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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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久违的熟悉环境中，羽见薰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不知为何突然变得陌生的房子，有些压抑的看向窗外的农场。
羽见一家已经在日本逗留了半年之久，在日本本土的基业也完成了大半，于是准备将美国的一部分家产以及羽见拓真和羽见薰的户口重新移回日本，从此在故土长久定居，于是便有了此次羽见一家的反美之旅。
而在日本生活了很久的羽见薰突然被告知要回美国一周，并且没过多久就重新回到了过去熟悉的地方，但她的脸上却并未展现出丝毫的喜悦。
连续好几天的工作完成后，羽见夫妇准备带着儿子和女儿最后参观一下过去一家人总是一起聚餐的华盛顿公园然后再返程，但羽见薰一直是一副淡淡的表情，看不出丝毫情绪。
羽见吉良有些担忧的询问女儿是否是水土不服身体不适，一旁游神的羽见薰急忙摇头作罢。
而羽见香茗倒是了然的点点头，揶揄的笑称自家的小女儿恐怕是不习惯少了赤司那小子在身旁的日子，惹得羽见薰涨红了脸解释，而一旁的羽见拓真则黑下了脸一副想要揍人的表情。
自上回的绑架案件发生后，社会上许多家族都认为羽见和赤司两家必定会联合起来，联姻是必然的选择。但其实羽见香茗和赤司诗织都更在意自家孩子的想法，所以并未点破。
但令她们没有料到的是，不知道在案件中两个孩子发生了什么，但在那次绑架回来后，他们两个都默契的向自己的父亲表明了自己对对方的意愿和想法，这无疑代表着双方共识的达成。
于是，现如今羽见薰和赤司征十郎之间的联系，可以说的上是两个家族之间所默认的状态。
也就是说，羽见薰已经注定是未来的赤司家女主人。
而赤司征十郎，也终究会是羽见家族事业发展壮大的第二继承人之一。
两个人的羁绊，自此已经斩不断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两家的大人们自然不会过早的将这份信息传达给孩子，但也不意味着他们自己不懂。
羽见薰和赤司征十郎本就聪慧，在说出自己意愿后观察到父母的神情的他们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定局，所以双方在彼此心中的定位早已不同于以往那么简单，但有一项是可以确认的:
————能够是对方，很开心。
之后他们的相处并未因身份的不同而有所改变，只不过两人之间的默契与关怀更加深刻罢了。
可惜还没过多久，羽见薰就被带回了美国，所以现在的她，多少还是有些怨念的，毕竟自己想要一直见面的人不在这里。还有就是......
羽见薰皱紧了眉，回想起临走前去看望诗织阿姨的情景，至今都很是担忧。
已经度过寒冬的赤司诗织穿着略厚的绒白毛衣和雪白长裙，面色苍白的坐在花园的长椅上等着她的到来。
在得知她即将去往美国一段时间后，赤司诗织小心的跟她嘱托了很多注意事项，并温柔的告诉她会一直在那里等她回来帮她过十二岁生日。
但不知为何，羽见薰总觉得心里有着隐隐的不安。临走前她回望时，只见诗织阿姨费力的举起右手朝她轻轻挥动着，瘦弱的手臂上透出青紫的纹路，眼神无奈而又哀伤。
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呢？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车子已经发动，而一晃眼间，羽见薰就已经在美国待上了好久，但离别时的那副画面却一直萦绕在她的眼前。
心里装着些事，和父母兄长一起逛着熟悉的街道仍旧有些无精打采，羽见薰无聊的望着远处匆忙行走的人们发呆，这时急促的电话铃声抽回了她的思绪。
那是父母公司有急事时才会响起的铃声，小时候的她对其特别厌恶，总觉得是它剥夺了自己与父母相处的机会，而现在她倒是松了口气，觉得铃声响的十分及时，可以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一番。
看着本来一脸笑意的羽见香茗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最终整张脸都阴沉下来，羽见薰意识到了事件的严重性，看起来是公司发生了重大事故。
合上手机，羽见香茗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向羽见吉良，平日里爽朗生动的声线此刻却在微微颤抖。
“诗织，她死了。”
‘砰’
在一旁默默听着父母谈话的羽见薰听到母亲颤抖着说出这句话时，脑子里瞬间爆炸一片空白。
她一脸茫然的看向一旁的哥哥，想要知道刚刚的那句话是不是她的错觉，但对方同样惊愕的神情瞬间将她打回了现实。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已经记不大清了，只在泪眼朦胧间仿佛听见了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和父亲夜里无数次的叹息。
她什么也做不了，也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哥哥的怀抱里一次又一次的低声啜泣着睡着然后醒来，循环往复。
而看着妹妹如此难受同样无法做出任何回应的羽见拓真，也只能默默地收紧抱住妹妹的双手，希望能帮她承受哪怕只有一小部分的痛苦。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羽见一家花费一整晚时间赶回来去参加赤司诗织的葬礼。等到真正走进了熟悉的客厅时，羽见薰才意识到了事件的真实性。
一周前还气派华美的客厅里此刻却充斥着黑白的色调，雪白的流苏从天花板的各个角落垂下，刺痛了羽见薰的双眼。
形形色色的人群穿着沉重呆板的黑白礼服，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同样默契的默哀，整个礼堂无处不透露出一番沉默死寂的氛围。
羽见夫妇的到来倒是让在场的人们略微骚动了一会，然后此起彼伏的仍旧是千篇一律的重复声。
“赤司君，请节哀。”
“赤司先生，节哀顺变。”
“......”
