦鲤，而沈仪望着李娴。
寒食节的时候三日不能举火，李娴认为冷饭并不好吃，很盼望这三天早早过去。
这一年上巳节的曲水流觞李娴与许多其他的汴阳的世家女一同参与了。在金谷水上漂浮的装着酒杯的木盒恰好停在李娴的面前，她不得以只能喝酒作诗。她玩的非常尽兴，睡梦中还梦到了当日的盛况。
很快到了七月七，李娴指挥着白芷与青葵她们去晾晒衣物和书籍，这大半年过去，李娴又长大了一些，真正的美丽已经开始绽放在她的眼角眉梢，她的容颜越发的鲜明。晚上乞巧的时候，白芷都觉得织女一定会多多眷顾她的娘子。
不过这一年八月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对李娴来说不大不小的事。李娴也是从兄长那里听来的，北方六镇发生了大规模的镇兵哗变，虽然还是被镇压下来，但是全国各地人心惶惶。
李祁没有对妹妹说的是，六镇哗变后，北方政府本来控制力较弱的南方也开始发生起义。不过规模不大，他觉得都是不足挂齿的事情，就不打算对妹妹提起。除了这一件事，对于国家的统治者们来说，这一年很平顺的过完了。
过去这个年，李娴也就十四岁了。而沈仪这一年也谋求了外任，正是江南兰陵地区。兰陵本来是早远时候萧氏皇族世代盘踞的地区，只是本朝已经没落到从士族谱上除名了。如今政府能够直接管辖。李娴的父母商议决定，让李娴这一年就嫁给沈仪，同他一起外放兰陵。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