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一代妖妃周依依（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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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紫宸宫
闫林洲一身白色素衣，端着一盆热水，朝床榻上的天辰帝慢慢地走了过去，这身打扮，显然是在侍疾。
他刚把盆放到了床榻前的小几上，拧干了湿帕子，准备动作的时候，天辰帝就睁着眼望着他，那眼神带着重病之人的涣散浑浊，配着殿内忽明忽暗的烛火，更显得诡谲森寒。
“陛下——“闫林洲被他吓住了，拿着帕子立在一边，并不敢上前，”陛下，臣帮您擦脸，您，您不要动。”
天辰帝听了这话，好像才反应过来，慢慢放松身体，阖上了眼睛。
闫林洲深吸了口气，才走到了床榻前，用湿帕子一点一点抹上了天辰帝的面部和颈部。在温润烛火的照耀下，天辰帝的面部看起来并没多少年龄感，额头光滑，并没多少松弛，眼角深刻的纹路不仅没有显得老态，反而因为年岁的原因增加了一种积威的厚重感。
平心而论，这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不仅仅是因为多年杀伐决断养成的锐利，更多的还是骨子里的尊贵和不可侵犯。上天真是厚待这个男人，给了他高贵的血统，过人的才能，连外貌都是那样的无可挑剔。难怪后宫里的妃子为了上他的床，一个个把自己变的娇美如花，展现出自己全部的美好鲜艳只求这个男人看上一眼。
闫林洲把帕子慢慢往上移，有些心不在焉，如果自己早一点看到他，说不定也会动心吧。毕竟自己在皇宫里一呆就是三年，天辰帝待他也十分不错，除了名分以外，他也什么都有了。
“想什么呢？”天辰帝即便是闭着眼睛，也感觉到了身旁的人不在状态，伸出手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问道，“寡人问你，寡人还有几天可活？”
他长期没说话，嗓音十分沙哑，就像喉管里含着粗粝的血砂，一字一句听起来都十分的，难受。闫林洲被他吓了一大跳，本来毫无血色的脸看起来更白了，配上他不点而红的嘴唇，当真看上去跟艳鬼一般。
“陛下洪福齐天，定会没事的。“闫林洲嗫喏到，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迟疑和不确定。
“这样的话，这样的套话，咳咳咳——”天辰帝说到一半，用手捂着嘴，咳的撕心裂肺，好半天才缓过来。
“这样的话，别人说着也就罢了，你说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天辰帝轻蔑道。
“臣也是希望陛下能好好的，陛下您放心吧，太子殿下已经赶在回京的路上，他们日夜兼程，估计不出明日便可到达。”
“祁允快到了？”天辰帝定定的看着闫林洲。
“是——”
“西凉据皇城距离甚远，就算是快马加鞭，至少也得半个月，寡人才病几天，他就这么快就到了？”天辰帝语气有些玩味，“我怕他是想要来逼宫吧。”
“陛下——”闫林洲跪了下来，深深的俯下头，解释道，“太子是陛下的亲身骨血，向来忠孝有加，又怎么干出逼供那样大逆不道的事，太子之所以快马加鞭，不过是心系陛下罢了。“
闫林洲语气恳切，说的话合情合理，好像并无什么不妥，却让天辰帝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祁允回来是为了什么？寡人的万里江山，还是深锁宫内他求而不得的美人，这些寡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闫林洲，你不会说谎，也不会演戏，甚至连装可怜，都装的不如姝妃。寡人现在只问你一句话，寡人还有几天可活？”
闫林洲眉心一跳，但还是恭顺道：“臣又不是太医，更不通岐黄之术，又哪里知道呢？”
天辰帝深深的叹了口气，又招了招手，“过来！”
他此刻已经无药可医，脾虚下陷，骨子里的中气几乎已经消耗殆尽，但说的每一个字还是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是。”闫林洲膝行了过去，把手搭在了床榻上。
“你上来——”
闫林洲用手摁着床榻，面带迟疑：“臣卑微，不敢——”
“让寡人再看看你。”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闫林洲无法，只好用手摁着床榻，慢慢的爬了上去。天辰帝的手贴了过来，一点一点的抚上对方苍白冰冷的脸。病倒了这种程度，几乎已经没什么意识了，用的力道有多大也不自知，粗糙带茧的指腹在闫林洲白嫩的脸上滑下一道又一道的红痕。
“你说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林洲，这药不就是你亲手下的吗？”
闫林洲听了这话，这感觉头上像是来了一阵惊雷，他反射性的想跪下求饶，可腿还没下榻又被天辰帝紧紧的攥住了腕子。
“不许走！”
闫林洲欲哭无泪，他就知道，就知道这事早晚会被发现，天辰帝一宠宠了他三年，他原以为对方是个糊涂的，没想到自己的意图早就被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天辰帝引而不发而已。
