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吧魔王大人]流浪恶魔，为手心的温暖驻足》关东血

20、（十九）

　　那之后一段时间，魔王军全体都可以说是忙得脚打后脑勺，充分达到了让路西菲尔无暇去想些无用事的目的。而那些让他们忙碌的事，若要一言以蔽之，就是对萨塔纳斯方舟进行改造。
　　改造的内容包括很多方面。首先就是外观，尽管几个大恶魔都能冷静应对金属飞船，然而许多普通的恶魔和非战斗成员在看到这个见所未见的巨大直线型建筑时，根本不敢靠近，遑论进入其中。为此，撒旦只好为方舟重新设计了岩石与沙土的外壳，让工匠们就地取材，把那些素材加班加点地贴在方舟外边。完成之后，在撒旦的鼓动之下，大部分人员总算勉强肯进入方舟内了。
　　其次是内部通道的尺寸，主要是为了以叫苦不迭的亚多拉马雷克为首的苍角族等体格高大的部族。考虑到方舟的功能和结构，不可能把所有通道都拓宽，但亚多拉马雷克是四天王之一，让他能轻易通过大部分主要通道十分必要。因此，撒旦又让多鲁多尔夫族琢磨如何改造主通道，路西菲尔作为开门权限的唯一持有者，虽然不用亲自动手，也必须经常跟着他们。因为担心那些技术落后的工匠会无意间破坏重要功能结构，他也就借机监工，在他们快要碰到危险区时加以阻止，并含糊其辞地找些其他理由出来。
　　可工匠们并不是只在一个地方改造。四处都有改造工程进行时，路西菲尔不可能面面兼顾，到后来，他也顾不上隐瞒自己到底知道多少，索性把判断哪里不能动的规律教给工匠小头目们，这样自己就能乐得清闲——他是这么打算的，可事实工匠们在遇到打不开的门时还是得找他。就算路西菲尔被频繁打扰发了脾气，导致他们不敢直接来找，可是活儿还得干，工匠们层层上报到撒旦那里之后，撒旦还是要又哄又劝地把他拖去开门。
　　就算撒旦亲自来拜托能让路西菲尔心情好一点，这样只为了亮一下眼睛就天天满方舟跑的事谁也受不了，何况改造结束后还有普通恶魔的进出问题。终于有一天，路西菲尔下定决心，趁着半夜没人偷偷潜入中枢控制室，一口气关掉了绝大部分虹膜验证锁。方舟的安全？管它呢。反正撒旦只是想统一魔界的话，降低这点安全级别完全没影响啦。
　　当然第二天，包括撒旦在内的所有人发现他们可以随意进出方舟的所有位置时，惊异之余自然怀疑到了之前负责开门的路西菲尔头上。而早有预料的路西菲尔对下级们的疑问不理不睬，对其他四天王和卡米奥的疑问咬死了一问三不知，撒旦亲自来问就顾左右而言他。撒旦自己也有不少秘密，就算知道路西菲尔有意隐瞒，考虑到他之前确实辛苦，也只能无奈地笑笑并放他回去休息。
　　关闭验证之后，改造工程的进展明显变快了许多。没过多久，无论是苍角、铁蝎、马纳勃朗西还是其他部族，都可以在物理和精神上顺畅地出入方舟各处。与之同期，方舟所使用能源的调查和搜集也有了眉目，撒旦判断，差不多是时候启动方舟，去统一魔界余下的地方了。卡米奥早已为他找到了一个最为高大的厅室，能够容纳魔王军所有军官外加一些士兵，在里边安置了石制的王座，当作展示魔王威势的王座正殿。
　　正殿整顿好的时候，路西菲尔正忙着检查能源状况，没太关注撒旦的行动；等他亲眼看到撒旦坐在那个王座上时，对方的威严已经像模像样了。不过对路西菲尔而言还是一样，就算撒旦能用魔王的身份蒙混过其他所有人，也不会影响自己的看法。事到如今，自己会继续追随撒旦，依旧不是为了什么不一样的魔界，更不是为了什么君君臣臣的道义，只是因为在一个他尚且认可的人身边、帮这个人完成一些他自己也不讨厌的任务，能够有效地帮他无视一些更恶心的事而已。
