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般守护你》穗紫幽

62、换心

　　睫毛如蝉翼般微微颤了几下，眼帘缓缓地打开。
　　强烈光芒刺入了她的眼睛，她伸手挡住，待略略适应后，方看清来自窗边的晨光。
　　风徐徐地将窗帘的一角掀起。
　　门被轻轻地打开，来人看见她睁开的双眼，“羽晞，你终于醒了！”
　　羽晞将目光移过去，“妈妈，翼呢？”
　　林妈妈顿了一下，把头转向一边，“他，他……”
　　立在林妈妈身后的男子迅速接过了话，“副总他去了塞拉利昂，那边的矿井发生了重大事故，死伤了不少人，副总不得不连夜赶去处理。”
　　羽晞不免有些失望，她希望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便是他，可他现在却远在千里之外。
　　但是想到矿难，羽晞立即联想到国内发生过的那些重大矿难事故——瓦斯爆炸、生死不明、夜以继日的抢救……每每最伤心的是遇难者的家属，他们的亲人在最危险的环境工作着，却未必得到最安全的保障。
　　跟他们相比，她实在幸福太多了，至少她还有他，他又不是一去就不回来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想想便宽了心。遂嘱咐道，“请你一定要叫他注意安全，还有好好安抚遇难者的亲属。”羽晞说得极慢，因为只要稍微一用力便会牵动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我会的，林小姐，副总临行前交代，请你一定要查看公司的邮箱。”
　　天晟集团的员工，每一个都会有一个公司的内部邮箱，以作日常交流和协同办公之用。
　　羽晞轻点了头。
　　齐烨很快就过来了，他给羽晞做了全面的检查，又细细地叮嘱了各种注意事项方才离开。
　　原来这已经是她手术后的第三天，但是她却感觉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晚的心脏移植手术很成功，至少齐烨是这样说的。
　　他还说，新移植的心脏和她身体的排斥反应出奇的小，二者非常地契合，真是个奇迹。
　　她终于活过来了吗，是的，她甚至有点难以置信。在她最绝望的时候，这个机会突如其来，让人始料不及，却又那么地令人欣喜。排斥反应虽小，但不是没有，只要她好好地吃药，就可以和翼长相厮守在一起了。
　　想到以后和翼的日子，羽晞心里充满了憧憬。

　　吃过药，羽晞便让妈妈回家取笔记本电脑，可是把电脑送进房来的却是刚才那名男子，那是韩子翼的助手，她是认得的，虽然每次都是匆匆几瞥。
　　他把电脑开好机，连好网递给她，她接过，道了谢。
　　打开邮箱，有一封来自William Han的邮件。
　　发信日期是手术的那天晚上。
　　“羽晞，因为矿难，我不得不赶赴塞拉利昂处理事故，暂时我不能陪在你的身边了，如果期间有合适的心脏，你一定要好好地做手术，等我回来。”
　　羽晞看着，心渐渐涌出一股暖流，他还是惦记着她的。
　　敲打着键盘：“我手术已经结束，睁开眼睛看不到你，很失望，遇难矿工很可怜，一定要安置好他们的家属。”
　　想到他忙碌起来很可能忘记吃饭，又道，“记得吃饭，记得休息，记得给我写信，还有，记得想我……”
　　心里泛起一丝甜蜜。
　　按下发送键，指尖仍恋恋不舍地停留在键盘上。
　　“妈妈，等翼回来，我们和爸爸一起过年好么？爸爸能赶在除夕夜前回来的吧，一定会的，他那么疼我，到时候我们一起包饺子，一起倒数~”
　　林妈妈转过身，抹了抹眼角。
　　羽晞又反复地把韩子翼的信看了好几遍，方从网上搜索了关于塞拉利昂这个国家的信息。
　　这是一个位于西非大西洋岸的国家，系联合国公布的世界最不发达国家之一，人类发展指数已连续4年排名居世界末位。粮食不能自给，但矿藏丰富。
　　幸好她没有向他乱发脾气，和这些贫困、连生命都会受到威胁的人相比，自己的儿女情长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两天后，羽晞终于可以下床了，她让妈妈送她到楼下呼吸下新鲜空气，坐在轮椅上的她环顾着四周，忽然发现医院里的走廊、大厅、乃至病房，均看不到一份报纸，连电视机都是关着的，她感到十分纳闷，这里的病人难道连个汲取外界咨讯的媒介都没有？
　　“妈妈，为什么这里的电视机都关着呢？”
　　林妈妈先是愣了一下，遂娓娓解释道，“最近不是地震又是打仗的，医院为了不加深病人的负面情绪，所以就让他们少接触些外面的信息。”
　　羽晞恍然，未曾放在心上。
　　羽晞在外面晒了一会儿太阳便看见助手捧着一叠书过来，“这是副总让我拿给你的，书都是副总亲自给你挑选的。”
　　羽晞兴致勃勃地翻看起来，有时尚杂志、言情小说、还有术后的心理护理书籍。
　　回房后，羽晞马上打开邮箱，林妈妈则在一旁给她削苹果。
　　“太好了，翼来信了！”
　　林妈妈手一歪，刀子扎进手指，她嘶了一声，鲜红的血渗了出来。
　　“妈妈，你没事吧。”
　　羽晞赶紧拿止血贴给妈妈贴上。
　　“他、他信里说什么了？”
　　羽晞看了遍信，小蜜蜂似地念了起来：
　　“羽晞，相信手术很成功，你要好好地接受抗排斥治疗，记得定时吃药，我们这边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被救出，政府也出面救助，场面已经稳定下来，一切还算顺利，你现在还不能下床走动，躺在床上也许会很无聊，我会让洛晖给你送几本书来，看看书时间就很快打发过去了。”
　　羽晞睨向一旁的助手，打趣道，“原来你叫洛晖。”这段时间一直照顾她的这个表情严肃的男子，到现在她才知道他的名字。
　　林妈妈凑到电脑前又看了下发信日期，显示是今天早上，“怎、怎么可能……”
　　洛晖扶起林妈妈，“我看还是带伯母去清理一下伤口比较好。”

