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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命犯桃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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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州城郊幽静的别馆里,祁煜秋一听说城中发生的事情后就匆忙带人赶来支援,凤玉吟的伤势并无大碍,让人更加担忧的反而是夕景华,之前那一剑虽是刺穿了玉飞麟的麒麟宝甲,可也因此震伤了他手臂上的经脉,就算有曾大夫的及时为他疗伤,但要恢复如常只怕还需要一些时日。
“宗主这次已经伤及筋骨,所以最短半月之内不可与人动武,至少这条胳膊不可再受力。”
“有劳曾大夫了。”夕景华点了点头,又小心地试着弯了弯还有些酸痛的手臂:“本以为只是小伤,没想到竟如此严重。”
这时正从外面走进来的苏情忍不住插嘴道:“啧啧,什么叫这点小伤,我之前还在想你哪里来的怪力,竟能一剑洞穿那天下罕见的宝甲,现在看看我算是明白了,我打架是图个痛快,你打架就根本是在拼命。”难怪能一招狠过一招……
待送走了曾大夫,重新回到大厅的夕景华两个人一先一后落了座,可是并不轻松的表情让彼此都感觉到对方沉沉的心事,
这一路走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可谓是一步一杀机。
“百里胤人呢?别跟我说你打不过他,让他落跑了。”
夕景华抢在苏情先开了口,语气不善地质问道:“我知道你们叔侄情深,可是这一次他已经完全背叛了鬼门,就算不是为了玉吟的事,我也断然不能徇私了。”
“景华,我觉得今夜你该好好歇息一下。”
苏情苦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拍了拍夕景华僵硬的肩膀:“你今晚太累了,这些事可以慢慢处理,不急于一时。”
“你在逃避?”
夕景华将苏情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拂去,双眉拧紧不悦道:“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你太紧张了。”苏情一向堆满笑容的面孔,这一次也破天荒地严肃起来:“你我发现事情只要一牵扯到凤玉吟的身上,你就拿出一副与周围所有人为敌的姿态。你到底在紧张什么?你不觉得你对凤玉吟的保护有点过头了么?”
“保护?呵呵,是啊,我这么拼了命要去保护他,结果呢?结果又怎么样?”
已经压抑在心底太久的情绪随着夕景华落下的一掌宣泄出来。这一掌拍在桌上,上好的黄花梨木瞬间粉碎。苏情骇然地后退一步:“我看你果然是要冷静一下,风丫头的话真是一点都没说错,只要是遇上凤玉吟的事,别人还没动手,你自己就先阵脚大乱,哪里还有点鬼门宗主的样子!”
“住口!我不想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乍然间听到苏情提起风月轩,夕景华心头怒意更盛。当初在北关城里发生的一切他都记在心上。若非她一时糊涂,不明是非,任人挑唆,玉吟又怎会落入那样的险境,更差点让自己成为云日慕谋害凤玉吟的帮凶!
那件事之后,虽然不少人都为风月轩求情,但他还是将风月轩逐出了鬼门。在这件事上,连修冷秋都觉得他太过无情,可是他们哪里知道要不是念及自己与她这么多年的主仆情意,以她当日的做法,自己完全可以要了她的命!
“景华,我知道凤玉吟在你心里的份量有多重。我只想劝你一句,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你也是人,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今日的事,完全是个意外。连我都没想到那个小子的蛊虫竟已厉害到了这个地步……”
但夕景华这时候已经没有心情听他继续分析下去。他朝着苏情倦倦地摆摆手,然后拖着累到疲累不堪的身体往大厅外走去,
苏情知道他此刻必然是要回凤玉吟的房间。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苏情本来还想再劝两句,可是反过来想想自己,那时与百里胤一战,何尝不是被他扰乱了心神,一时不察被他逃走,
那时的自己分明已经把他制伏,可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拿出自己多年前赠给那个人的信物——一条冰蝉雪丝所织的剑穗。苏情一见此物,顿时阵脚大乱,而百里胤亦借机挣脱,逃之夭夭。可等自己再想把地上的剑穗捡起来看清楚的时候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蚕丝剑穗,分明是一只黑色丑陋的蛊虫,
传闻百里家有一种蛊虫,能折射出人心里最难割舍的人和东西。此时,他眼中所见之物,所想之人,难道就是今生不能割断的羁绊么?
此时夕景华已走到凤玉吟门外,窗内烛光已灭,想必是人早已睡下。夕景华在门外犹豫了一阵,想走进又怕扰到凤玉吟歇息。毕竟他此刻有伤在身,需安心静养,可是今日一战过后,有些话憋在心里真是不吐不快。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没想到屋里的人居然先他一步开了口,夕景华在门边顿了顿,这才看到昏暗的房间里,半倚床边的人影落在墙角,那样子似是正看向门外的自己,
“怎么还未睡?”