　　所以，对路西菲尔而言，撒旦还是那个撒旦，自己会留下来也只是因为他而已。即便在撒旦只是个普通的小鬼时，自己也会因为撒旦的拜托去做那些有趣的事；而如果撒旦想要扮演魔王，自己同样可以在表面上配合他，但这不代表自己在内心深处会变得对他更加尊敬、更不代表自己认同他是哪门子的主君，当然他也休想强迫自己去完成自己抵触的任务。不过，撒旦从上次之后应该就有学乖，大概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吧。

　　而事实也正如路西菲尔所料。等到方舟的所有改造和整修都处理完毕，已经又有一些小部族闻风前来投奔，撒旦决定正式开始攻打其他不肯臣服的部族。他将四天王、卡米奥与所有中层以上的魔王军将士聚于正殿，首次以符合“魔王”这一名号的举止出现在公开场合。当然，因为恶魔们既单纯又会服从于强大的力量，即使是魔王军的元老将士，也非常自然地接受了这样的改变。
　　在卡米奥和艾谢尔的带领下，魔王军将士们在撒旦的王座面前黑压压地跪倒了一大片；由于前述原因，路西菲尔尽管刚刚还在一边走神一边心不在焉地听训话，到这个环节时也没什么抗拒地行了跪拜礼——比起什么虚伪的尊严，还是能更好地度过自己选择的生活比较重要。
　　然后，撒旦按照之前设计的配置，命魔王军将士们各就各位，自己则来到中枢控制室中，再度发出了让方舟起飞的指令。方舟轰鸣着离地的瞬间，许多跑到方舟外缘看热闹却没站稳的恶魔纷纷被甩了下去，不过会因此摔死的恶魔很少；除此之外，整个起飞过程都算是平安顺畅，浮在空中的堡垒就这样再度君临了原始的魔界大地。
　　相比之前的种种大战，进驻方舟之后，继续统一魔界的进程几乎可以说是轻松愉快。为免造成大屠杀的后果，撒旦决定只将方舟用作军队运输，绝不使用方舟上的武器；但即便如此，方舟本身就成为了绝佳的威慑。当巨大的城寨从空中以泰山压顶之势接近，没见过世面的恶魔们无不目瞪口呆；而当这样的怪物上走下了挥舞橄榄枝的使者，之前还在犹豫不决的部族基本立刻臣服，而还打算拼死一战的那些，也在那庞然大物的虎视眈眈下首先输了五分气势。
　　结果，那之后的魔王军尽管遭到过各种各样的抵抗，也头疼过要如何应对某些部族的特殊战斗技术，但几乎不再有任何一场战争，能让他们受到与铁蝎族或马纳勃朗西族为敌时那样的损失；而将领们思考的内容，也不再是要如何才能战胜对方，而是要如何以尽量小的伤亡换得对方的心悦诚服。
　　在这个过程中，路西菲尔依旧负责流浪恶魔们的管辖，也经常亲自执行一些撒旦下发的任务，那些任务已经不局限于前线的战斗，还包括侦查、刺杀、散布错误情报等种种。路西菲尔明白撒旦是想在表示对自己重用的基础上，再试图帮自己找到一些除了战斗之外的新乐趣。原本他还会觉得这些麻烦和无聊，但在记忆恢复之后，对比之下，就连这些事也会让人兴致盎然，他也就姑且算是认真地做了下去，并取得了正合撒旦预想的成效。
　　赤红的天空下，萨塔纳斯方舟载着魔王军走南闯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为免再次出现内乱等事端，撒旦并不急于攻城掠地，而是把安抚人心和“管理国家”放在了与之同等的位置。好在方舟庞大的舰体随时可以将新加入的将士纳入腹中，行军的同时也不会耽误生产、教育和编队等工作的进行。因此，纵是魔界地域广袤、种族繁多，短短五十年后，帕哈洛·戴尼诺族的侦察兵便已经能在整个魔界无可担忧地自由飞翔，再也碰不到会试图击落他们的敌人；而他们绘制的地图，也终于细致到了他们飞过的每一个角落。
　　是年，集魔王军全军之力，经过数次地毯式的排查后，魔王撒旦于魔王都萨塔纳斯方舟宣布，魔界统一大业就此完成。魔王军百余年的征伐告一段落，而历经数千年战火割据的魔界也迎来了一段崭新的和平历史。从此，“流浪恶魔”这个词汇从魔界的各族语言中消失，尽管不同种族的生理性差别还客观存在，但所有恶魔都成为了魔王撒旦的臣民。

