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措手不及》太极老爷

3、香菜二斤

　　回去的路上，林铭抱着狗狗坐在后排。

　　顾辽开车，不时从后视镜里看看后面的一人一狗:

　　女孩子低垂着脑袋轻抚着通体雪白的狗，手指头白皙修长关节不明显，一下一下顺着狗的毛。
　　狗狗像是被人领养的小孩一样，现在完全处于开心状态。它不时舒服地用身子拱拱林铭，不时把头探到前排看顾辽开车。

　　暼了一眼车载时钟: 11:40。快到饭点了。

　　顾辽看着后视镜，“今儿谢谢你了，一会我请你吃饭。”

　　林铭正好抬起头，眯着眼睛笑，“好啊，我要吃火锅。”

　　这女孩倒还挺大方，一点不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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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停在“秦妈火锅”门前，顾辽率先下车，然后走到后排打开车门，待林铭牵着狗下来，才并排一起进了饭店。

　　“秦妈火锅”在火锅这一界里属于上海顶拔筹。上海人吃不了辣，这家店摒弃了传统的大油大辣，底料自己配，光酱就有20多种。豆花锅、鲜鱼锅是最有名的，汤里飘着枸杞、桂圆、红枣，养生补气，桌桌都是鸳鸯锅，半锅喝汤半锅涮肉。

　　进门一看，长长排着一队，黑压压快排到崇明岛了。

　　虽然已经九月中旬了，奈何今天天气好，又是大中午，明晃晃的太阳照得路旁的蝉一直叫，热烘烘的让人只是倦。再加上人这么多，顾辽脸上没蒙燥，心里却浮起了不耐。

　　也没说话。正好前面有人嫌不耐，念念叨叨往外走，嘴里还喊着，“吃个饭排队都得置应一个小时，知不知道别人时间很宝贵，一个小时能谈下多少买卖。”

　　又有人说，“这火锅店生意这么好，早该扩大店铺门面。就算这里地势紧俏，实在不行，上海这么大，其他地方多开几家分店又能怎样”。

　　后头说话的这个是个发际线已经高高顶在头顶的中年人，脑门亮到反光。挺着大肚子，一晃一晃地走路，满满老板气派。走路横摆扫阔，极其占地方。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快走出门时差点都要把林铭也一并顶出门去。

　　就在这位“将军”的肚子快要撞上林铭的时候，她的肩膀多了一只干燥有力的手。

　　“过来点。”男人低沉又磁性的声音，放在林铭肩膀的手稍稍收了收力，林铭手里牵着狗，人和狗已经一并被顾辽护在了身后。

　　林铭突然九十度大转身，完完全全避免了“将军”与她的“擦肩而过”。她感激地看了顾辽一眼，却发现顾辽一脸严肃地蹙眉看着这伙鱼贯而出挺着大肚子的“将军们”。

　　顾辽的手放在林铭肩膀未曾离去。他狭长的眸子扫了眼外面，刚刚走出去的男人正好也在调头看他。

　　顾辽嗤笑一声，心里不屑。

　　看这样子，真排下去得在下午茶的时间才能吃的上这顿火锅。顾辽微微弯腰，口鼻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林铭的颈间，声音轻轻，爬进她的耳朵:“我们不排队了，跟我来。”

　　林铭只觉被顾辽气息沾染过的皮肤都热热的，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耳朵和脖子肯定已经通红。

　　顾辽揽着林铭往里走，有排队的人在抗议，“我从10点就开始在这里排，侬不排队怎么好插在我们前面。”

　　顾辽面无表情，没笑，也没生气。

　　脚步却也没停下来，“哦，这是我家开的，我回家看看。”

　　刚刚说话的人便噤声。怎么，人家回个家也要排队等吗？

　　进门就有服务员过来接待顾辽，“顾先生，这边来。”

　　顾辽没抬眼睛，“你家老板呢？”

　　林铭疑惑，抬起头说，“不是说你家开的吗？”

　　顾辽便笑，眉眼都舒展开来。这小秘书平时上上下下打点，本以为是一个人情世故颇通的人精，不想原来别人说什么她便信什么，当下便带着笑意解释，“是我好朋友开的。”

　　林铭脸又红了。今儿没化妆，只擦了护肤品，脸皮儿薄的劣势便一展无余:像涂了胭脂一样两腮开始晕染。粉色的粉颊，红色的红唇，黑色的黑眼珠，白色的白皮肤，哪一处的颜色都是至纯至深，像是一副油墨重彩的画。

