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十四章 恍若一梦春又来（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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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继任大典后，白云霄很快就回了魔界。
洪灵看着魔匆匆离去还为着他人失魂落魄，没有挽留，顺便将邀魔去天河赏花的打算咽回了肚子里。
时光流逝，春秋轮换对于仙人和大魔而言，似乎也没有什么感觉。
白云霄听到天帝要来魔界的时候，心中是诧异的。想着好不容易得来的新天帝，不画和洪禳怎么敢让他趟魔界这龙潭虎穴，不敢承认自己其实是期盼的，便装作随意地答应了。
日复一日，白云霄觉得自己还是那么过，只有身边的紫昙花知道，那隐藏得很好的欣喜雀跃随着一日一日过去渐渐低落，直至最后失望到无望。
白云霄的内里仿佛被蛀蚀了，变成了一段空木。起初无聊的时候还去逆流河逗逗魔兽，后来连送上门来的乐子都懒得搭理了，哪怕每日都和紫昙在院子里晒太阳，慢慢还是开始有了一种发霉的味道。
“兄长，”紫昙轻声唤着白云霄，感觉他呼吸越来越轻，几乎都要停止了。
“怎么了云舒？”白云霄并没有睡着，虽然睡着了不会这么无聊，但若一睡睡个好几天估计魔界就得乱套了。
紫昙似乎想了想，有些迟疑地问着：“兄长还在等夏大哥吗？”
白云霄一怔，终于对着除了自己的第二个人说出来：“其实我在等你。”
紫昙不解：“等我？”
白云霄道：“是啊，等你开花。等你能化成人形，就可以跟云飞成亲啦。”
紫昙的叶子猛地抖了抖，恨不得蜷缩成一团：“……”
白云霄见紫昙害羞，难得哈哈笑了，也不再逗她，站起身来打算出去：“躺得太久，骨头是有点酸了。云舒，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白云霄出了魔界，径直去到人间玄门。
当初为了搜寻青阳，白云霄曾到玄门寻找不画，结果人没找到，却是随口许了玄门五个升仙名额。玄门一日五人升仙，是整个人间都不曾有过的，而其中一人固执不愿升仙，白云霄最后也准了，也知晓了那人是惟化的师父、不画的师祖德问。
白云霄接掌魔界后，青河出走，青阳不知影踪，与魔界下属交流的都是公务，与天界不画等则话不投机半句多，竟是找不到一个能说话的人了。虽然紫昙花一直在身边，但总有些话不是只要说出来就行，而是要问、要骂、甚至要打才能痛快的，白云霄不能说给紫昙听，最后总算在玄门找到个能说话的聪明人，这才没有被逼疯。
到了玄门，白云霄直接去了德问的山头。山门的守卫弟子虽然早已受过惟正长老训示，难免还是会被突然闯关的大魔吓一大跳。
白云霄到了高入云层之上的山巅，落在几间草庐旁。清心寡欲的德问长老整个山头就只一人，倒是方便了白云霄时不时来打扰。
白云霄看到德问在崖边打坐，清风徐来，整个人看起来飘飘欲仙。没有管德问，白云霄走上去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我又来了。”
打坐的人没有立刻回答，过了许久才问：“茶好喝吗？每次来都空手，茶叶喝光了，往后就竹叶泡水吧。”
白云霄道：“我说怎么有股怪怪的味道，德问长老若真这般清贫，下次我收罗些魔界好物给你带来，又不是蝉，做什么非要餐风饮露，人间女子都不似你这般苛待自己。”
“不必，我乐意。”德问道，收了姿势，也喝了口竹心水。
白云霄真心笑了。
德问是个女子，一个很奇怪的女子。虽然看起来正年轻，但她是明字辈大师兄的弟子，以人间年纪来算，早已经是个老老老妖婆了。德问早就是散仙之体，却一直没有升仙，逗留在玄门数百年，玄门现任掌教、长老都已是她的师侄，而她作为唯一一个德字辈遗老，虽不为小辈弟子所知，却是玄门最大的倚仗。
德问德高望重，整个玄门知道她的只有掌教和一众长老。人前的德问是个冷傲自持的长辈，只有白云霄知道，她与自己一样，都是高处不胜寒。
见白云霄半天没有说话，德问道：“说吧，又怎么了。”
白云霄笑不下去，有些苦涩道：“今日云舒问我，我是不是还在等小墨。”
德问道：“你怎么回的。”
“我说我在等她，等她开花。”
“然后？”
白云霄失笑：“我说等她能化成人身就可以和云飞成亲了。”
德问撇了撇嘴角：“她真可怜，就算你说了真话，她也听不明白。你是在等她开花，但等的是她开花然后实现‘三生花开，魂魄归来’的传说吧。”
白云霄没有接话，算是默认了。