　　如果这是个故事，大概走到这一步就可以皆大欢喜地合上书本宣告结局，不过很可惜，现实并不是那么简单。统一倒是统一了，然而要把魔界当作一个国家，它的管理才刚刚开始。即使恶魔不需要生产食物，也不可能让所有居民都聚在魔王都附近生活，而只要人口分布的地域变大，管理问题自然而然就出现了。
　　当然，细微的政区分割和部族协调等问题，基本上是由早先退下战场、近期被任命为“大尚书”的卡米奥负责，但四天王作为权威人士，在建设初期免不了也要跟各种各样的事情扯上关系。撒旦为了消弭原流浪恶魔和其他部族之间的差距，对他们的生活安排格外关注，连带着路西菲尔也被塞了一堆推也推不开的活儿，天天牢骚满腹又不得不忙里忙外。等到大部分事务都安顿好、开始进入平稳运行状态时，路西菲尔才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几千年来头一次感到了“闲暇”的愉快。
　　之后的大约一百年，基本上没什么可以抱怨的。由于不再有战乱，各族恶魔的人口都迅速增加，魔界全土都是一片歌舞升平。路西菲尔日常要做的事就是训练常备军，偶尔帮忙处理一下各地的大小争端，但他在不想工作、并在整个魔界巡回飞行来消磨时间的时候，因为从来没造成什么恶劣后果，也不会有人认真责怪他。
　　对于恶魔而言，百年时光转瞬而逝。相比之前刀头喋血的日子，其他干部恶魔也应该相当享受这样的平稳时光才对。然而，最近路西菲尔却察觉，撒旦的眉头似乎又久违地皱了起来，可是去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也不肯承认。反正撒旦是魔王，要考虑的事情肯定很多，而且这是他自找的。既然他不说，路西菲尔就判断那不是自己该管的事，耸耸肩飞走了。
　　直到某一天，路西菲尔又借口视察民情飞出去逃避工作，才刚回到方舟正门前，就有一个铁蝎族的卫兵走上前来：“路西菲尔大人，魔王大人有令，等您回来就传召您去见他。”“……什么啊，我溜出去又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要为这个指责我是不是晚了点。”路西菲尔毫无愧疚地挑了挑眉毛，“嘛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卫兵应声回到原位后，路西菲尔不怎么认真地甩甩身上的沙尘，将翅膀拢到背后，稍微集中注意力寻找撒旦的魔力反应。“不在正殿，而是在中枢控制室啊……不知道他又有什么鬼点子了。”路西菲尔低声嘀咕道，轻车熟路地向中枢控制室走去。
　　推开已经修复过焦痕的房门，果然在圆柱形的控制台前看到了撒旦高大的背影，对方似乎正专心观察着什么东西，甚至没有意识到有人进来。见状，路西菲尔轻咳一声：“魔王大人，我来了，什么事啊？”
　　“……啊，路西菲尔。”撒旦慢了半拍才回答，同时扭过头来，路西菲尔注意到他的表情似乎是正在思考什么重大的事项。撒旦似乎并不打算解释他在干什么，只是先放下手头的东西，转过身来，似乎还在犹豫要如何开口。路西菲尔又耐心地等待了片刻，撒旦才清清嗓子：“路西菲尔，你还记得我们最初见面的时候吧。”
　　“？”这个意外的话题让路西菲尔歪歪头，好在他对此很习惯，“记得啊，你当时说了好多大话呢，除了已经实现的魔界统一之外，还有什么天空的那一边之类的。怎么了？”
　　撒旦的眼睛亮了起来：“没错，我要说的就是这个。路西菲尔……你知道‘天空的那一边’是什么，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