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红色果子

5、第 五 章

　　走出饭馆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雨也停了，路上积起的水倒映着路边的灯光，晃的人眼花。雨后的空气微凉而且非常的清爽，绪方深吸着周围的空气，然后像是把胸中的郁闷全吐干净似的长出了一口气。

　　彰彦微微转头用余光看了一眼绪方，他正拎着伞走在身边，路边的灯照亮了他侧脸的轮廓，看着前方的眼睛映着灯光仿佛在发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的眼神比白天满是戒备时要柔和，而且多了一些落寞的感觉，似乎在看着什么，又像什么都没看，所有的东西都从他眼前滑过。他忍不住问道“你讨厌这里？”

　　“为什么会这么想？”绪方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我并不讨厌这里，应该说还挺喜欢。这里的一切都很真实，所有人的开心，难过，无奈甚至愤怒每天都能看见。那种感觉就是你身在其中，能感受到他们所感受到的一切情感，没有任何距离感。”

　　绪方不知道为什么会和这个人说这些话，平时他根本不可能这样说。大概是因为和认识的人无法说出口的话，对一个陌生人反而会更容易一点，他这样想着，也许正是因为陌生，所以在吐露心事的时候，不需要为自己说的这些话承担后果。只要想着之后不会再见面，也不会有交集，这样就没有顾忌了。

　　“是吗。”也许是因为工作的原因，彰彦经常能接触到绪方所说的这样的人，接触的多了，并不会太多的感想。听他这样说，感觉就像在说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一类人似的。那么对于绪方来说他又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顺着街道又走回了诊所，站在楼下绪方说“我已经到家了，谢谢你请我吃饭，这样我们就互不相欠了，那我就回去了。”

　　“柏医生，能不能到你家去喝点水？喝了酒之后觉得口很渴。”彰彦微笑着望着他。

　　绪方不知所措的看着对自己微笑的男人，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口很渴？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那么只能说这个人脸皮够厚，而且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会给别人带来困扰。虽然很想说不，但绪方总觉得没办法拒绝一个对自己微笑的人，无奈之下只得说“既然这样，那就一起上去吧”。

　　掏钥匙开门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仔细回忆自己有没有整理过房间，如果一开门又是那种被打劫后的模样，那死也不能把门打开。幸好他想起自己已经收拾过房间，于是放心的把门打开了。

　　“嗯，房间很小，和诊所比起来稍微有一点乱。”彰彦一进门就不客气的左顾右盼。

　　“多谢夸讲，对于一个单身男人来说应该已经不错了，而且我还特意收拾过了。喂，彰警官，喝茶可以吗？”

　　“我什么都可以。还有，直接叫我名字好了，不用这么客气。”说完他就在沙发上坐下来，顺手拿起摊在桌上的本子。“柏医生真是很用心，随时都会记录工作心得。”

　　绪方端着茶走出来，夺过他手里的本子扔到旁边“别随便乱翻别人的东西，这是最基本的礼貌。给，茶水，不是很烫，太烫的水喝下去对身体不好。”

　　彰彦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果然有个医生朋友就是好，随时都可以得到保健的知识。”

　　“我什么时候是你的朋友了。”绪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也捧着一杯水“我们只是借一杯水喝的交情”。

　　彰彦丝毫不在意绪方说的话，问道“你来这里多久了？”

　　“两年多吧，我也没仔细算过时间。”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距离那个时间似乎确实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

　　“据我之前所见的，开这种小诊所的要么就是退休无事可做的老医生，要么就是骗钱的江湖郎中，你这样的人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感觉你穿上白大褂的样子更合适走在宽敞明亮的大医院里。”

　　彰彦投射而来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又是那种能够看穿人心的眼神，这种不加掩示的注视让绪方有些不舒服，他冷冷的回答“什么合适不合适，谁适合做什么并没有一定的规定，想这么做就做了，没必要在意其他的。”

　　彰彦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不悦继续说“话虽如此，但是你这样的人会开这种诊所确实会让人觉得意外，我猜在这里你一定也受到别人的帮忙才能做的这么顺利，毕竟诊所开起来并没那么容易。。。比如京纪可能也帮了你，至少帮你弄到了不少稀有的药。”

　　听了这样的话，绪方忽然有种被愚弄的感觉，绕了半天这个警察并没脱离原点，还是想打听京纪的事情，不由的有些生气。他抬起头说道“还在想从我这里打听京纪的事情吗。恕我直言，你的这种工作方式真让人觉得很厌烦，警官先生。我不知道你究竟在调查什么案子，也不知道京纪到底犯了什么事，但是我没什么可以对你说的。”

　　彰彦坐直了身体，绪方如此明显变化的态度，即使是假装也不能再装作视若无睹，他放下手里一直端着的杯子“我当然是有原因才会调查京纪，我可没有利用职务之便满足个人私欲的爱好。只是觉得你和他不是一类人才觉得可以得到你的帮助，我不知道你对警察这么反感的理由，只会让我以为说在这种地方待的时间长了，和那样的人在一起时间久了有些被同化了。”

　　绪方站起来说道“我认为人除了长相和性格不同之外没什么区别，把人分成不同类别的你根本没资格这样说。。。不早了，请彰警官早点回去吧，我要休息了。”他的腿撞在桌子上，茶杯摇摇晃晃倒在桌上。

　　彰彦或许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让他如此不高兴，知道如果再待下去只会让绪方更加不愉快，于是他站起来说道“柏医生，你误会了，在我眼里人并没有等级的区别，对我来说，人只有好人和坏人两种，如果是坏人，无论是用什么方法，我都要让他为自己所做的事承担后果、付出代价，如果是好人，那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我的责任只是抓住罪犯就这么简单。”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绪方盯着门站了很久，直到激烈跳动的心脏逐渐冷静下来，急促的呼吸也变的平稳。安静的房间里传来叭嗒叭嗒的声音，他低下头，发现是桌上翻倒的茶水顺着桌子滴到地板上，形成了一摊黄色的痕迹，立刻拿了块毛巾扔到地板上盖住茶水，那块图案让他想到了无数次做过的梦。

　　果然，那一夜梦果然出现了，扩散着的鲜红色充满视线，腥腻的味道充满了鼻腔，想吐却吐不出来，无法移开视线，不能移动身体，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虚脱无力的身体，一直看着直到黑暗重新侵袭来。

　　清晨的阳光照在床上，绪方睁开疲惫的眼睛，满身的冷汗浸湿了胸口的衣服，翻身坐了起来，太阳穴在隐隐的作痛，胃有种恶心的感觉。

　　“该死的。”他爬下床勉强喝了点水，觉得仍然很不舒服又回到床上，看来今天是没办法工作了，干脆休息一天。“如果让我再看到那个让人讨厌的警察，一定要把他揍个半死。”恨恨的咒骂了几句，他从床头的药瓶里倒出两粒安眠药，打算再重新睡一会。

　　这无梦的一觉一直睡到中午，起来后终于觉得舒服了许多。糊乱吃了一点东西，无所事事，最后还是到楼下打开了诊所的大门。原本以为那个彰彦还会再来，直到夜幕降临也没再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