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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少年录(下) ...

  •   春彦打工比以前跟拼命了,本来圆圆脸突然小了一圈,瞬坐在公园的长凳上翻着漫画随口对廉太郎说这叫害相思时,阿忠在他面前骑着机车呼啸而过。
      说白了他们都太年轻,各自都觉得自己走的是条与众不同的路。
      春彦站在码头远远的瞧着那艘船忍不住想,那些所谓的大人到底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思向那里迈出第一步。
      搞不明白啊,完全搞不懂啊。
      不仅仅是眼前,脚下到底走在哪里都不明白了。
      和优香进展的一点都不顺利,却被人妻青睐这种事一点都不好笑。
      打工结束春彦坐在路灯下的凳子只觉得自己浑身力气都没了,自己有多倒霉,这些年过来他走就一清二楚。黑漆漆的路上亮起一束光,轰隆轰隆在他面前刮起一阵风终于停下来。
      “走。”
      “去哪里?”
      没等到回答他就被阿忠拽着胳膊上了车,一路驶向河边。
      “你吃了没?”
      “啊?”
      阿忠掏了掏口袋,一个面包甩到他肚子上,春彦手忙脚乱接了,鼻子哼唧了两声说自己吃过了,两个少年就靠着河边的护栏一人一口分食。
      等最后一口面包咽下去了,阿忠才慢悠悠的说:“你别打那么多工了。”
      小春就当没听见,脚下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水泥地。
      所以都说了这家伙固执起来根本拉不回来。
      “有烟吗?”
      “啊?”这下换阿忠不明白了,他愣愣的摸了口袋掏出烟盒连带着火机,小春摸了一根点了一边咳嗽鼻涕眼泪双管齐下,抽完了才吸着鼻涕对他说:“阿忠,我已经是个男人了。”
      阿忠突然觉得这样的春彦有点陌生,陌生的让他记不得那个脸色惨白向他伸出手的小少年到底什么模样。

      他只是有点好骗,并不傻,小春这样评价自己。
      阿忠的心思他多多少少是明白一点的,即使那个人自己大概都是不怎么清楚的。
      小磨不玩滑板的时候,他也不打工,两个人就顺着大街闲逛,偶尔逛到租录像带的店门口,看了半天舍不得掏钱。
      “小磨。”春彦停下脚步认认真真的问道:“男人怎么做那种事。”
      田琢磨先是一愣脑子转的飞快,合着春彦的表情当下就有了结论。不过他没说破,嬉笑怒骂道:“你小子瞧上哪个了。”
      春彦脸啊耳朵啊红了个通透,使劲捶了他两下让他闭嘴,等回到家里安静下来他突然就手脚冰凉。对啊,他是个男人,阿忠也是。
      他哆哆嗦嗦按了电话给阿忠说:“我们试试吧。”
      才挂了电话他就先哭了起来,哭的特难看的那种,他觉得他被骗走了钱都没那么难过。
      约见的地点是个废仓库,哪里都脏兮兮的。阿忠的车停在外面,自己坐在门口抽烟,地上的易拉罐还插了几个烟头。小春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攥着自己的衣服角,哭过的眼睛还没有消肿。
      阿忠朝他走过去,使劲捏了两把圆圆脸,又抱住了他。
      “你这家伙就是笨蛋吧。”
      春彦一个没忍住又哭了场,阿忠任由这个再没长高多少的小少年鼻涕眼泪糊了他一身。
      他认识的那个春彦又回来了,没有贸然迈向那艘船真的是太好了。
      最后他们一起去了拉面店吃了个饱,走之前阿忠把那个保险套压在了拉面空碗的碗底。
      这种东西现在不需要,那艘船也不需要。
      河面薄冰融化干净的时候,冬天就过去了,春彦一个人去补染头发。
      为什么不留黑色,阿朋以前这样问过。
      到底为什么呢,春彦盯着镜子里发根的黑色一点点涂抹上染发膏,心不在焉的想,这大概是他浑身上下最后想留住的一点颜色了。
      等他顶着一头浅栗子色出了门的时候,看见在门外站着跺脚的人。
      “阿忠?”他咬咬嘴唇,又问道:“你怎么来了。”
      “等等我。”
      阿忠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进去了,再出来一头金灿灿已经变成了柔顺的黑色短毛。
      “小春,跟我交往吧。”
      脸上挂着疤痕,怎么看怎么别扭的前不良就这样站在春彦面前,耳朵脖子通红,小春盯着他额前又乖又顺的刘海,不自觉傻笑起来。
      化了,都融化了。
      那条河突然就开始流动,波涛汹涌掀的他胸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和阿忠交往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八盐这种地方比不得大都市,男人和男人交往还是惊世骇俗的事儿。
      搬出家的那天,贵田妈妈担心的不得了,小春把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堆上借来的板车,一路推着去了新租的屋子,从此屋里的衣柜开始挂起了两个尺码的衬衫。
      阿忠找了卖场工作,小春一如既往揽着几份工,回来的一天比一天晚。阿忠不想勉强他,也不想放任,晚上睡前和小春咬耳朵,他说:“haru你多相信我一点吧。”
      那个固执鬼没吭声,手却慢慢顺着阿忠的脊背一路向上环住了他的脖子。
      第一次sex的时候已经是同居后的半年,楼外早就贴了停电的说明,两个人谁也没看见。
      盛夏的晚上外面蝉鸣聒噪却一点风也没,屋里黑黢黢一片,阿忠热的不行脱了衣服冲了几遍凉。
      没有电视,只有收音机发出的杂音。春彦把收音机关了,天线也收了,鼓起勇气对阿忠说,来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吧。月光昏暗下阿忠紧紧盯着小春,看怪物似的,春彦的脸却一点点涨红,扁着嘴不再说话。
      最后一起去24小时便利店挑了润滑剂和保险套,回来的路上还说起当初“八盐婴儿潮”,两个人笑作一团。
      等真正开始时,春彦才觉得黑暗真好,至少他有多害羞阿忠都不会知道。阿忠的汗水一滴一滴落在他胸膛,灼热的像是让他凭空感受到过速的心跳。

