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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誓言怎可皆成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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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你去还是不去
一拉开咖啡店的大门,我就被那个肤白貌美,性感妖娆的女子深深吸引了去。
我看了看表,还差十分钟到十点,并没有迟到。便挂上个满意的笑容,朝着那个勾了我魂魄的美女走去,顺势坐在了她的对面。
她抿了口送到唇边的咖啡,极其不耐烦的瞧了我一眼,再姿态优雅的放下杯子说:“崔佳琪,怎么才来,老娘等了你这么久。”。
只消一眼便叫人难忘,也只消一张口就让人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这是沈瑶,跟我穿一条连裆裤长大的……损友。
我细细打量她,她画了淡淡的妆,卷翘的睫毛,丰盈的嘴唇,好看得让我不小心多看了几眼。
“堵啊,堵得我生无可恋。九点出的门,半个小时的路程走了将近一个钟头。”我一边说,一边招来服务员,要了一杯摩卡。
“你今天怎么有空叫我出来喝咖啡啊?”我笑盈盈的问。自打毕业,我参加了工作,沈瑶上了研究生,见面的次数五个手指头的都能数得一清二楚。
“想你了呗。”说这话时,她神态娇憨,眼含媚态。要是我是个男的,今生肯定得死在她沈瑶手里。可惜啊,我是个姑娘,对沈瑶撒娇这招,早就司空见惯,见怪不怪,自然完全起不了作用。
“呵呵,”我冷笑两声,“你想我?怕是想我死吧。”
“说什么呢?”她白我一眼,就算是白我一眼,那模样也甚是好看,“人家,正儿八经想你一次,你却不领情。”
“咳咳,”我坐直了身子,抿去唇边的笑意,“你还是别用‘人家’这个词,不适合你。”
我跟沈瑶就是这般。就算不常见面,那感情依旧一如当初,一如当初的热络,该损的绝对不夸。
这家咖啡店的装潢尤其有格调,我正四处打量,她眼尖的瞧见我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喜笑颜开又神秘兮兮的问我:“老胡跟你求婚了?”
老胡长我四岁,跟我是一家公司的同事,相识一年。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我跟他竟然看对了眼,成了男女朋友。
我也懒得矫情,直接亮了亮手上的戒指,那颗不大不小的钻石折射了阳光,明晃晃的闪眼。
“昨儿求的,我答应了。”我直截了当的回答。你可以说我不矜持不含蓄,但有些事我就愿意这样坦白的跟沈瑶讲。
“不错啊,”她眼睛里闪烁着晶亮喜悦的光芒,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老胡是个识货的人。嗯,也是个靠得住的人,你跟他在一起,我放心。”
“唉,从今往后,我跟你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沈瑶感叹。
我疑惑的望着她,并不晓得她话里具体什么意思。
“你嫁做人妻,为人洗手做羹汤,我一单身贵族,潇洒恣意。罢罢罢,从此天涯是路人罢。”
明明为我高兴祝福,却吝啬得不肯说一句好话。我笑她小孩子气,又想起一件事来,她今天约我出来,多半不是只喝咖啡这么简单。
我不是个心里头憋得住事的人,想着想着就问出了口,“你知道不知道下个月的高中同学会?”
我话刚一出口,她的笑便悉数停在脸上。就像明明阳光灿烂的天空突然狂风大作,乌云密布。
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的点了点头,目光朝下看着桌子,不敢看我。
连我这种曾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班透明都被通知到了的同学聚会,更何况她堂堂的高中时代校花。
看着她的怅惘的神情,我便晓得,是自己疏忽了。
高中同学会,便意味着有见着许致逸的机会,那个跟沈瑶有五年情谊又分道扬镳的男子。
不该冲动的,不该问她的,那个人就如同她心尖尖插着的一根芒刺,提及不得、触碰不得。
我暗自恼怒谴责自己,又觉得气氛实在尴尬,长痛不如短痛,又脱口而出:“你去还是不去?”
02、好歹喜欢一下你
高中。
高中的时候,我是个小胖子,带着遮了半张脸的黑色大框眼镜,而沈瑶跟我的对比那叫一个鲜明,她肤白貌美大长腿,走哪都是焦点。
相对于校花这个头衔,其实我更愿意称沈瑶为恶霸,蛮横,傲娇,不讲理。都说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她姣好的容貌,就让大多数人都存着讨好她的心理,自然不会与她的小性子多计较。
我在高中三年过得顺风顺水,一半是因为我不爱惹是生非的性格,另一半却是因着沈瑶的名号。
然而跟沈瑶一样叱咤风云的,是个叫许致逸的男生。他之所以成为全校皆知的人物,倒不是因为他的相貌,而是他学优,品不优。每每在年级大会上因为违反纪律遭到各种通告批评,却偏偏在学习上独占鳌头,盘踞年级第一,这样的一个,混账!
