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就手》千年一叹

8、第 8 章

　　我千百次的问自己，时间到底是怎样流逝的，为什么我才刚从电脑屏幕前抬头，又一个日出就这样出现了，又一个通宵，为什么手边的工作只要去做，似乎就永远也没个尽头。看着车窗外夺目的耀阳，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熬了一宿的我被阳光晃得眼前直冒金星！这才领悟到，原来命好的人，白天晒太阳，晚上看星星；而像我这样命苦的人，晒太阳的时候，眼前都是星星。
　　现在离尚池出院已有两个多星期了，这几天尚池和他姐几乎每天追我三个电话，如果没有电话也一定是八九条短信约我去她家做客，但他们约我的时间刚好赶上学校期末考试前夕，我既要忙新软件的开发，又要准备窜讲资料，还有本学年支援西部建设的动员名单。所以，对于两姐弟的盛情邀请，我除了无奈的拒绝外，实在别无他法。现在好容易得到半天补休，决定去他家点个卯就立刻回家睡觉，我实在支持不住了。
　　根据尚婷给的地址，安全来到她家大门口，隔壁阿姨说的果然没错，他家环境很好，真的很好，老远就看到他家暗红色的屋顶，别墅周围梧桐成阴，花园里的紫杉被修剪成奇怪的形状，但很好看。虽然我家也不错，但在看到尚婷住的别墅时，还是忍不住小小羡慕了一把，花园别墅外带露天游泳池，不愧是资产阶级。不过，看他家这样我不免苦恼起来。正所谓，在房子里谈恋爱受伤的是女人，在爱情前谈房子受伤的是男人，这以后要真结了婚，我得买多大的房子啊，现在的女人好象结婚都要住新房。正沉思苦想着，尚婷一路笑着从大门里朝我奔了出来。
　　“露天，来了怎么不进来。诶，不是说下午下班才过来的吗！怎么刚过中午就来了，害我连妆都没化，真是的！”
　　“不化妆也很美了。”说着把我买的果篮递给她：“我来看看尚池就走，家里还有事呢！”
　　尚婷一听我要走，立马把脸拉下来，装做很生气的样子说：“开什么玩笑，尚池昨天知道你要来，一大早就跑去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说要亲手做给你吃，好感谢你照顾他那么久，而且那小子从昨天亢奋到现在，你怎么也得吃了晚饭在走，不然我和我弟都不饶你。”尚婷说话间眼睛一直盯着我发呆，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转着脑袋不敢看她。
　　“露天，你脸色不太好啊！”
　　哎呀！自做多情了，原来是看我的黑眼圈，自嘲的笑笑：“没什么，熬了个通宵罢了，所以要赶快回去补眠啊！”
　　“这么辛苦啊，怪不得我说要去学校看你，你死活都不让，原来真的这么忙啊！”
　　“是啊，期末了嘛！”说着，摘掉眼镜揉了下发昏的眼睛，真的很没精神呢！
　　尚婷带我边走边聊，从偌大的客厅穿到玻璃花房，在从花房又上到楼上，在屋子里穿来穿去却没见到半个帮佣阿姨的影子。奇怪，这么大的房子没有阿姨平时是怎么的打理，看家具和地毯上一尘不染，尚婷不会每天靠做家务来减肥吧！那可真是太好了。
　　“呵呵，这么大的房子，你每天自己打扫吗？减肥啊！”
　　“讨厌，你还说过我不用减的，都是尚池。他不喜欢在家里看到有外人晃悠，所以我们都是预约小时工，而且都只在他去公司的时候来，免得他不高兴。”
　　“哦，这样啊，那你弟弟现在岂不是在家里罗？”
　　“当然在家啦，知道你要来，他肯定在家了。”说着指了指外面的游泳池，“他在那游泳，他每天都要锻炼两个小时。刚才他等你等得坐立不安，才下泳池你就来了。我看他已经完全恢复。对了！这小子身板结实着呢，你搬家记得找他！”
　　“恩，一定一定。”其实尚婷也蛮风趣的。
　　“其实你不用这么客气的，我们找你来纯粹是因为喜欢你，想跟你多接触，哪知你还破费，不过你在电话里说专程来看他，他真的很高兴，我这个弟弟啊！没什么朋友，你也知道他脾气老臭，你跟他多聊聊！我去给你们弄水果。”
　　顺着尚婷指的方向，看到二楼的空中花园里一片显眼的浅蓝色游泳池。只穿了条泳裤的熟悉身影正在水中起伏。我讨厌水，相当的厌恶，甚至家里的浴室都只有花洒而没有浴缸。
　　站在离泳池好几步远的地方向尚池喊到“身体恢复的不错嘛，不过还是要小心保养，毕竟是动过手术。”
　　话音刚落，泳池里立刻没了动静，知道尚池是在跟我开玩笑，干脆就在岸边等他，我倒想看看他能憋多久。时间在一点一点的过去，看尚池在水里憋了也差不多小半支烟的时间，不免也有点担心。小心翼翼刚凑到泳池边，眼前立刻翻腾出巨大的水花，一只手突然从水里冒出来，一下抓住我脚用力往下拖。
　　冷水顷刻间侵占身体每个空隙，鼻腔被呛得好难受，本能的伸手四处抓东西，但身体却被牢牢钳制，根本无法挣脱。惊慌中，双脚用力一蹬，好象踢中了，终于抢到一口空气。