      喜欢一个人竟能如此招人怜爱。

      一起度过的第二个年头,贵田妈妈找上门了,她敲门时春彦还在睡,阿忠套了条裤子就去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贵田妈妈的脸色惨白了起来,阿忠想她也一定是听见贵田家的小春和一个男人混在一起这样的话——现在彻底坐实了。
      若只说是真心相爱毕竟太过惨白无力。
      贵田妈妈走之前说了些话,不算好听难听也真算不上,也算是留足情面。之后小春就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一言不发,阿忠想这些年他真是一点点也没变过,又固执性子又韧,只觉得自己耽误了他。

      “haru,要么我们分手吧。”

      谁说流言蜚语敌不过真心。
      没说话的春彦眼睛里的泪水越蓄越多,终于扑扑簌簌全落在了被子上。
      可是阿忠没看见。
      春彦搬走的那天早上,阿忠还在卖场。东西好多,都是两个人的,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又太少了,一个包就够装。
      钥匙被他放在的信箱里,连同钥匙上那个变形了的钥匙圈,放下钥匙的一刻他才真正感觉到难过。
      这是他和忠的家,现在他要走了。
      春彦去了外面,离八盐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地方找了一份工作,租了个比之前还要小的房子,每天坐着电车去上班。
      下班回家的时间他就想想家人,想想很久不见的小磨阿朋和瞬,把能想忠的时间统统挤占。
      再努力的喜欢一个人也能有忘掉的一天,春彦深信不疑。就像是当初喜欢优香的他,因为喜欢上了忠整颗心都被填满了,一点点都再容不下另一个人。
      刚走的那些天,阿忠还发过简讯打过电话,简讯他看了,电话却不敢接。一言不发的搬走与逃跑无异,甚至来不及细细分辨阿忠说的分手是不是发自真心。
      大都市的节奏快到迟钝到的他几乎不能接受,每天一如既往被上司责骂、被同事取笑,最后只剩下沉默的奔走在客户之间。
      可他是春彦,又固执性子又韧的小春。一想到不远的八盐阿忠在一个人和这个大人的世界战斗,他就觉得怎么样都好。
      日子稀里糊涂走的快,转眼又是一年盛夏,工作的地段房租太贵,春彦住的远远的,只苦了他一大早挤电车,沙丁鱼似的被罐装送到了公司门前。
      远离了自杀圣地好像并没有什么用,电车脱轨的事情也能被他撞上。乘务人员引导着乘客沿路线行走,春彦捏紧了手机。
      他好想和忠说话,想告诉他八盐以外的地方真的没有那么好,想告诉他自己在八盐以外的地方怎么样生活。
      他的心被阿忠填的太满了,好像已经变成了那个样子,想要抛弃也抛弃不掉,再塞些什么进来也只会剧痛不止。
      天色昏黄,人流匆匆,春彦却蹲在车站外墙哭了起来,等他哭够了,终于下定决心拨通了电话。

      阿忠接到电话是在酒会上,电话接通的瞬间没有声音只有浓重哭泣的鼻音,酒瞬间就醒了一半。
      “小春。”
      “你在哪里。”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你说句话啊。”
      无论说些什么,迟迟得不到回应,只有越来越清晰的抽泣声,终于,电话那边又传来了春彦的声音:“车站…在车站。”
      停止的指针滴滴答答又走了起来,封冻的河流也开始涌动——他又能见到春彦了。
      等天色几乎黑透了的时候,白色的机车呼啸而过,最后停在了车站前。
      他不是少年时的模样了,身子骨稍微抽长了,身板更结实了些,安全帽下新剪的头发有些短,服帖的垂在额前,可这还是阿忠,他知道的那个。
      即使做了销售员,在爱人面前依旧嘴拙。春彦眼看着那个短发的青年满脸通红蹲在他面前,就像年少时一样拉住他的手。

      “我们回家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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