沈瑶跟许致逸的渊源,要从一个小小的笔记本说起。
那天,许致逸的笔记本丢了,丢得一个惊天动地,全班同学都帮他找。其实他一个破本子不值什么钱,关键是各科笔记、重点他都写在那个本子上。白色封面,一个硬币厚,A4纸般大,因着他学习好,在班上传着学习借鉴。我有幸见过一次,字迹潦草,鬼画桃符,反正我是不晓得他写了些什么。
沈瑶和我也心血来潮的帮他找过一阵,可终是没什么结果,便搁下了。
谁知,中午吃过饭,教室里没什么人,却见许致逸坐在沈瑶的位置上翻看着什么东西,他嘴角噙着笑,貌似心情不错。
越走近,他手里的东西越清晰。熟悉的白色封面,一个硬币厚,A4纸般大。我目瞪口呆,那不是他的笔迹本吗?
他的笔记本在沈瑶这儿找到的?我有点不相信,沈瑶也皱着眉头。
“你坐我这儿干嘛?”沈瑶大跨步走过去,直截了当的问。他俩平时没什么交集,自然没留丝毫情面。
许致逸扬扬手里的本子,“原来在你这儿,可让我好找。”他脸上挂着笑意,可那笑怎么看,怎么觉得奸诈。
真的在沈瑶这儿找到的!可是沈瑶并没有拿他的笔记看过,大家伙把教室掀了般的找都没找到,如今却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沈瑶这里,若说她没有私藏许致逸笔记本的嫌疑,倒是说不过去。
“我还想问你你的本子为什么在我这儿。”沈瑶的怒气在她的语气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许致逸这个极端的学生,个性张扬,不守规矩,考试却回回第一,是个人都会羡慕嫉妒。可藏他笔记本这件事,沈瑶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依照她的性子,她要是看许致逸不爽,当着他的面撕了他的本子,都不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你要是真中意我这破本子,我送十个二十个给你。”许致逸顿了顿,挑着眉毛又继续说:“还是说,相较于这个本子,你更中意的,是这个本子的主人?”
他这话音刚落,我竟生生被自己的一口口水呛住,很不争气的咳嗽出来,破坏了这个还算美好的氛围。
沈瑶被他调笑的话惹得恼怒,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中意你个鬼!拿着你的本子给我滚。”
许致逸站起身来,个子高了沈瑶一个头,有点居高临下的味道。他拿本子轻轻敲了敲沈瑶的头说:“沈瑶,我看八成你是喜欢我了。”走了两步,又转头说:“哦,不是八成,是十成。”
沈瑶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椅子上。谁知道这王八蛋今天唱哪出,懒得理他。
可自从发生了“本子”这个闹剧之后,许致逸突然间像变了个人般,年级大会的通告批评再听不到他的名字,安生得像是中了邪。每天只围着沈瑶转,甚至还央着老师让他把位置搬到沈瑶旁边。
许致逸对沈瑶的好,我是真真看在眼里,可是这个好,好得有点变态。
“沈瑶,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水?”
“沈瑶,我给你买的早餐,烧麦你吃不吃?”
“沈瑶,降温了,你穿我的外套。”
“沈瑶,刚刚上体育课累到了吧?”
“沈瑶,这道题不是这样写的。”
“沈瑶……”
我跟沈瑶打赌,许致逸每天不叫上二十遍“沈瑶”他活不下去,结果据那天数据统计,他叫了三十遍。
许致逸把惹老师生气的精力完全转移到沈瑶身上,沈瑶终究是没忍住问了他缘由,“许致逸你最近破天荒的对我好,难道是出门忘记吃药?”沈瑶是个记仇的人,她还记得许致逸那次冤枉她,一直没给过他好脸色。
许致逸傻呼呼的笑了笑,我从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神情,纯粹的,羞涩的,“我想着,既然你都喜欢我了,我好歹也喜欢你一下。”
03、她终究在意他
那天在咖啡店,我问沈瑶去不去同学会,她一直没有回答。
我自诩是最了解她的人,作为穿一条连裆裤长大的朋友,只消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我就知道她的想法,可我却始终看不透她对许致逸真实的心意,大概我从娘胎生下来,在风月事上就少了根筋。
白日里工作忙成狗,一下班我就急急忙忙回家,胡乱解决晚饭之后到床上躺尸。我爱极了我的床,有时候竟然还会生出跟老胡谈恋爱,不如跟我的床谈恋爱来得轻松自在,这样混账的想法。
大概睡到两三点,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我吵醒。我接起电话,不管不顾先将他祖宗十八代全骂了一遍,结果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让我一惊,是沈瑶。
我又立马换上狗腿子般的谄媚语气,“诶,亲爱的,这么晚还不睡呀,找我什么事?”