　　“放！放开我，我真的不会游泳，防开我，我求你，我求你．．．”声嘶力竭的大声咆哮，可是我的呼救和求饶根本打动不了抓住我的恶魔。
　　“怕什么，刚开始都这样，我教你不就会了吗？”身后一个声音在我最恐惧最痛苦的时候，竟然，竟然还在笑。
　　“混．．．．．”身体又被他拉下去，眼睛极其难受。完了，无法呼吸了。朦胧中一个黑影出现在水底！真的，真的有个黑影子，还在慢慢向我靠近，是爸爸，是爸爸，他来找我了，不要啊～～～！
　　放弃了挣扎，手脚静止在水中任由黑影逐步向我袭来。即使再恐惧也不想反抗了，不是吗？这都是我应得的。就在那黑影即将抓住我的那一瞬，一股力量突然把我拉了上来。
　　“怎样，基本动作会了吧！”一个声音笑着说道，有力的双手环着我慢慢朝泳池边上游去。
　　双手在拉住扶拦的那一刻，整个人像疯了一样往上爬，好几次差点滑下来，还好后面有只手在把我往上托。好了，离开那里了，终于上了岸，还是空气的味道比较好。想哭，但还是呼吸比较重要吧！哽咽着趴在地上，不停的呕，眼睛还不停想朝水里瞄，但视线刚触及水面就立刻闪电般缩回来，怎么办，水底真的有东西吗！
　　“露天，你没事吧！怎么不说话，呛到了。”背后被什么东西拍打着。脑子里一团乱，战战兢兢地朝水下看，什么都没有啊，还是透明的水，是幻觉吗！？
　　“露天，你怎么了？吓着了？抱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不对！水底有人，我看见了，我真的看见了。猛得推开唠叨没完的尚池，不管他在身后如何大喊大叫，捂住嘴巴一路往外狂奔。混蛋，我再也不来了，他还缠着我，我不想这样的。
　　“露天，你怎么了，露天！露天！．．．．”
　　混帐泳裤男跑出来时，我已经发动汽车扬尘而去。眼镜还掉他泳池了，算了，我不要了，真是的，脸上怎么老是湿的，身上还哆嗦！
　　脱了鞋偷偷摸摸的拿钥匙开门，本来不想让老妈担心，结果还是被她发现。见我浑身往下滴水，她一下就慌了。终于，我忍不住抱住他放声大哭起来，躲在她怀里，两手死死抱住她，就像落水的人终于找到一块救命的浮木，那么宝贵。太好了！还能见到妈妈，我还能拥抱她，还能感觉她温暖的体温，真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哭完后，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一样跟老妈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老妈气得恨不得立刻拿刀把方尚池给垛了。虽然这只是个玩笑，但对我来说太过分了。
　　搂着老妈哭也哭了，说也说了，接下来，竟然感冒了。老妈打电话让赵叔给我请了几天假，于是，我终于可以安心休息了。
　　在家休息了大概三天的样子，在老妈的温馨照料下，身体彻底康复。手机因为没冲电停机了三天，哪知才冲好电就发现里面竟有八十多条语音留言，还有同样多的未接电话，大部分全都是尚池那混蛋打来的。那些留言看了就烦，本想删掉算了，但转念想万一是为软件开发的事情呢！犹豫再三，还是按下了播放键。
　　果然，尚池满是歉意的声音。
　　“露天，你到家了吗？今天的事很抱歉，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太晚了，我明天再联络你吧！你早点休息，晚安！”
　　接下来好几条都差不多的意思，直到他发现联络不到我时，语气开始慌张起来。估计以后都是差不多的留言，删了十几条后，又随便找了条听听。现在，听他声音已经开始发急，而且，那态度是真知道错了。
　　“露天，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你在哪儿？我很担心你，麻烦你收到留言回给我。”按掉。
　　“露天，你在哪儿？我在你研究所楼下，手机怎么不开，我来找你但你不在学校！他们说你请假了，是病了吗？我错了，我下次真的不敢了，不是，没下次了。我只想跟你开个玩笑，我姐已经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了。你回我个电话行吗？短信也行！我真的很担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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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天，我还在你研究所楼下，你同事不告诉我你家地址，我只好一直在等在这儿，我真的很担心你，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回我一个电话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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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天，你怎么了？我很担心你，肯定是生病是不是，你在哪儿？家里还是医院，我现在必须见到你，你收到简讯一定回我！我还在你研究所楼下。”
