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被诅咒的绿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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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月，生活依旧。
露娜每日打开无线电收发器，找寻着安莉娅的讯息，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安莉娅似乎在有意躲避着她似的，任她如何发信，都不曾给过一丝回答。
日子很平静的推移，钻井渐渐深入南极冰层，劈开无数冰块与碎石，找寻着——那个能够致人死命的存活之梦。
这几日来，露娜的生活倒是真正地平静下来，白天到研究室做完工作，下午的一半时间用来在灭灵馆做手术，另一半时间则用到了沉眠馆，静静和佐得坐在尤金斯的棺木旁边，似乎是在期待着他的苏醒。
晚上的时间，一向平分给费恩和安莉娅。她一遍遍给安莉娅发着讯息，却说什么也接不到回复。
而费恩却像一块橡皮糖一样，整日整日的粘在她身上，似乎自从明白了一个月后即将死去的真相后，便特别留恋生命。
露娜尽力让自己遗忘掉那个死亡的期限，而是在矿产采掘上付出了更大的精力，整个人也渐渐沉默了下来。
终于，在第15天的时候，她仍旧盯着地球剖面图上那个行进到了一半的矿井指示条，心中五味杂陈，却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许久，她才感到身后有一双温和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肩膀。
她愕然回头，却看见佐得依旧紧闭着眼睛，那双犹如天空般湛蓝的眼眸隐藏在长长秀气的睫毛下，隐隐约约。
他只是同她一起，凝视着那个小小的能源标志，默不作声。
露娜打量他片刻，忽然将他拖出了研究室，找了个没有人的地方，口中一肚子的话，却完全不知如何说起。
“佐得，我——”她支吾了半响，才下定了决心，将一直想问的问题说出了口：“你为什么要装成瞎子，是单纯的因为喜爱黑暗，还是——有别的原因？”
佐得闻言，脸色确实抽搐了一下，却没有动气，只是缓缓睁开眼，凝视着她，目光澄澈。
“你说呢？”他有些调笑地问道。
露娜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忽然笑出声来：“你还是因为哥哥吧，因为他对你来说很重要？”
佐得沉默，想了片刻才犹豫着开口。
“露娜，你知道——我和哥哥虽说是由同一具尸体制造出来，但我自从被创造出来，便在智力和体能两方面远胜于哥哥。换句话说，就是我比哥哥更有可能成为神官。我为了让哥哥先于我离开那苦难的世界，就假装自己是个瞎子，也就保护了哥哥的神官地位，因为——他一向都在照顾着我，帮助着我，我也想为他做些什么——”
露娜理解的点点头：“我明白了，真是悲哀啊，你和你哥哥——即便是那样的互相守护，还是落得了这样的结局。”
“我又何尝愿意如此！”佐得静默了片刻，忽然将手伸过去，揽住了露娜的肩：“所以——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触碰你，甚至——看见你。这样的话，我要付出的代价，很大——你也一样，不是么？”
“现在你不是可以看见我了么，在我面前，你再也不用装瞎子，因为我知道你是能够看见的，我们之间——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露娜浅浅地微笑，双眼明亮如秋水。
佐得一时无言，沉默了一会儿，便轻轻松开了她，转身回到研究室。
露娜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一些平素并不曾浮现到脑海之中的念头，今天也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缓缓涌现出来。
死亡——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 ***
下午，如往日一样来到沉眠馆。
今天佐得并没有来，她却有些惊异地发现，尤金斯沉睡的棺材今天不知怎的，竟然无端端的凭空消失掉，任她找遍了并不大的沉眠馆也找不出来。
“你就是露娜，是么？”正当她焦急万分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一个动听的声音传来。
露娜微微一惊，连忙回过头去，却看见一双奇异的翠绿色眼眸闪耀在防护服的小面具上，让她说不出的熟悉起来。这双眸子和佐得的眼有些相像，神色却截然不同。如果说佐得的眸中感情内敛，不轻易外露，这双眼眸中闪耀着的，则是春水般暖暖的关怀之色，隐藏着一丝睿智，让人沉醉在这不多见的暖意中，不愿移开视线。
这双眼睛美则美矣，却不是她所要寻找的那一双。
“你是——尤金斯？”露娜试探着叫了一声，等了片刻，便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
“露娜，原来你就是那个每天对我说话的女孩子啊，我沉睡三年，一直不曾有人这样陪伴我，每天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而且——现在我也不再奇怪弟弟犯错的缘由了，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只不过投身错了时代。”尤金斯绿色的眼睛盯紧了露娜，微微地笑了一笑。
“那——你们两个眼睛的颜色为什么不一样？”露娜与他对视片刻才想到这个问题。
尤金斯没有见外，同样笑着回答道：“那是因为——当初我们两个都是由一具前任神官的尸体制作出来，那位神官的眼睛是一只蓝一只绿，我们两个各遗传了其中的一只。”
露娜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那你为什么会突然苏醒过来，还有——佐得呢？”说着，她四处看顾一圈，却没有发现佐得的影子。