“明天陪我出来逛街。”这不是商量的语气是命令,我明白她的意思,只要明天陪她,刚刚的事一笔勾销。
我算了算时间,明天周六,没有问题。
第二天。
冬末春初的太阳,暖烘烘的并不刺眼,照得我心情格外舒畅。
看着沈瑶抱着一大推衣服进了试衣间,我真的有被吓一跳。她虽长得漂亮,但并不热忠于购物,尤其在置办衣物这一块,根本就没上过心,也不晓得她今天是抽了什么疯。
我俩窝在一个试衣间,看着她在我面前毫不忌讳的脱光而玲珑有致的身材,一件一件试得满头大汗。她抱进来的那堆衣服,件件性感、妩媚、露胳膊露腿。
“你买夏装呢?”我问。
她看着镜子里露出雪白长腿的自己,明明是一种欣赏艺术品的眼神,却夹杂着蔑视,没错,是蔑视。我琢磨着她奇怪的眼神,听见耳边冷冷的响起两个字:“战袍”。
我不知道她这“战袍”到底何作用,脑子里忽的闪过同学聚会的日子,貌似是明天!
“你……你……”
我你了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她接过我的话,“明天同学会,我去。”
“你……”沈瑶跟许致逸早就分了手,她倒腾这番,该不会是想把许致逸抢回来吧?不值得啊,他这样的,人渣。
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在帘子外响起,我俩都沉默了好一阵子。后来沈瑶开口,冷冰冰的说:“你知道的,我被他甩了是有多难过,我这么好的人……我明天就是想要告诉他,他曾经做了个多么愚蠢的决定。”她下巴微扬,神态睥睨。
“哦。”我点点头,心里头竟像压了块石头,闷闷的,很不舒服,还有点难过。
我虽然在男女感情的事上少根筋,可沈瑶这么做,竟让我难过。
许致逸这样背信弃义的王八蛋早该把他忘却脑后,沈瑶却记挂心间饱受折磨,难道不是还在意他吗?
如若当真忘了,他后不后悔根本不再相干。
04、他快要死了
重要的人物总是在最后隆重登场。沈瑶很是信奉这个真理,拉着我,掐着饭点,高跟鞋踩得稳稳当当,闪闪亮亮的去了同学会。
一推开包间的门,四座目光齐刷刷的朝我们投射过来,那些目光的终点自然不是我,而是我旁边的沈瑶。
今天的沈瑶,的确很漂亮。半挽着的头发下露出细长的耳坠,脖颈修长锁骨诱人,一条蕾丝长裙把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示得堪称完美,肩上随意的披着一件驼色大衣,慵懒妩媚。
四座皆张大嘴巴,眼冒桃心。纷纷称赞,几年不见,沈瑶越发漂亮了。
她扫视了四周,并没有见到许致逸,脸上有失落一闪而过。要是许致逸今天没来,那沈瑶岂不白忙活一场。
其实,许致逸没有来,我心里还挺高兴。他俩现已是路人,再见一面也是徒增烦恼。
席间的嘘寒问暖,当然不关我这个曾经的班透明什么事。今天的饭菜甚合我胃口,便懒得去听“是否结婚,薪水几何,何处买房”等等闲事,卯足了劲的吃。
可当“许致逸”三个字随着空气钻进我的耳朵时,我还是很给许致逸面子的停了下筷子,细听起来。
我听见那个长得瘦高的女生,拿捏着她一贯尖锐的声音说:“你们还记得许致逸吗,就是那个回回考第一的男生,怕是活不长久了。”
沈瑶刚夹上筷子的虾,啪嗒一声掉回盘子里。
“什么什么?”另一个女生接了话题,“他怎么了?”