　　之后羽晞每隔几天都会收到韩子翼的来信，每天看看书、写写信，时间倒很快过去。
　　有时候她会发现韩总裁和韩夫人会悄悄地来看她，在她不注意地时候远远地看着她，带着怜悯与不舍的目光，然后没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羽晞会想，也许他们暂时还没有办法接受她和翼在一起，但是她活过来了不是，死亡她都可以走过来了，这点困难又算得了什么，现在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去说服他们，她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和翼在一起，是的，一辈子。

　　夜，医院。
　　羽晞在病房熟睡着，虞晴进去，轻喊一声，“林羽晞。”
　　见没有反应，她才缓缓地道出，“林羽晞，我真的很嫉妒你！”
　　“我该嫉妒你吗？”她苦笑了一下，“我拥有显赫的家世、美丽的容貌、健康的身体，我有哪一样是需要嫉妒的……”
　　“唯独有一样是我没有的，那就是韩子翼的心……那是我无论如何倾尽全力也无法得到的……”她的声音透着无限苍凉，“他可是把整颗心都给了你啊，就连临走的那一刻他还记挂着你……”
　　不知不觉间，她的双眼已经盈满了泪，“他叮嘱我不要告诉你真相，不要告诉你你们真正的关系，怕你活着还要遭受道德的鞭笞，你们都以为他的车祸是一个意外吧，哈哈……”虞晴突然大笑起来，“连我也差点被他骗了，你居然还能收到他的信，公司还能安排得井井有条，我该感叹他的未卜先知呢还是未雨绸缪？”
　　“直到我发现那份医院报告……他都为你这样了，我还能争什么？”虞晴无力地望天，“我输得彻彻底底，输得毫无还击之力……”
　　她吸了吸鼻子，“你放心，我不会再去伤害你，我答应过他不会让你知道一切，我答应过他的一定会做到，我不能让他看不起我，我会对你说出这些，但是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虞晴看着仍在沉睡的羽晞，五味杂陈。
　　门“砰”的一声被打开，舒蕊一把攥住虞晴的手腕，“你说的都是真的？！韩子翼是故意的？！”要不是她临时起意来看林羽晞，也不会听到如此惊人的消息。
　　因为音量太大，羽晞像要被吵醒似地动了动，虞晴赶紧捂住舒蕊的嘴，把她拖到病房外去，“把你刚才听到的通通忘掉！”
　　“那就是真的了，我要告诉林羽晞，我不能让她一个人活得逍遥自在！”说着舒蕊就往里冲去。
　　虞晴一把拉住她，厉声道，“我不管林羽晞逍不逍遥，但是让她安然无恙地活着就一定是韩子翼所愿看到的，我警告你，若你敢把今天听到的半个字泄露出去，我一定让你在A市永无立足之地！”
　　说罢把舒蕊推到一边。
　　舒蕊紧紧地看着虞晴，眼中有惊讶，有失望，她突然冷笑出声，“虞晴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韩子翼真的很了解羽晞，有很多问题羽晞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便已在信中做了解答，但是也有例外的情况，例如她想听听他的声音，问了好几次，韩子翼都对此只字未提，羽晞去问洛晖，洛晖也只是顾左右而言他，羽晞隐约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是哪里。
　　直到有一天，羽晞在花园晒太阳，忽听到有两个妇女坐在长椅上讨论塞拉利昂的情况。
　　“听说你侄子在弗里敦上大学？”
　　“是啊，那边学费便宜，年轻人又凭着一腔热血，我大哥就让他去了。前天想提前回来准备过年的，结果那天突然罕见地下起了大雨，导致航班取消了，真是一波三折。”
　　羽晞一听，弗里敦正是韩子翼所在的城市，她突然想起前天晚上韩子翼在信中说过的话，“今天天气依旧炎热干旱，但对于清理矿难现场却是十分有利的。”
　　弗里敦属于热带季风气候，11～4月均为旱季，雨水堪比黄金珍贵……
　　羽晞立即回房上网翻查了那日的实况天气，那天果然下起了罕见大雨。再比对一下发信时间是在雨后的三小时左右，韩子翼不可能搞错，那他为什么要骗她呢？羽晞左思右想。
　　也许他根本就不在弗里敦，甚至不在塞拉利昂，那他到底在哪里？
　　羽晞满腹疑问地坐在床上，洛晖循例来看她，他的手里捧着一束樱花，枝丫上的樱花郁郁绽放着，带来了一室芬芳，淡粉的花瓣上还沾着露珠，看得出来是新鲜采摘的。
　　“这是副总让我摘给你的，就在你和他一起住过的庄园里。”说这句话时，洛晖嘴角难得露出一丝温柔笑意。
　　羽晞看着那娇嫩欲滴的樱花，那是她最喜欢的花，只因他与她一起在樱花中烂漫过。
　　可是樱花开了，翼，你为什么还没回来？
　　洛晖伸手欲取羽晞床头柜上的花瓶，羽晞将视线移至那只缓缓伸过来的手，她越看越觉得它像一只魔抓，仿佛欲扣人喉舌，取人性命。她忽然用力捉住那只手，眼中隐隐地带了狠，“你到底把翼弄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