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番外 ...
-
“你说闻容是怎么想的呢？”纪以容无不感叹的对槿说，“难道她以为抹去了记忆就不会感到难过了吗？”
当然不是。
闻容的做法其实就是将闻裳的记忆提前消磁，让它的存在被彻底模糊，最后只盘踞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可被消磁了的磁石总会还存留有一定的磁力的，虽然微小，却不能说是没有。闻裳的记忆也是这样，被模糊化，却依旧会残留下这段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情感。
大概这正应了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这句话。
无论人还是妖，触及到恋人的时候，脑子常常都不怎么好使了。
纪以容说完，才意识到槿现在只是个小孩子，应当是没什么阅历回答这个问题的。
她却没想到槿仰起头，冷冷瞥了她一眼：“因为人的记忆是有限的啊，随着其它东西的不断堆积，这一小段被消磁的记忆就会被挤得更小更小。到最后，就淡了。”
纪以容眼睛微微睁大了点，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槿，疑心她是不是已经恢复了记忆。
这哪里是一个幼生期的小妖怪说出来的话？
可没有，纪以容左看看，右看看，也没有发现任何的端倪。不得不承认这大概是槿早熟，或者……是像她一样，在一段时间里被人类养大。
“容，你的眼睛。”槿忽地弯下腰，捡起什么东西来，冲她扬扬手，那种稚气的感觉又回来了。
“哦……谢谢槿。”纪以容也艰难地弯下腰接过自己的月光石右眼，她这么一动，稍微没怎么出血的诸多伤口又不约而同地崩裂开了。
“嘶——”地上又多了一滩血迹，纪以容把月光石接回去后，艰难地忍着疼痛，又把它给安上去了。
她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现今儿身上全是伤口，动一下就崩裂一片。因为身上满满的都是绵长的疲倦和疼痛，甚至能和挖眼睛的时候媲美了。
纪以容又环顾四周……果不其然看见杂货店里一片狼藉，全被那半领域报废时散发的余波给搞烂了。
特别是她最喜欢的那个床铺，坏是没有坏，只是被掉下来的天花板上的灰尘给弄得弄不干净了而已。好在纪以容这杂货店上头没有别的建筑物，不然她怕是要赔得个喝西北风去了。
“唉。”纪以容望着这满地狼藉，颇有种看透尘世的悲悯感。她又感知到自己与闻裳的契约还有连续的地方，意思是还有另一半报酬她还没拿到，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看来还得再见闻裳一面。
纪以容走了几步，把地上那面碎裂成几半的镜子拾起来，意外发现其上还有淡淡的气机残留。
“哎，真是命大啊。”纪以容摸了摸那还和金属镜框连着的一片镜子碎片，说，“还有重新恢复神智的机会。”
不过从广面意义上讲，闻容还是死掉了的。
因为她的灵智已经消亡，而现在这依附在镜子上的只是她的一点残片。闻容可能在温养下重新恢复神智，可恢复的那一个到底还能不能算是闻容就不得而知了。
纪以容伸出手去触摸剩下的几片镜子碎片，将它们拾起来，再用胶水细细地沿着裂痕粘完整。
做完这一系列工作后，纪以容小心地控制着一缕妖气缓缓地覆盖整面镜子，形成一个薄薄的膜，随后屏气凝神，将自己的灵智沉浸进去，去寻求闻容片段的记忆。
她进入的视角是闻容的视角，便见着一个身影冲她笑着。
纪以容听见“自己”说：“闻英。”这时候的闻容应该刚刚才诞生，声音显得非常冷漠和不近人情。
再仔细看去，会发现闻容口中的闻英，与闻裳的相貌有几分相似。
毫无疑问的，闻英与闻裳有着血脉关系。
随后画面一转，纪以容看见了一个虚弱的躺在床上的女子，这女子瘦骨嶙峋，但并不像是简单的生病，倒像是……做了什么有违规则的事而受到的反噬。
这是闻英。
虽然相貌大变，但眉眼间依稀有几分之前的模样。
“再见，阿镜。”躺在床上的闻英说，她声音虚弱，却带有种久居人上的威迫感。她的眼眸里仿佛晕染上了丝丝缕缕的黑色，那是野心的色彩。
纪以容忽地觉得心底难受，这难受也是淡淡的，像是没经过多年封存的酒，酒香味尚有了一点，便被搬出了地窖。
她忽然眼前一黑，便又发现跳转到了另一片记忆碎片去。
“我是谁？”纪以容听见“自己”问。
她的眼前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她只听见那看不清的身影说：“你便……唤作容吧。”