那个尖锐的声音又响起,“他呀,肾衰竭,就是尿毒症,血透析都不起作用了,到现在还找不到匹配的肾源。”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又一个男生问话。许致逸这几年没怎么跟这些老同学联系。
“我跟他也算是远房亲戚,我妈前几天还跟我念叨呢。”
沈瑶的手抖得厉害,两支筷子,一前一后落到了桌子上。
虽然许致逸的消息转移了大家对沈瑶的注意,可我却把她的举动看在眼里。
她本该恨死了那个背弃誓言的渣男不是吗?听到他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消息难道不该拍手称赞高呼老天有眼吗?却为何有如此反常的举动?我不明白。
大家正对许致逸的事议论纷纷,一面感怀他怎样的聪明,怎样的调皮,怎样的潇洒帅气,一面愤骂天妒英才。
沈瑶呆不下去也听不下去,称自己有事便匆匆离开。我虽留恋那一桌子的饭菜,咽了咽口水,还是追了上去。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竟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
沈瑶毫不犹豫的跑进雨里,我唤她两声,她不理我,只一个劲的往前跑,大衣落到地上还是只管往前跑。
我替她捡起衣服,花了她半个月生活费的衣服,沾了污泥。站起身来,看着她往前跑着,头发也散了,披在肩上,随着她的跑动飘向空中。
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老胡快要死了,我会怎么样?心里竟然莫名其妙的升起一阵绞痛,眼泪欲要夺眶而出。
我再次看向沈瑶。一瞬间,好像周遭都灰暗了,模糊了。我的眼里只有她瘦小的身影,着一件单薄的长裙,在雨里不管不顾的奔走着,颤抖着。
她喜欢的人,还是叫许致逸。
可是她喜欢的人,就快要死了。
两年不见,突如其来的消息,却是他的频临死亡的噩耗。
她只有向前跑,浑浑噩噩的,希望得以解脱,希望有人救赎。
我醒了醒神,快步追上去。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她灰暗的眸子里有了丝微不足道的光亮,接着瘫倒在泥地里,抱着我的大腿嚎啕大哭,声嘶力竭。
05、哭过了就过去了
那天淋过雨后,沈瑶大病一场,高烧久久不退,也不肯去医院。我本打算向公司告几天假来照顾她,却被她拒绝了。所以只得每天下了班就匆匆赶往她的住处,在她最难过的时候,我定是要陪在她身边的。
我给她熬了白粥,她说没胃口。我劝她好歹吃一点,她头一偏拒绝跟我说话。
我辛辛苦苦熬的粥,她瞧也不瞧一眼,顿时恼了,把碗狠狠往地上一摔,汤水溅得到处都是,张嘴就骂:“沈瑶,你这幅要死要活的样子做给谁看啊?许致逸吗?你醒醒吧,他早就不要你了。”
她的眼泪簌簌落下,一张小脸苍白得吓人。
看着她悲痛欲绝的样子,我是心疼焦急又气恼。正打算再去给她盛碗粥,却听见她哽咽着说:“我知道他不要我了,他喜欢上了别人,可是……可是我还是喜欢他呀,两年了……两年了我都没有忘掉他。”
以一个笔记本为起点,最终抱得美人归的许致逸后来坦白,他是因为喜欢沈瑶,想引起沈瑶的注意才故意把本子放在她座位上。这个主意虽然馊,但最后还是令沈瑶着了他的道。
那个时候,许致逸对沈瑶好得不像话,我都以为他们会有个好结果。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想到许致逸竟然是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王八蛋,说变心就变心,两年前喜欢上了别人,抛弃了沈瑶。
沈瑶又说:“你只是看到我当时放手放得洒脱,却不晓得背后我有多难过。刚跟他分手的那个月,我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总是回想起跟他的点点滴滴,他说他要跟我携手过完这一生,他说以后要养一只大狗陪我们的孩子一起长大……明明,明明他对未来的憧憬里都有我,可是究竟是哪里出了错,竟然让我们错过。”
“我到现在都会偷偷去微博看他的动态,只有这样才不会留下访问记录,让他知晓。看到他跟别的女生甜蜜的模样,我既高兴又伤心。我知道我这样做毫无意义,可是每次说好的最后一次总是还有下一次。”
再高傲的人,在爱情这件事上,为了留住自己喜欢的人,都甘愿变得卑微。
我走到沈瑶床边坐下,紧紧抱着她,她在我怀里泣不成声,我的眼泪也不受控制的落下。
两个女孩抱头大哭,因为辛酸,因为得不到,因为沧海桑田。
哭吧,哭吧,哭过了,就过去了。
06、我的生命给你一半
在我家楼下看见许致逸那天,我真的有被吓一大跳,竟莫名生出一种大白天活见鬼的感觉,他在我的定义里或许就是已经不在了的人。
许致逸眉眼依旧,只是瘦得厉害,曾经意气风发的脸看起来颓丧得很。
我估摸着他是想见见沈瑶,虽然已经桥归桥路归路,但过去的感情并不是作假。可是沈瑶究竟在哪,我也不知道。她烧退后只跟我说要出去散散心,就再联系不到人,我觉得她一个人冷静下也是好的,便由着她去了。
因着许致逸和沈瑶那一档子破事儿,我本不想给他好脸色,可想到他是病人,终是没能忍下心,还邀他去屋里坐坐。
他没有拒绝,跟着我上了楼。
“喝点什么?茶?咖啡?”我问。
“白水就好。”他的声音……其实也没怎么变,可听着就觉得少了点年少时的无忧无虑,多了些人世沧桑。
我递给许致逸一杯白水,又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削着玩儿。
“你知道沈瑶在哪吗?”