“说啊——”天辰帝的手往下移去，摩挲着他纤细优美的颈部，胁迫的意味非常浓了。
“臣，臣无话可说！”闫林洲颤抖的闭上眼，显然已经有了必死的准备。
意外的是，天辰帝看他这样子，并没有动怒，反而放松了力道，眼睛里甚至有一点点悲哀。
“你确实无话可说，投毒弑君这种事，每朝每代都有，效果虽然好，但也是险之又险，更重要的是，他们投不了毒，哪怕是中宫皇后，为寡人呈上吃食，都要一验再验。”天辰帝顿了顿，脸上的神色缓了缓，乍一看竟是特别的温柔，“你从三年前就开始亲自下厨，为寡人端来吃食。从你第一次把盘子端上来的时候，寡人就知道——”
闫林洲一下想起他第一次亲手做了一桌子菜侍奉这位皇帝的时候，对方一口未动，却摁着他把整桌子菜都尝了个遍。那里面确实下了毒，却是微毒，毒性小到了根本验不出来，必须得日积月累才有作用。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闫林洲突然感觉自己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不揭发你吗？林洲，你演技真差——”天辰帝语气轻柔，轻柔到了可怕的程度，“你都不要命了，寡人又有什么好在意的，下毒的方式千千万，你却选了最没用的一种。换做姝妃来下这个毒，他能保证在毒死寡人前让寡人查不到一丁点异样。”
“那他为什么自己不动手，偏偏，偏偏来找我？”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既然有你这个对祁允死心塌地的人可以利用，他干嘛还要自己动手呢？”天辰帝的目光几乎已经算是怜悯了，“而且，就算没你，他也会找其他人，不会自己上，他喜欢祁允，寡人是祁允的生父，就像你说的，血浓于水，无论现在却又有多恨寡人，将来难保不会有一丝后悔，所以他就要把这件事撇的一干二净。”
“他竟然，他竟然是这样一个人！”闫林洲几乎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他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还有几天能活？这药的毒性这么厉害，你也怕是时日无多了吧？”天辰帝问道。
闫林洲苦笑了一声，确实，天辰帝说的不错，他也确实是，没几天能活了，周依依给他药前就很清楚的说过，此药没有解药，微毒，但长期服用却必死无疑，这三年来，他日日给天辰帝做午膳，天辰帝吃了多少，他也吃了多少，他之所以还能站在这，不过是因为他身体底子好，还能坚持一会罢了。他表面看起来光鲜艳丽，底子却早已经被掏空。等天辰帝驾崩后，他大概也只能等死了。
“你明明知道有毒，为什么还要吃，你是有病么？”闫林洲感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已经开始口不择言。
天辰帝用手替他擦着泪，苦笑道：“寡人这辈子，为了皇位干过他多造孽的事，感情淡薄，无论是父母子女，还是夫妻，缘分都浅的狠，后来寡人娶了姝妃，自以为得到了天下第一的美人，可是也仅仅是以为。旁人都当寡人冷落了姝妃，却没人知道他在侍寝的时候不让寡人近身，不惜用簪子画自己的脸。”
“你猜他说什么，他说寡人肤浅，为的不过是一副可有可无的皮囊，祁允不同，哪怕他容颜不再，祁允也不会有丝毫变心。”
天辰帝看着闫林洲怔怔的表情，喃喃道：“寡人那个时候就已经觉得世间万事实在是太过无聊，批不完的折子睡不完的美人，还不如早点死了好。”
“而且，就算是死，你也会陪我一起死的！”
天辰帝话音刚落，整个紫宸宫传来一阵巨响，房梁上的暗卫闻声立马下来，往天辰帝的寝殿跑去，然而寝宫墙壁内全是炸药，爆炸声一阵比一阵剧烈，硝石硫磺味弥漫在整座宫殿，每一条道路都燃起了剧烈的火舌。
天辰帝紧紧地抱着闫林洲，在他耳边大声地说：“往里走，里面有暗道——”
他的手指向了床榻上的一幅壁画，那里是紫宸宫通往宫外的唯一暗道，只有西夏历任上位的帝皇才知道的存在。
闫林洲却摇了摇头，“陛下，他不在意臣的生死。”
此刻周围的爆炸声一声比一声剧烈，内殿最为隐蔽，还未倒塌，但人说话的声音基本已经可以不辩，难得的是，天辰帝居然还能听到闫林洲在说什么。
他顿了顿，想了想，终究还是没舍得放下怀里的人。
“好，我们一起死。”
紫宸宫里的火药是特质的，威力大的不止一个层次，埋设的地点也很讲究，外面的人根本冲不进去。周依依站在储秀宫的门廊前，听着远处一阵又一阵的剧烈声响，看着那如同烟花一样璀璨的火舌，早就平静如水的心也忍不住涌出一阵悲凉。
他和祁允果然都是一样的人，不死不休，睚眦必报，哪怕那个人是君临天下的帝皇，也要拼着一口气下手。
“殿下，您要过去吗？”杜若站在一旁，低声问道。
“不，他回来了，他已经到储秀宫门口了。”
“啊？”杜若有些诧异，此时这么吵，又哪里听得见脚步声，“殿下，您是想太子想疯了么？”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清越的人声。
“娘娘——”
“娘娘——”
“娘娘，孤回来了，孤再也不走了——”
“孤发誓，孤再也不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一代妖妃周依依（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