这句话也许带着戏谑的成分？又或许带有别的含义。
纪以容分辨不出来。不过她果然没有猜错，容这个名字不是闻容自己取的，而是有人给她的。
下一瞬，一切破碎的记忆都归于虚无，纪以容从这些零散的记忆中挣脱出来，感觉手腕处凉飕飕的。
纪以容下意识紧张地低头一看，肌肉紧绷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却看到自己破烂的袖子被撕开，露出下面结了一层疤又被撕裂的伤口。而槿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绿色软膏，用手指细细的敷。
槿不高，只堪堪抓得到纪以容的手，所以为了好好的上药，她还不得不踮起脚尖将软膏在伤口处抹匀。
嗤！
纪以容有点想笑，内心又涌动着奇妙的温情。
她也没把软膏结果示意让自己涂抹伤口，而是搬了个还没散架的凳子坐着，方便槿的行动。
软膏敷在伤口处凉凉的，将那点疼痛压了下去。血很快就止住了，槿见纪以容那样配合，于是就又撕拉地撕下一片袖子，涂其它的伤口去了。
纪以容因槿这毫不犹豫的撕袖子举措懵了一下，感觉浑身都生起点不自在上来，于是便自欺欺人的转移下自己正在想的事情。
这下便足够坦然了。
闻容留下的记忆碎片很散乱，纪以容也只能得到大概的一些讯息，结合妖怪的某些习性特性，她推测出了一个大概的发展。
闻容最开始的主人应该是闻英，是闻裳的隔了不知道多少的亲戚。闻英年轻时候知道了闻容的存在，随着年岁的增长，生出了野心，利用了闻容。
纪以容所看到的那个只有黑暗的片段很可能是闻容在被利用后陷入了沉睡，再之后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失去了一开始闻英赋予她的名字，被人或是妖找上，使闻容拥有了本该属于纪以容的妖怪的名字。
这样看来……
纪以容在心里想，闻容可没有失去记忆，所以当她再见到与闻英有几分相似的后代闻裳的时候，真的未曾生出怨尤之心吗？
纪以容想她应当是生出了的。
闻裳的患得患失，应当不只是源于两者的身份差异，更也在于闻容时不时表现出来的那种不怎么好的态度。
所以这一切都是有因有果啊。
若非闻英如此待闻容，她也不会失去名字，被赋予另一个已经存在了的名字。
而后因由闻容对闻英的怨愤之情，闻裳变得患得患失，甚至差点执念入鬼，被纪以容好巧不巧的摄来完成一笔交易。
纪以容便顺理成章的知道自己的身份被冒用一事，也间接为闻容最后灵智的消亡埋下伏笔。
这一切环环相扣，一路顺利推动着下一件事情的产生。实在叫人怀疑这是不是只是一场排演好的剧本。
槿此时已经涂完了两个手臂的伤口，纪以容两条袖子都断了，成了名副其实的断.袖。纪以容看槿的模样像是要对别的地方左右开弓了，她抽了抽嘴角，还是让槿停下举动，让她自个儿来。
*
另一边，闻裳的妈妈慌慌张张拉着闻裳去做检查，得到结果是暂时性失明，可能是因为受到了刺激的缘故。
闻裳的妈妈不敢相信，她问女儿：“囡囡，发生了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就这样了？”
闻裳千篇一律地回答，我不知道。
无论闻裳妈妈问了女儿多少次也没有得到回答，她只好在医生的建议下让闻裳留院检查，暂时把学校的课停住了。
闻裳虽然有在回答，但细细看去，她安静而又茫然。她乖巧地听从妈妈的话躺到床上去休息，宛如一只漂亮的陶瓷偶人，徒有外表，心却空落落一片。
过了一段时间，闻裳忽然像感知到了什么似的，偏过头看向病房们的方向。视野里还是漆黑一片，无光的死寂，却又仿佛多出了一点什么，一点鲜明的生活的痕迹。
声音仿佛从天边来，闻裳只听得清几个字眼，像是闻英，恨，闻容之类的字眼。
听到最后一个字眼，闻裳顿住了，她撑起身体，却在手边摸到了一个东西。
她的第一反应便是镜子。
确实是镜子，只是镜面像是碎裂了，手摸上去尽是裂痕的凹凸不平。
闻裳却如获至宝一般，将镜子抱入怀中。这一刻，只有稻草的稻草人被填上了一颗鲜活的心。
纪以容站在病床旁，瞧了闻裳一眼说：“看来她除了记忆，还丢了别的东西啊。只不过，就算她已经听不清我说的话了，我这一项契约也还是算完成了。”
她已经感受到了反馈过来的东西。
“为什么要把镜子留给她呢？”槿问，“镜子就算可以重新诞生灵智，她也等不及了。”
人类的寿命太短，四季轮转，很快就过去了。
“就算做念想吧。”纪以容，“毕竟，我也是认识闻裳这个小姑娘的。”
“闻容，想来也是愿意的。”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番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