尤金斯的眼眸闪烁一下/
他缓步踱到一具新的棺材旁边，凝视着棺中人沉睡的脸庞，许久未曾开口。
露娜走到他身侧，抬眸望去，不由得完全惊呆在当场。
上午还在和她说话，未见丝毫异常的佐得，此刻竟然静静沉睡在了那口黑漆漆的棺材里，与哥哥相似的长长金发散在身边，这样看来，外貌竟是和哥哥出奇的相像。难怪她当初会将尤金斯错认成他。
“为了让弟弟少受些苦痛，我就将他脑中的人工智能改良了一下，也就是说——手术的时间缩短为一个小时，这样的话，手术的成功率也会高一些，只不过——他一旦动情，就会变成你现在看到的这副样子，而且——丝毫没有意识，只有生命的本能。他今天回到研究室的时候突然晕倒，凯先生才想到将我叫醒，暂时让他睡上一阵。”尤金斯犹豫了一下，还是平静地解释了几句。
难怪——以前他会经常用那幅冷脸将她一遍遍推开，难怪，他不敢跟别人多说几句话，难怪——原来是因为这个！
露娜捂住嘴将心痛堵在怀里，凝视着佐得沉睡的脸庞，心中不由得一阵翻江倒海。
“为什么会这样——”她感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厉害，脑中也是一阵剧痛，她知道，那是因为自己脑中的人工智能无法承受这样剧烈的情感输出。
“露娜，开心些，他总有一天会醒的，如果——将他体内的人工智能电源关闭，他就会醒来，不过——决不会超过半个小时。”尤金斯苦笑一下：“没想到，人工智能这东西，还是有设计欠缺的地方，改了一千年，还是没有将它完全改进。”
露娜摇摇头：“这并不怪我们，错的——也不光是我们，而是所有人类，不论过去的，还是现在的——要知道，我们在半个月之后，便有性命不保的可能。虽说所有人都能在停止人工智能后活上半个小时，我却不知道——除了这点回护，我还能做得了什么。这些——相信佐得也告诉你了吧！”
她不敢看佐得沉睡的脸，只是略略侧转过头，强迫自己将所有精力全部用在尤金斯绿色的眼睛里。
“露娜，你也一样，你——也喜欢弟弟吧！”尤金斯的眼中忽然泛起一丝笑意，声音也柔和了许多：“看来——弟弟这一晕还没有白费。”
露娜察觉到他有意避开那个话题，不由得有些奇怪地看了他几眼。
尤金斯似乎是有难言之隐，只是淡淡地看着她，许久都没有做声。
等到露娜以为他再也不会开口的时候，尤金斯忽然淡淡地说出话来：“露娜，这几天里弟弟的事情就全部都由我负责，那件事——我也不会告诉别人，因为我的观点和弟弟一样。”
露娜感激地点点头，看着他，眼中多了几分期许。
尤金斯却连忙转过头去，没有说话，眼中似乎有一丝复杂。
*** ***
回家后，露娜一眼便看到费恩摇着头坐在电床上，便轻轻坐在他身边，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一会话。
不一会儿，桌上的红外线通讯器滴滴地响了一会儿。
她连忙站起身来，按下播放按钮，话筒那边不出所料地响起了安莉娅的声音。
“露娜，开采情况的资料我已经全部看到了，实在对不起，我前一阵子有点难受，就没有回你话。”
露娜按下回复键，犹豫了许久，才将自己的应对发送过去。
“安莉娅，我们只剩下半个月了，我真的不知道这样隐瞒他们究竟好不好，但是——我好像是毫无选择，我害怕他们马上停止开采，现在我已经不怕死了，可是——他们害怕啊！”
不一会儿，安莉娅的回复便传到了她这里，她连忙放出来。
“露娜，要知道——是人类，都会有贪婪的本性，当初的人类就是因为贪婪犯下这个错误，更何况以如今的状况来说，人们一定会愈加珍惜自己的生命，这一点你不会不懂吧！”安莉娅的声音有些嘶哑急促。
露娜苍白了脸，竟突然间不知如何是好起来。
“安莉娅，你——会回来的吧！”她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将佐得的事情告诉她。
“露娜姐姐，这位安莉娅姐姐现在在哪里啊？”一直默不作声的费恩忽然开口问道。
“还有两个月——还有两个月她就会回来，为我们收拾好这里的一切残局。”露娜嘴角苦涩之意更浓，眼中也写满了淡淡的失落：“费恩，你害怕么？”
费恩却很快的摇头：“如果是露娜姐姐希望我做的事情，我就什么都不怕，因为——我喜欢露娜姐姐啊！”
说完，他眨动几下银灰的眼睛，双眼闪耀如星。
露娜微微一笑，隔着防护罩拍了拍他的脑袋：“傻孩子，还在说这么孩子气的话啊！”
费恩用力摇摇头：“不是啊，是真的！”
露娜微微一愣，还是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因为——露娜姐姐在冰窖里救了我的命，也许姐姐你不记得了，那个时候——你救过一个小孩子！”费恩的眼中倏然闪过一丝坚定：“那个时候，我就一直希望——有一天能够再见到姐姐，所以——我在10岁的时候，忍过了人工智能的移植手术，也一直等待着姐姐成为神官的时候。”说话时，他的眼睛盯紧了露娜。
露娜这才怔在了当场，许久，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怎么可能忘记，冰窖里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那是整个冰窖里最小的一个孩子啊！她也便和姐姐商量好，三个人，抱在一起，像三只取暖的小兽，这才勉强通过了那一天一夜的严寒考验。
原来，那个孩子就是费恩——
“我一直希望——自己能为露娜姐姐做点什么，可是——一直以来，都是露娜姐姐在帮助着我，照顾着我——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姐姐才好，所以——不管姐姐你要做什么，我都一定会毫无怨言的帮忙！”费恩又想了一下，极为肯定地又说出几句话来。
露娜只是笑一笑，道了谢，便迅速转过头去。
喜欢上她的人，为什么——都会这样不幸？佐得是一个，费恩，也是一个——他注定要和她一同死掉的，不是么？
这样想着，她心中忽然痛如刀绞，只是默默地看着费恩，顺手为自己接上了电源。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被诅咒的绿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