虽然此时的夕景华忧心满怀,可是在走入房间之时,他已将脸上的愁色尽数掩藏起来。照旧是盯着一张笑脸,全然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不过这也是对别人而言。
“在等你。”
凤玉吟答得极为简洁,让想好说辞的夕景华一时间不知如何应话,好在他从前与凤玉吟调笑惯了,装起不正经来也是颇有些痞子的意味,
“哎?难道玉吟你是等我同榻而眠?没有我陪着便难以入睡么?”
他边说着这话人便靠了上来,难得凤玉吟这次配合地没有推开他:“恐怕今夜辗转反侧彻夜不眠的人不是我,是你吧。”
凤玉吟不轻不重地一句话真真是点中了夕景华此刻的心情。今夜他忧心满怀,又头绪万千,本想一个人找个僻静之所好好理清线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想个明白,可是偏偏放心不下凤玉吟所以才走到这里来看上一眼。
“玉吟何处此言?”夕景华笑了一笑,在凤玉吟的床边缓身坐下。凤玉吟放在锦被外的手臂还缠着纱布,虽只是皮外之伤,可是也着实让夕景华心疼不已。今夜一战,险象环生,局中有局,让他这个久不入江湖的鬼门宗主确确实实手忙脚乱了一阵。最后勉强算是全身而退,可夕景华的战意却在这一战中被彻底激发起来,
这江湖是他的天下,谁敬他一尺,他自然要还去一丈。
“依我对你的了解,这件事后你少不了要胡思乱想一阵。不巧我也正是操心的命,横竖睡不着,就只能等你来说话解闷。”
夕景华听完凤玉吟的话,沉默了片刻突然眼眸一转,忍不住笑道:“玉吟,你的意思是想说我们兄弟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么?”
“断章取义,你无不无聊。”
听到夕景华又曲解自己话中的意思,凤玉吟脸色明显一滞。不过这‘天造地设’一词倒是听得他十分受用。
“怎么是断章取义,你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夕景华得意地比划道:“老天定是看见你我都是劳碌的命,所以才凑成一对,夜半无人时能互相说说体己话,这么说着说着就过了一辈子……”
他说得煞有其事,脸上还带着深深的期许,这样的他让凤玉吟实在不忍心出口打断。身为鬼门宗主的夕景华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身上才会把肃杀和凌厉褪得干净,才会像个寻常人一样表露出面具后的温柔跟真心。
他说得如此认真,让凤玉吟一时间都不忍心出口打断。可是夕景华正说着话的当儿,眼神就慢慢落乡凤玉吟脖子上那排浅浅的齿痕。凤玉吟感觉到手上猝不及防地一痛,他刚察觉到异样,夕景华已经猛地把他拉进怀里,拂开他垂肩的长发,朝着那个齿痕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下……
“啧……”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凤玉吟头皮一阵发麻,本能地就要把人推开,可是夕景华不屈不挠,似乎不用自己的牙印盖住那些痕迹就不罢休。凤玉吟看到他恶狠狠地盯着自己脖子看的时候,就已经预感到他对此事不能释怀。果然,刚才还好好说着话的人,这一转眼间就像要咬断自己脖子一样,
“你真要咬死我不成?”
开始的时候是疼,可是到了后来,牙关松开了,咬就变成了吻。凤玉吟虽然看不见夕景华所行之事,但是这酥酥麻麻的暧昧感觉丝毫不逊于他被人当面吻住。尤其是这种时候夕景华的手还不安分地上下抚弄着凤玉吟的后背,直至触到他的腰际,凤玉吟这才惊觉不好,立即出声喝止道:“夕景华!你给我住手!”
夕景华果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但眼神却还是没有从颈边移开。凤玉吟看着他那个样子,像是恨不能用眼睛把那块痕迹剐了去。凤玉吟想到这个,心里不禁有些心虚,语气放软道:“你不会这么小器吧,他那时不过是帮我把蛊毒吸出来而已,大家都是男人,能怎么样……”
“男人对男人能怎样,你不清楚?”
面对凤玉吟这种破绽百出的辩解,夕景华怪笑一声,整个人覆身在凤玉吟身上,大有种要将他拆吃入腹之势。凤玉吟见他来势汹汹,连忙偏过头去连咳了数声。夕景华见状,立马紧张起来:“是我大意了,你身上还有伤。”
这话正中凤玉吟之意,他赶忙点头应和。但没想到下一刻夕景华又换上另一副笑脸,伸手勾了勾他的衣带:“不过无妨,我用内力帮你护体,伤不到你的……玉吟,早间你答应我的事,是不是该兑现了?”