“我不知道。”
“那……你能告诉我,我的肾……是不是沈瑶捐献给我的?”他的表情清清淡淡,就像是在说着想吃酒酿圆子这样稀松平常的事,可那一向沉静的眸子出卖了他,泛着汹涌的黑色波涛。
“什么?”我削了一半的苹果从手里滑落滚到了地上。
“看来你也不知道这事,那我身体里的肾就当真是她的了,”他笑得很凄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突然接到医院通知,让我准备手术,说是找到了跟我的肾脏匹配的无偿捐献者。手术很成功,我活了下来,却不知道到底是谁救了我。父母打听了很久,才知道捐献者姓沈,是位女士。我想着,我认识的人里面只有她一个人姓沈,多半就是她了。”
听完许致逸的话,我的心凉了半截。怪不得那天沈瑶突然问我,血型一样,肾脏有没有可能一样,我却不晓得她跟许致逸血型一样。原来她早就有了要去捐献肾脏的打算,怕我担心,怕我阻止她,竟然一直瞒着我。
捐献肾脏是会缩短寿命的,沈瑶爱许致逸竟然爱到了这个地步。倘若你不能活下来,那我便把我一半的生命给你。
“许致逸,你负了她。”我本想骂他几句,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这件事里面本来就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所以现在,我只想找回她。”许致逸的语气很是坚定。
“呵,”听到他的话,我觉得很好笑,“你的爱情也真够廉价,你当沈瑶和许慕瑶是个什么东西,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许慕瑶,就是让许致逸放弃沈瑶的女孩儿。
我又看见他脸上奸诈的笑一闪而过,跟当年他在沈瑶那儿找到本子的笑一模一样。他说:“许慕瑶,许致逸爱慕沈瑶。许慕瑶从来都是我捏造的人物,故意发的动态让沈瑶对我死心。那时我知道自己得了病,不知道活不活得下去,不想拖累她,才出此下策。”
我又是一惊,今天我的心是惊了几惊了,这样下去恐怕要得心脏病!
“那你现在能告诉我沈瑶在哪了吗?”
“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在哪。”
“你的意思,是她不想见我,还是……她已经喜欢上了别人,救我只是出于,爱心?”我看见他的眸子里的光暗淡下去,脸色一点一点变得灰白。我说的明明就是真话,为什么他就不相信我,偏要自己胡思乱想呢?