　　顾辽低头看了她一眼，怀里满满，心头突地“啪”的响了一声。

　　“呦，难得，顾先生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此刻的绮丽氛围。

　　顾辽抬头，扫了陈坤杰一眼，“今儿周末，确实有空，所以来你这儿遛遛狗。”

　　林铭:“……”

　　陈坤杰倒不在意这个，他正打量着眼前这个被顾辽揽在怀里的女人。到底是女人还是女孩他也一时看不准:眼睛黑亮灵动；皮肤像剥了壳的吹弹可破；头发没烫没染，自然呈现的弧度和色泽都带足了少女气息。

　　但是这细细肩带的连衣裙，以及脖子上的白金锁骨链，又透露出那么丝隐蔽的性感和女人味。

　　心头一亮却也不动声色，“你好，我是顾辽好朋友，陈坤杰。”

　　顾辽微微转过头，不想看陈坤杰满格wifi信号求接触的模样。

　　“你好，我是顾总的秘书，我叫林铭。”林铭微微一笑，礼仪和姿态都做到了十足。

　　原来是秘书。

　　陈坤杰心里松一口气。

　　顾辽却怎么听怎么不开心。可又凭什么不开心？人家说的也没错。

　　话落间，顾辽把手从林铭肩头放下，闲适地插进裤兜。

　　“刚刚外头人多。”

　　也不知道是解释给谁听，加了这么一句，自顾自地去开包间房门，率先进去坐下。

　　后面陈坤杰为林铭拉了下门把，待林铭进去自己才进去，十足绅士风范，林铭低声说，“谢谢。”

　　顾辽靠在椅背，立马有服务员递过菜单。伸手接过，也没翻，只是眼睛对着林铭的，问，“喜欢吃什么？”

　　林铭带笑，眼睛像横躺的月牙儿，一汪汪都是水，“都可以。”

　　天知道顾辽有多害怕“都可以”、“我随便”这类模棱两可的回答。他从小行事果决，说一不二。后来没等毕业就成立了公司，自做了老总之后，便是别人看他脸色揣摩他心意，哪儿这样询问过别人。

　　何况得到的答案还是“都可以。”这到底是要吃什么。

　　“菜单上没有‘都可以’。”

　　林铭:“……”

　　陈坤杰:“……”

　　二十一世纪竟还有如此奇人，怪不得没有女朋友。陈坤杰笑着对服务员说，“上咱家招牌清江鱼头。”想想又转头问林铭，“林小姐，你有什么忌口吗？可以吃辣吗？”

　　林铭本想说“都可以”，但有了刚刚的事例，便说“我可以吃辣，没有忌口。”

　　陈坤杰便调头又开始点菜，至善至美地点了店里的招牌，荤素搭配，并吩咐服务员有一份小料要加虾油不要香菜。

　　林铭本就是顾辽的下属，虽然今天不是在公司，可莫名还是有些奴性，万事都本着少说多做的原则，所以面对顾辽朋友的殷勤问话，她不知道该以什么口吻来接话。

　　朋友？算不上。

　　下属？也不是。

　　太活跃显得热络，太礼貌显得冷淡。

　　何况真正的老板倚在对面，不加入聊天也不引起话题，吃几口玩玩手机，吃几口逗逗狗，简直不要太冷感。

　　林铭是一个性子活泼开朗的人，但这只限于朋友圈。面对老师、她是模范生；长辈的眼里、她是乖乖女；应对上级，她是专业的林秘书。

　　她现在微微苦恼该怎么做才可以巧妙地把老板拉入话题，并且不露痕迹。

　　“顾总，你不吃香菜啊？”

　　顾辽停下玩手机的手，略略一顿，轻轻带过林铭一眼:聊这么开心，还以为你忘了谁给你发工资呢。

　　林铭不寒而栗。

　　“嗯。”

　　“别提了。小时候住一大院打赌，谁赌输就吃一盘香菜。你们顾总本来就不爱吃香菜，哪知那天流年不利，整整吃了这个数儿，”陈坤杰说着，伸出来两个手指头。

　　林铭好奇，“两盘？”

　　陈坤杰摇头，“不不，两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铭和陈坤杰笑的前仰后合，笑声响彻房间。笑的前仰后合肆无忌惮，完全无视顾辽黑的像锅底一样的脸。两个人对住眼儿也笑，看到碗里的香菜也笑，到后来干脆笑的直不起腰，眼泪都要飙出来。

　　顾辽:“……”

　　好家伙，拿他的糗事来逗女生，陈坤杰有本事放学别走，校门口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