夕景华说话间已整个人将凤玉吟压下,这动作算来已是做得十分露骨了,可是凤玉吟在起初略微挣扎了一下之后就轻声叹了口气,言语间似是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道:“其实你心里还有事放不下吧,我们之前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怕我腿脚不便拖累你不成?”
凤玉吟的冷静有些出乎夕景华的意料,他手上的动作僵了一下,虽然没有松开凤玉吟的意思,可是也没有继续动作下去。他只是安静地靠在凤玉吟的身上,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真是输给你了……”
“不是我逼你,而是我很清楚你的为人,就事论事而已。还有,我们这样实在不适合说事,你先起来。”
夕景华美人在怀,岂肯轻易放手,又抱着凤玉吟一阵耳鬓厮磨方才放他起身。
此时屋里的烛火已经熄灭,又夜色昏沉,两人即使靠得很近却仍有些看不清夕景华的神情。
又或者可以说是夕景华的表情太过复杂,让他一时间无法读懂。
“你在为云清珏的事担心?”
“当初要不是我重伤在身,真该把他们斩草除根,现在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说起云清珏,夕景华显然有些咬牙切齿的恨意不吐不快。反而是他身边这个切身受害者凤玉吟看上去平静许多:“你该庆幸当时你没把百里胤就地正法,否则上哪里去找苏情这样的高手任你使唤为你奔命?”
说起苏情,夕景华的面上不禁掠过一丝忧色:“苏情对这个侄儿很是看重,这也是我的烦心事之一。苏情幼年时得他姐姐照顾,故而姐弟两人感情颇深,他姐姐过世后只留有百里胤这一条血脉,所以苏情如此紧张他也是在情理之中。可惜这百里胤一条死路走到底,根本没想要回头。就眼下看来,我不杀他,鬼门里的其他人也不会放过他。苏情如果执意维护,于我而言,如何进退取舍真是为难之极。”
看到夕景华这个样子,凤玉吟其实也是感同身受的。他与苏情相交时间不长,可是这一路结伴而行,其中情意几许不言而喻。苏情表面看上去是逍遥洒脱,可是这潇洒表象的背后又是怎样一张面孔,谁也说不清。
望着夕景华为好友之事伤神,凤玉吟为他心疼之余,也实在找不出什么可以安慰的说辞,只能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岔开:“百里胤的事说来也是苏情的家事,我们外人不便插手太多,况且苏情对此也该早有准备,如何选择立场他会想明白的。比起这个,我倒是觉得云清珏更为棘手。”
听凤玉吟提及云清珏,夕景华心底不由就一阵恼火。今日被他彻彻底底戏耍了一番,还险些因此让玉飞麟坐收渔翁之利,这个云清珏从前就心思难测,现在又修炼魔功,加上百里胤的蛊虫相助,日后要是与他对阵只怕要更加小心行事才行。
“他今日现身时我就觉得不对,以他那么小心谨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贸然独自前来叫阵。没想到后来果然是他虚晃一枪,用个替身来引我们上钩。”
“他方才的试探可谓是聪明之极。”回想起今日之战,凤玉吟脸上的表情也不禁凝重起来:“不过好在与他交手的人是我,你的深浅如何还未被他参透。”
“你还敢提这个。”
凤玉吟话一出口立马就后悔了。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凤玉吟笑了笑,为自己辩解道,“如此一来就保存了你的实力,也算是意外收获。”
“意外收获?”
夕景华语气不善,一双能洞悉世事的眼睛紧紧盯着凤玉吟直教他有种笑不出来的感觉。末了,夕景华用略带凉意的手指抚了抚凤玉吟颈上的痕迹,笑得尽是寒意:“真是好一场意外收获,好一场艳遇啊,”
话里的醋劲不言而喻。凤玉吟在心底为自己哀叹了一声,被个男人如此这般,能称得上是艳遇么?
“这样的艳遇我实在无福消受。你也不要老是提这个来消遣我,依我看,艳遇是假,血光之灾才是真。”
夕景华听完他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略施薄惩而已。”
凤玉吟闻言,苦笑着连连摇头,奈何他近日来偏偏桃花运旺,免不了要再走一趟蓬莱阁取回自己的玉箫。这个玉飞麟今次让他吃了不少苦头,下次再回时,势必要小心防范,切不能再让他玩弄于鼓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