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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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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室内清寂无边。
只有昏黄的一豆灯光罩着我和他。无数文人骚客风雅之作袭上心头,又如潮水淡去。
于我,什么情调,什么映趣,什么幻境,统统无用。我只是,单纯地,想紧紧地抓住这一刻,长些,再长些。
可是,连这点愿望也立马成了奢望。
楼下,忽地门铃声大作。乔书平一楞,再回神,已轻轻将自己的脖子从我的掌中挣脱出来,站起来,戴上自己的眼镜。
楼梯口,已传来急迫的脚步声。
“乔书平,你怎么敢……”
我的门开着,刘劲带着一脸的汗已然跨进门来,看到我也在,生生呖下了后面半句话。只走到乔书平面前,拉住他的衣襟。
“走吧,跟我回去。”
乔书平看了一眼攥着自己衣襟的那只手,那只手的主人便瑟缩了下。
“今晚我不回去了,就在家里。”
“不行。你……”刘劲凑到乔书平耳边,压低了声音。
“我不是还重金聘了你吗?我家有客房。”乔书平说得义正辞严。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就这么定了。”乔书平说着,推了刘劲一把,两人就在我面前消失了。
因为地震,学校放了两天假。乔书平和我一起呆在家里。但我们再没像那一晚那样单独在一起。更多的时候,他在他房间里休息,我在我房间里温书。刘劲如同一个监工,不时守在乔书平门口,把他那些案卷、卷宗、法律书籍全部放在自己手边。
我有一次听到乔书平无可奈何的声音:“刘劲……”
换来的只有刘劲的一对大白眼,还有对我的千叮咛万嘱咐。
“欢欢,这次事发突然,我也就算了。他可是为你,你可得和我站在一条战线上。”
我点头,能做的,也只不过在和乔书平一起吃饭时多夹一点菜给他。
也许,能多吃点,他的脸是不是会有点红润。
晚上看新闻,知道这次地震的震中在S省W县里,震级高,受灾面积大,这两天余震不断。S省W县离我们这边有1000多公里,想来,那天地震发生时,虽有摇摇晃晃的感觉,我们这边其实是无虞的。不仅那天无事,以后也不会有事。所以,又过了一天,一切恢复正常,学校也通知复课,我收拾了书包,准备回校。
临出门前,乔书平塞给陈辉一个包,鼓鼓囊囊的。到学校我才知道,竟是一个多功能帐篷、一个手电筒、外加一个地震带铃铛的不倒翁。
“先生说了,虽然咱们这边离得远,但也不能大意,万一有什么,就用这些……”
彼时正规渠道已难购到帐篷,我从不怀疑乔书平的能力,可是捧着那个帐篷和那两样附加的东西,心里真是甜得很……
帐篷当然没用上。不倒翁倒是每天摆在寝室床前的柜子上。每晚睡前,一边接着他问候的电话,一边在那老翁脸上指指划划。有一晚,禁不住自己就笑了。
“怎么了?”他有瞬间的愕然。
我连忙收回自己的思绪,正色道:“没有。是倩倩在说笑话。”
“那好嘛,你和同学去聊吧,我挂了。”
“不成。你平时通话时长都超过5分钟的,今天才不到2分钟。”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地震那一晚之后,我在他面前说话似乎胆子更大了些,言语间撒娇的味道也更多了些,他并无明显反感,越发助长着我得瑟起来。
他顿了下,道:“明天是庭辩,我还要准备下。”
我蓦然想起“揽月大桥”的案子。
“没问题的。”
“你对叔叔就这么有信心?”
“当然,你是谁?你可是我无所不能的……乔叔叔!”
那边沉默良久,才道:“谢谢你,欢欢!”
电话挂断的时候,我的一只手还停留在不倒翁的脸上,我划了多次,直到今晚考发现自己一直划的,是乔书平的轮廓。
多年以后,我的乔叔叔就这样么?鬓发如霜体如锣……
想想就让人满足。
知晓庭辩结果已是庭辩结束以后一周的事了。
那天刚好出了第三次诊断性考试的成绩。我不出意外跌出年级前三十万。晚自习刚上,就被“李皇”叫去了办公室。
照例的盘询教导,我“诚惶诚恐”接受教育指导,发誓赌咒“不负期望,好好发挥,为校争光”。
末了,“李皇”满意挥手让我离去。
“李老师,您这份报纸,能让我拿去看看么?”