与赤司征臣会面后，羽见吉良表达了对他痛失爱人的哀伤，而一旁的羽见香茗看见眼前的场景早已哭成泪人，没过多久就被羽见吉良带走以免发生意外。但羽见薰却坚持不离开，羽见吉良看着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女儿，不久后只好叹着气让羽见拓真代为照顾。
父母离开后，羽见薰没有理会哥哥的软声安慰，只是径直走到灵堂前想要看赤司诗织最后一眼。
她并未哭泣，只是沉默着笔直的朝不远处的黑棺走去，期间周围的人们看着眼前这个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女孩不由得都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路。
仅仅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可羽见薰却觉得走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直到走进了过后，她才看见了那张熟悉的容颜。
身着一条雪白的长裙，褐色的长发此刻却显得那样干燥枯黄，原本圆润白皙的美丽脸庞如今却瘦的如同皮包骨一般，双眼深深地凹陷下去，全身极其瘦弱，似乎一阵风都能将她吹走。但唯一不变的，恐怕就是她那嘴角早已凝固的微笑了。
当真正看到想象中的情景时，本以为自己会泪流不止的羽见薰此刻却出奇的平静，她只是呆呆的看着不久前还笑着和她说再见的面孔此时正安静的躺在雪白的花瓣中，明明被疾病折磨的痛苦不堪，神色却如同她初见时的那么祥和温柔。
明明是那样美丽温柔的人啊，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幅令人心痛的模样？
“呵呵，真的很喜欢小薰呢。”
“要是能看到征十郎的婚礼就好了。”
“诶，日子过的可真快，冬天快要过去了啊。”
“我啊，来帮小薰过明年的生日如何”
“小薰以后要帮我照顾征十郎哦。”
熟悉的声线仿佛就在耳旁，那些曾经赤司诗织说过的话语全部回放在羽见薰脑海中，可是曾经的人却早已不知去向。
可是，诗织阿姨，冬天已经过去了，你一直期待的春天就要来临了啊，你醒过来好吗我们一起种下的雪棠花已经盛开了不是吗
求求你了啊......