人聪明是件好事,太过聪明的聪明那就是自作聪明。
许致逸并没有多留,喝了口我刚递给他的水就径自离开了,脚步虚浮,像丢了魂魄般。
我把许致逸的事发信息给沈瑶,她没回我。
我的心慌得很,虽气恼沈瑶瞒着我捐了肾,但更担心着她的身体,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其实老天还是有眼的,让许致逸生了病,又让沈瑶的肾能与他匹配,一波三折,或者真能成就一段好姻缘也未可知。
还以为许致逸不会再来找我,可是没想到,第二天下班回家,又看见他站在小区的门口恭候着我。
我没耐心再给他好脸色,又是端茶又是送水的招待他,直截了当的说:“我不知道沈瑶在哪,你回去吧。”不等他开口,便脚步不停的走远了。
结果,第三天,第四天……我都看见许致逸候在小区大门。他不说话,不靠近,只是带着一张苍白的脸巴巴望着你。早该知道他不是什么善茬,不然当年沈瑶怎会着了他的道。
我也不怕费什么口舌了,索性一次性把事情跟他讲清楚,免得他再来纠缠我,“沈瑶散心去了,我不知道她在哪,联系不到人,把你的事发信息给她也没回我。你把电话留给我,她回来了我通知你,就别再使苦肉计,天天来煎熬我的良心。”
许致逸虽然偏执,但还是听得懂人话,果真没再来蹲我,只是天天打电话问我沈瑶回来了没。
07、誓言怎可皆成灰
沈瑶音信全无的日子里,我不仅时刻提心吊胆,还得日日受着许致逸审犯人般的逼问,这样如同人间炼狱的日子,我身心俱疲恨不得拿块豆腐撞死。就连老胡买回来的炸鸡啤酒都不能让我感到快乐。
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沈瑶发了封邮件给我,说她找到了生命中的白马王子,要随他一同浪迹天涯,看尽风花雪月。
我汗涔涔的从梦中惊醒,伤心沈瑶不要我了,抱着老胡哭了好一阵。其实我更多的是为许致逸感到伤心,想着他苍白的脸色,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若又失去挚爱,我真怕他撑不住。
曾经海誓山盟要跟心爱的女子共度白头,又天不从人愿的命不久矣,为了姑娘的幸福不得不狠心抛弃她。我只晓得不知情的沈瑶伤心难过,却不知道病痛交加许致逸是怎样的心灰意冷。如今终是能活下来,若不能守在心爱的姑娘身边,却要带着她的肾脏娶别人为妻子,跟别人生孩子,那又是何等凄怆悲凉。
结果第二天,我当真收到了沈瑶的邮件。手颤颤巍巍始终不敢打开,磨蹭了好一阵,最后一咬牙,心一横,死就死吧。
梦与现实都是反的,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说得实在在理得很啊。沈瑶不是要去浪迹天涯,她是要回来了。
沈瑶回来那天,我去机场接她,并没有把这事告诉许致逸。沈瑶心里怎样想的我都不知道,等先探听了消息,再告诉许致逸也不迟,或许还能替他说几句好话,在关键时刻帮他一把。
风尘仆仆的沈瑶还是好看,我很殷勤的给她拿了行李,送她回家。
“你见我发给你的短信没?”我问她,我把有关许致逸的事都通过短信给她说了。
“见了。”她古水无波的说。
“那……”我瞅了瞅她,一张脸板得端正,没有想跟我闲聊的意思,也看不出悲喜。我很自觉的闭了嘴。
一路上,我俩无话,各自揣着各自的心事。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我看前面那个站着的身影很是熟悉,高高瘦瘦,单薄得很。确定是许致逸后,我心里暗骂,几年不见这家伙怎么就恋上“当狗”的癖好,守了我家几天,现又守着沈瑶家。我现在都把握不好沈瑶的想法,他突然出现在这儿,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显然沈瑶也见了许致逸,朝他走过去,脚步不急不缓。看来她这出去冷静是冷静得很好,“你一直在这儿等我回来?”她问。
“嗯。”许致逸点点头,眼眶微红。
“那些事,我都知道了。”
“那……你,我,我们……”
“都过去了,”沈瑶打断许致逸的话,“我会幸福,也祝你幸福。”
许致逸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沈瑶却转身走了,丝毫不给他挽留的机会。
我拖着行李赶紧追上去,见沈瑶抬手抹了把脸,便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你俩当真就这么算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
她这一问倒真把我问住了。是啊,还能怎么样呢?就只能这样了吧。
到了沈瑶家里,我从窗户向下看,正好能见着大门口,“沈瑶,他还在那儿。”你若是后悔,还来得及。
沈瑶径自收拾屋子,没有理我。
“沈瑶……”我唤了她一声。
如果有情,如果不舍,只有在一起才不会遗憾。
“沈瑶……”我又唤了她一声。
她停了手里的事,站定了几秒。我以为她是在酝酿情绪,要冲我发火。出乎我的意料,她向门外跑去。
“沈瑶你去哪?”我喊了声。
“我要吃许致逸做的番茄炒鸡蛋。”
人呐,有时候总是忍不住要矫情一番,总是要为自己的心意找些借口。
她按了电梯久久不到,又从楼梯跑下去,火急火燎的,好像害怕自己再改变主意,好像只要缓上一缓,那楼下的人就消失不见。
我在楼上看着,沈瑶一头扎进许致逸怀里,许致逸伸手紧紧抱着她。心头顿时百感交集,老泪纵横。
夕阳西下,微风不急不缓,两人互相偎依,影子被拉得老长。
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他俩这一路委实坎坷,好在一颗真心都没有错付,海誓山盟怎可成灰,只能成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