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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燃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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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
只不过随着人类的发展,妖怪逐渐退居幕后,他们的形象现在只在古时留下的奇闻异事中有所记载。
可有的人类依旧可以察觉妖怪的存在,他们有的是具有一定天赋的灵感者,更多的还是执念难消的人。
有的妖怪相当排斥厌恶人类,而有的妖怪就借以人类的欲望和执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或是用人类的血肉来发泄自己的血性,或是受伤,妖力枯竭,不得不选择与人类相交。
纪以容便是这后一类的妖怪,她化为男性的姿态是为了躲避自己曾经招惹上的妖怪,却没想到妖力枯竭,致使她无法长时间恢复自己认可的性别去。
纪以容觉得自己这男性的姿态除了一张脸倒是像原来一样好看,且有利于伪装自己的真实身份外,要累赘许多。
纪以容自知自己在妖怪里这回是踢上了铁板,也不敢像往常一样时常去那些地方乱逛。
她思来想去,为了补充自己的妖力以便恢复自己原来的性别,便重操起了旧业,改在人类街道里开了一个杂货店。
可这杂货店开了数日,也少有人光顾。
一是她这杂货店没有积攒的人气,二则是因为她这杂货店交易的可不是一般意义的杂货店里的东西,看不见妖怪的人同样也没法和她进行交易。
就算她遇见了有灵感的人,但要那人有兴趣进店看看,有多大的概率呢?
纪以容决定自食其力,自己创造条件。
月夜,夜深人静,是狩猎的好时候。当月华铺洒到地面的时候,纪以容往房间里的小香炉里添了根香。
她添好香后,不待点燃,便见倾刻间,那根灰色的香上端就萦绕起了雾气,雾气飞快地蔓延着……直到填满整间屋子……直到有那么一丝不起眼的烟气溜去了街上,缠绕在一人的身上。
那是笙魂香,引来的是人的生魄,媒介,则是人的执念。
纪以容往半开的窗外看了看,脸上露出了厌烦的表情,说了声:“嘘。”,便伸手将迫近店外的黑色烟气驱散。
她站在屏风后面,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等待客人的到来。
*
被牵引来的生魂是个名叫闻裳的少女。
离体的生魂如果没有人牵引,很容易迷失道路。
此刻闻裳便茫然地站在街道上,她穿着睡衣,恍惚间觉得她所看到的场景分外眼熟。
熟悉的招牌,熟悉的广告语,一切的一切都告诉她她正站在她家门口的一条街上。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喃喃问,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处于街道上的阴影处。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是在做梦吗?
闻裳问着自己,睫毛缓缓舒展又垂落——可就在她闭眼的一刻,某种突如其来的违和感撞上她的心间。
月亮升得那么高,街道上又没有遮蔽物,那——那些阴影是从何而来的呢?
闻裳就属于能看见妖怪的那类人了,她从别人的口中知道自己的天赋,却不知道怎样使用,可她身处此处,到底察觉出一点不对劲来。
闻裳为自己的发现而颤抖,她不去直视那些阴影,眼睛盯着脚底,只用余光偷偷去瞥那些她陌生而熟悉的“生物”。
而就是这一眼——
她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一些薄薄的,暗沉的烟气从街道上腾起,它们乳燕投林般涌向闻裳视线所及处最黑暗的方向,像是一条条蜿蜒的细蛇,带着种令人惊悚的诡感。
而只要将视线多在那聚集的阴影处多停留一会儿,就很容易发现那些阴影并非死物,它是活着的,拥有着庞大“身躯”的它还在缓缓活动着,闻裳听得到耳边传来这妖怪的尖啸,那是种婴孩般尖利扭曲的声音,却又隐含着一种喜悦——
喜悦为何?
它缓缓挪向闻裳,闻裳听清楚了,它……不是在无意义的“尖叫”着,它是在笑!笑得人鸡皮疙瘩都要落个满地。
再没有这么清晰过的危机感支配了闻裳,她懂了——
这妖怪是在对她笑!
“咕……”闻裳咽了口口水,脚步慢慢后移。
她从来没见过这种妖怪,它们不是真的!
它们…真的不是真的吗?
闻裳一边否决着此情此景,又一边否决着自己,她根本没办法说服自己的心——
“嘘。”
正值此时,闻裳突然听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很轻也很重,犹如一口大钟,将她目所及的所有烟气尽皆震散!