　　“算我求你成吗？你按个回拨键会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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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天！我要疯掉了，你是死是活给个回信好不好，你想折磨死我吗？”
　　“露天露天露天露天露天露天．．．．．你来见我最后一面吧，你要跟我绝交吗？我在你研究所楼下守了三天也没见到你，现在我已经被我姐抓回来了，所以我在家，我手机和固定电话你都知道，一定要打给我，我很担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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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你家楼下，别问我怎么知道地址的，我被你妈赶出来了，我知道那事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还在你家楼下，那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很抱歉是我又让你想起来，抱歉，你能不能把窗帘拉开个小缝，就一点点，我看你一眼就走。你要不想见我，我也不打搅你，给个背影就成。收到简讯回我一个好吗？我还是想跟你做朋友，我不想就这么算了！”
　　这是尚池发来的最后一条语音留言了，是在今天上午发的，接下来，也是手机里的最后一条留言，是尚婷的。
　　“露天，很抱歉我弟弟又来骚扰你了，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一头牛光荣的被你妈用高压锅给撂倒了。他现在医院，不是吓唬你，逢了八针，这数还挺吉利的。最后说一句，这次是那小子不对，他活该糟报应，反正他有保险你也不用担心。那事我也听他说了，作为朋友劝你一句，过去就过去了，别这么折磨自己，可能我是坐着说话不腰疼！但我希望你能好起来．．．姐！是不是他回了．．．去死！”
　　尚婷留言到最后，好象被她弟弟把手机给夺去了，留言里还录下他们姐弟俩精神抖擞的吵架声，看来他们是知道了，那件事，我一直不愿意记起的事。
　　呆呆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那一切好象就发生在昨天。在我十三岁生日那天，老爸经不住我的百般纠缠，终于答应带我到外湖上钓鱼，本来玩的好好的，都已经准备回去了的，可租来的木船不知撞到什么东西竟然翻掉。不会游泳的老爸挣扎着，拼命把我推到翻过来的木船肚子上趴着，自己却扑腾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抓住船沿。我就这么看着爸爸，拼命叫他名字，可他还是沉了下去，墨色的湖水里那苍白的脸，一点点的模糊，一点点的下沉，我还看到了他的手在朝我这边抓。
　　后来，我在水里趴了一夜，是妈妈报了警才被巡湖人员发现，当时报纸对这件事进行铺天盖地的报道，宣扬父爱的伟大。但是，又有谁知道，当时，只要我伸手，只要我能勇敢的伸手就能抓住爸爸。只是，我不敢，我懦弱，我怕死，我自私，我怕沉下去，我真的很怕，我怕一旦松手就再也回不来。
　　所以，我的妈妈失去了她的丈夫；我，失去了爸爸，也得到了一辈子都无法挽回的歉疚。如果，我是想如果，可是，人生哪有什么如果。人们总是对失去的东西抱有一丝重来的希望，于是就会做出诸如：如果能回到从前．．．．．可是，人生是顺着时间的瀑布一路泻下来的，那些失去的东西，也必将成为我们永远不可能回到的从前。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件事竟被方尚池用一种最残忍的方式唤醒，看来！我还是不能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