“李皇”正兴奋于我的“孺子可教”,顺手就把报纸递给了我。
报道在摊开那个版面的右下角,并不长。我迅速浏览了两遍。关于乔书平的,只有接近末尾的一句话:乔书平的论辩有充分证据佐证,加之其个人精彩庭辩,为本案第五被告于津的最后判决留足了悬念。
我的乔叔叔!
我差点在过道里跳起来。
我给他发了信息。
你好棒。我也要做最棒的。
第二天早上,我才看到他在凌晨五点给我回过来的信息。一个字:好。
我是带着这样的信心和期待走进高考考场的。前一夜,想给他打个电话或是发条信息的,心里紧张,害怕自己睡不着。可是思前想后,什么也没做,只把手机翻到他那条信息,压在枕头下,竟然一夜好眠。
第一科下来,自我感觉良好。中午的时候,陈辉竟然来了。用保温桶装了三菜一汤来。全是我最喜欢的。
“谢谢陈婶。”我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道谢。陈辉有些嗫嚅,只躲到一边去抽烟。
我很快解决掉那些饭菜。
“好吃吗?”
“还不错……”我舔舔唇。
说实话,和陈婶日常的味道比,稍咸了点,不过,人家有那份心,那些小瑕疵就忽略不计了吧。
“那明天我又送。”
“会不会太麻烦陈婶了?”
“不会不会……”
陈辉过来,有些手忙脚乱地收拾我的碗筷。
“那说定了,我明天中午再过来。”
他最后一个字的音还在我耳畔回响,人已瞬间不见踪影。
我莫名地耸耸肩,坐下来翻开我的数学书。
后面一天也是如此,陈辉到点送饭,我吃饭期间绝不在旁,收拾完东西立马便走。
到考完那天中午他来接我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他:“辉叔,我最近做了让你讨厌的事?”
他半天反应不过来。
“我看你看到我跟躲瘟神似的。”
说完我就乐了。两天半考试题目对口,发挥出色,我心情大好。
“没……哪有……”他嗫嚅半天,也不过三个字断续,一路再也无话。
那天晚上乔书平回来得很早。
“出去大餐?”
他连门都没进,就站在那里冲我挥手。
他穿着件浅灰衬衣,黑色西裤,上面两颗扣子解开着,随意站在那里,端端是风情无限……
我在心中腹诽了千遍“美大叔是毒药”,笑语嫣然向他走过去。
出乎我预料,没有去市中心贸易中心那家自助餐厅。陈辉开了很久的车,天擦黑的时候,“宾利”才停在了滨江路尽头。
“你找个地方吃饭,我打电话后你再过来。”
乔书平下车的时候吩咐陈辉。说着,就抬脚往前走,我连忙跟上去。
滨江路边有一条小路,那是一条人踩出来的路。两边树木婆娑,中间一条仅供两人通过的碎石路。
“走到我前面来,看好脚下的路。”
乔书平微一侧身,我心中有些憋气。为了出来吃大餐,我特意换了长裙,还穿了一双5CM的高跟鞋。这路……我原本以为他老人家看在我这样穿着的份上,怎么着也会拉一拉我的手,可是……
我气不过,很慢很慢地走在前面,听他的脚步慢慢地踩在枯叶上,发出低沉的声音。
好在那条路并不长,几百米后,一个拐弯,一幢灰墙青瓦的房子就出现在我面前。
我长出一口气,回过头来看乔书平。他微佝偻着腰,跟在我后面几米远的地方。
“地上有宝啊?”
我看他一直快走到门前了,都还低着头看地面,没好气地问。
他蓦然抬头。
门前的地灯远远地照着他的脸,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只仿佛抿着唇,淡漠无边。
他慢慢走到我边上。
“进去吧。”
跨进大院,还别有洞天。
正中是个人工湖,湖面上荷叶连连,点点星光,闪烁其间。绕湖而建的,是一弯雕花长廊。晚风拂过,淡淡馨香,萦绕鼻尖。
我竟有些痴了。
“发什么呆?还没到呢。”
乔书平指了指长廊尽头的那处拱桥。
我随他跨过那座拱桥,才发现里面还有一座二进的院子,内里是三层小楼,全是木质结构,雕梁画柱,颇有几分古风。
我随着乔书平上到三层最尽头的一间房。两边的雕花的窗格大大开着,一面是莲池星星点点,一面是江面灯火辉煌。古朴与时尚,寂静与喧嚣,清雅和豪奢就这间屋中,奇妙而和谐地统一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