世界像是被分隔成了两半,一半被可怖的阴影笼罩,一半带着光明的色彩。
这就是纪以容出手了。
闻裳不知道这些,她看着眼前的阴影被猛地驱散,露出一条看上去很安全的小路出来,她左右望了望,只见得那条“路”的周围阴影们嘶吼着,却在接近那一条无形的线时连挣扎都不曾就湮灭在空气中。
她又打了个寒战,斟酌一下还是缓缓地沿着那条小道往前走去。
“到了?”纪以容轻轻念了声,手指一滑,便将放在她身上非常违和的手机拢入唐衣的袖中。
她又抬眼看了看门口那扇因为闻见了生人味道而露出贪婪的屏鬼,警告道:“安静,别惊扰到了客人。”
屏鬼乖巧得跟兔子似的。
闻裳走近了杂货店。
杂货店占地面积不大,外边看满满穷酸架势,可放在此时的情景下,就显得很神秘了。
门无风而动,邀请闻裳进入。
纪以容刮的这场妖风,妖力用得很少,仿佛就只是随心的一场微风,只不过添了个安抚人心的功效罢了。
闻裳被这股风吹得居然有点舒服了,她觉得心平静下来了,对这家店也生出了点好奇心。
这是……妖怪开的店?
闻裳小心往店里张望,目光挪到角落的时候,停住了。
她看见了一面屏风,这扇屏风薄薄的,柔柔的,丝绢一样的颜色,上边没有一丝花纹,可闻裳在上面看见了一个容貌娇美的仕女。
“那是屏鬼,一种很低等的妖怪,没什么危险的,客人无需在意她。”
闻裳心想,低等的妖怪?那说话的这个妖怪该有多强大,才能饲养妖怪?
她的目中透露出一点不信任。
就算那传出来的男子声音让她联想到碎玉之声,闻裳依旧保持着一丝的惧意和戒备。
这是闻裳数年看到不寻常的东西后积累下来的经验,越美的事物也就越危险,眼镜蛇是这样,妖怪也是这样……只不过,还是有例外存在的。
闻裳如此想着,唇边甚至泄出一份微笑来。
声音自另一扇屏风后传来,闻裳见着一道朦胧的身影,自半透的屏风后映出来。
那看起来是个身材偏瘦的男人,每一步走的隐隐合乎节拍,带着种说不上来的优雅和神秘。
闻裳见到了这人的相貌,就像揭开一座薄雾氤氲的青山的神秘面纱。
这妖怪店主样貌俊秀,面容带着分柔气,他只有一只眼睛是睁开的,右眼闭上,穿着一身白色的唐装,画中人一般。
可他却生有一双冷漠的眼睛。
闻裳在与纪以容眼神对视的一瞬间被吓了一跳,全身像浸在冰水里一样。
她再看眼前的店主,那点对颜值的欢喜已经没有了,并且她也只敢匆匆看一眼,就把头低下去了。
可怕……这才是妖怪吧?
闻裳不由想到,可要说妖怪是眼前这个店主这样的话,那她所熟知的妖怪是天性就温善得很,还是刻意装给她看的呢?
闻裳不太确定了,怀疑的种子其实一早就已经种下,只待催芽。
纪以容看见这个小姑娘的时候还吃了一惊,她心想:怎么是她?
闻裳身上怎么会有这么浓重的执念的味道?
纪以容刚收敛好外露的情绪,让自己的脸看上去不近人情,就又嗅到了那股突然变得更加浓香的执念的味道。
来源于闻裳。
纪以容看着无形的执念像是一个大茧把闻裳包围,在其上捕捉到了……占有的欲望。
再有就是,一个妖怪下的标记。
一个妖怪一般会在两种情况下在人类身上下标记,一种是将人类作为储备粮的猎食标记,另一类则是保护的印记。
这两者印记本身有很大差别,所以纪以容很容易看出来这是个保护的印记。
让她感到有点不安的是……印记上边的妖气,怎么有点像她放出的妖气?
不会……这小姑娘的祖上,又是她不留神招惹来的人吧?
纪以容背后一凉,连带着想起了某些不怎么好的过往经历,右眼隐隐作痛。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纪以容拿起一旁的青口瓶器,从旁拿来一卷娟锻,擦起瓶子来。
闻裳沉浸在不安里,纪以容也有点心虚,两人居然就这么对站着站了好一会儿。好一会儿以后,纪以容才想起要做些什么,开口说:“你现在是生魂的状态,你没有发现吗?”
“……啊?”闻裳懵懵得啊了一声,她知道什么是生魂,立马反应过来看自己的手。
一只半透明的手。
“……我?怎么会?”闻裳愕然。
“是我将你引过来的。”纪以容轻轻一笑,面颊一瞬间就变得带点妖的感觉来。
“为什么?”
“噢……为什么?”纪以容轻轻地地说,“我点的是笙魂香,招来的生魂只会有一个特点。”
她直视着闻裳,那只很是冷漠的眼睛寒渊似的。
“那就是——执念太深,快要堕化作鬼的生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