德问继续道：“你根据上一任天圜的故事推断不画得了夏成墨魂魄，然后白云舒刚好施展易命术，就达成了三生花招魂的条件，所以你认为只要紫昙花开，夏成墨就会归来。”
“小墨已经回来了，不画不让我接近洪灵，不过是欲盖弥彰。”白云霄想起不画的嘴脸就忍不住冷笑。
德问口气一挑：“哦？”随后笑了，“你猜对了。不画之前送了一片魂魄到我这里，我以凝魂草润养百载，再让他寻一功德深厚福缘满积之人孕育，生下来的就是当任天帝。”
白云霄见德问终于承认，急切道：“所以洪灵就是小墨对不对？”
德问不急不缓道：“天圜有象物之能，乃聚魂之身，可为逝者招魂。但你有没有想过，他若和天帝武一样呢？天帝武骗了前任天圜，不画或许没有骗你。都是得到一片残魂，同样是一场新生，都已经转世不再是原来的人，所以三生花永不会开，没有招魂，没有归来。”德问说完，见白云霄失神地看着云雾，伤心仿佛凝成实体，化成霜末洒落下来。
白云霄脸色因巨大打击而变得惨白，随后又染上怒红，砰地将茶杯放下，讥讽道：“就算是新的魂魄，但有一片残魂在，我也知道他原本是我找的人。而你呢，明雍坐化，你连根骨头都没捡着，到如今他的骨灰还埋在聂洪旁边，天地之大你连个慰藉都没有，只有守着这破山头到轮回那一天！”白云霄说完，化作一道魔气汹汹的红光而去。魔气侵染玄门上空的云层，瞬间降下大雨。
德问被雨水浇了个透，咬牙不住冷笑：“可恶的魔物，我虽失至亲，但知他功德深积后世必然福禄圆满，不像你，强求也强求不来缘分！”也不管头顶乌云，板着脸回草庐去了
白云霄本来是去找德问诉苦，结果不欢而散更惹了一肚子气，风一般卷回到魔界，把青河藏在院里桂花树下的酒全起了，往地上一坐就开始喝。
喝到一半被前来寻人的碧落发现，碧落还没来得及开口，魔尊大人已抱了两坛酒往屋顶上一跳，几个起落没了踪影。
碧落被魔尊的举动惊了一惊，片刻回过神来只好出门向等着的人赔罪：“天帝，魔尊今日有事羁绊，恐怕无法脱身与天帝相见了。”
洪灵笑笑道：“我看到他了。”碧落皱眉，洪灵继续道，“我看到他抱着酒坛子往右边去了。既然魔尊没有空闲来见我，就由我去找他好了。右使知道他去哪里了吧？”
碧落暗道天界的人果然难缠，想想自家尊者也不是让人省心的，索性道：“魔尊应是往摩罗谷去了，摩罗谷在西北五十里，是魔尊常去之地，他人不许踏足。天帝若是有心，可在谷外向尊者传信。”
洪灵道：“有劳右使告知。那右使先忙，请一位使者带我前往就好了。”
碧落应是，着一魔兵领着洪灵前往摩罗谷。
到了摩罗谷前，洪灵让魔兵回去，自己往山谷里走。
谷中开着大片大片的摩罗花，浓烈的香气熏得洪灵有些着急，还好山谷不大，转过几个弯便看到山坡上满树红花的凤凰木，大魔正在树下喝酒。高举的酒坛，倾泻而下的美酒，除去一身血染般的红衣，他没有一处像魔，反而像个落拓酒仙，浑身上下都透着仙的磊落潇洒，一如初见。
洪灵再没见过比他更像仙人的了，无论人、仙还是魔。
“你来了。”看到洪灵走近，魔放下酒坛，他把酒坛抱在怀里，冲洪灵露出从未有过的开怀的笑，“我等你好久了，好久了……好像有一辈子。”魔说着，笑容柔和了他原本英朗的脸，变得格外让人想要亲近。
洪灵被蛊惑了。那只魔好像什么都没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引得他无法自控。直到纠缠在一起，衣衫绞合，发丝缠绕，洪灵忽然自问为什么会被魔引诱，然而找不到原由。
洪灵于是看着魔的眼睛直接问出来：“你为何引诱我？”
魔笑得狡黠，青丝铺在落花上，说不出的艳丽：“我没有引诱你，也没人能引诱你。你所做的就是你想做的，为什么要把责任推给我？”
洪灵俯视着他的脸，闻着他身上的酒香，看着他眼中能将自己溺毙的笑意，在沉醉前还是问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比起像一个魔，你更像一个仙人？”
魔笑着，却是闭上眼：“有，后来他就死了。”魔将手搭上洪灵的肩，抬起下巴凑过去。
洪灵不管了，抛去还想问他的最后一个问题，彻底沉入这一场恍若梦一般的迷乱中。
白云霄承受着洪灵的入侵，任由自己染上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摩罗谷盛开出无数红莲，红莲在风中沉沉浮浮，最后都凋落在泥土里。
人生诸多愁恨，又或百般销魂蚀骨，还来都如一梦，梦尽便是一生。
是梦，终究会醒。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第十四章 恍若一梦春又来（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