双手捂住止不住哽咽的嘴唇，羽见薰忍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视线模糊间一抹熟悉的闪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仔细的望向那抹光线的来源，却发现一个熟悉的物件被赤司诗织紧紧拽在手中，淡紫色的花朵仍如当初一样散发着清澈的光泽————
那是去年她送她的水晶发夹。
“我最喜欢小薰的笑容了，所以不要哭哦。”
温柔的声线在耳边响起，羽见薰眼前仿佛出现了赤司诗织的幻影，对方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帮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最后涣散在空气里。
令众人惊讶的是，他们本以为会放声大哭的女孩最后只是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深深思索着什么，过了很久后才冷静的走到同样神色淡漠的赤司征臣身旁，小声询问着什么，然后跟哥哥交代了一声后便向屋外跑去。
而担心羽见薰想要一起跟去的羽见拓真却被一旁的赤司征臣拉住了手臂，只见他轻轻地对他摇了摇头，然后静静看着羽见薰跑远消失在视线里，眼神哀默而又凄凉。
***
一路小跑到熟悉的后花园，羽见薰弯着膝盖小声喘着气，呼出的白气在空中打了个圈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即使从昨晚开始的折腾让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有些吃不消了，但她此刻却只有一个想法和目的，那就是找到赤司征十郎并陪在他的身边。
痛苦的、悲伤的不止她一个人，最为痛心的应该是赤司征十郎才对，但她一直都没意识到这一点，刚刚询问了赤司征臣得知赤司征十郎去后花园休息后她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仿佛是为了赤司诗织的去世而悲伤，本就阴沉的天空此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与众人一起默哀着生命的逝去。
羽见薰小跑着四处张望，一向整洁的她此时全然不顾泥水四溅在裙摆上，环视着四周熟悉的场景，心中的哀伤愈发浓厚，终于，她发现了独自站在一盏路灯旁静静看着天空发呆的赤司征十郎。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涣散的望着远方的烟雨迷蒙，不知在沉默着想些什么。原本火红鲜艳的头发此刻都怏怏的搭在头上，雨水顺着发丝一点一点缓缓留下，沾湿了他的衣领和肩膀，整个人单薄的令人心疼。
随着羽见薰的一点点靠近，对方似乎意识到了转过头默默地看了她两眼，眼神的焦距才逐渐聚集起来。
“是阿薰啊。”依旧熟悉的声线。
等到羽见薰走到了对方面前，才发现除去了雨水，赤司脸上没有一丝泪痕，只是双眼疲惫的强撑着，眼里早就没有了生气。
“抱歉啊，没能照顾好母亲，我——”赤司征十郎机械的重复着话语，但还没说完却没羽见薰猛然间的拥抱打断了后续。
她知道的，身为赤司家唯一的继承人应该用何种态度面对一切重大事故。
她也知道的，此时看似平静的赤司征十郎内心是有多么痛苦。
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命运这种东西，并非人人都能轻易改变。
所以，她只能默默地抱着赤司征十郎，用她唯一可以做到的陪在他的身边，帮他一起承受着离别的苦楚。
‘不要哭哦，我最喜欢小薰笑着的样子了。’
“不要哭哦，征十郎，诗织阿姨最喜欢你笑着的样子了。”
‘呐，小薰，征十郎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
“征十郎，以后难过的话我来陪着你就好，眼泪象征着软弱的话就由我来帮你流。”
哽咽着，羽见薰断断续续的重复着赤司诗织过往的话语，直到此刻的她才总算明白了对方的话语中所真正蕴含的无奈与深意。
你是真的很想要留在征十郎身边吧诗织阿姨，可是很多想要说出的话语却无法倾诉给征十郎听，那种无奈和悔恨的感觉，我能感受得到了啊。
本来以为眼泪早已流干的羽见薰一刹那间再也控制不住双眼的泪水，不管不顾的任其顺着脸颊流进衣领，滴落在泥土上。
她早就明白的，身体孱弱的赤司诗织终究会有这么一天的；她也懂得的，赤司如今表面的沉稳只不过是身为赤司家继承人的一种对外的面具。
可是看到那样的赤司诗织，看到那样的赤司征十郎，羽见薰真的觉得心里好难过啊。
生活中，真正的痛苦往往是说不出口的，它与眼泪混合被人们咀嚼咽下，化为悲伤的河流在心底缓缓流淌。
女孩因过分消耗的身体此刻在雨中并不温暖，甚至温度有些偏低，但不知为何，已经在雨中默默站立了很久的赤司觉得这是一份迟来的温暖。
他感受着女孩耸动的肩膀和脖颈间湿润的触感，明确感受到她在和他一起，分担着共同的哀伤。
很多在得知母亲去世时早已烂熟于心的话语此刻一句都说不出来了，喉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他的一切伪装在羽见薰面前仿佛都无所遁形。
双手紧紧回抱住羽见薰，赤司征十郎将脑袋埋入对方的脖颈之间，明明不同的触感却有着和母亲赤司诗织一样异样的温柔。
听着女孩啜泣着的话语，赤司征十郎感受着她默默地陪伴，本来冰冷凝固的双眸此刻慢慢融化，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眼角划过一抹晶莹的液体，然后化为一片沉默。
再次张口，声音却是不同寻常的嘶哑和压抑，他抵在女孩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话语轻轻回应着。
“好”
两个小小的身影静静地站立在雨水朦胧之中，轻轻地承诺着大人们所不知道的世界。
***
星辰会陨落，轨道会迁移，但我会记得你的光芒温暖过我的眼睛，而我也曾闪耀在你的夜空里。
诗织阿姨。
再见。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离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