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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10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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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来临的时候,我在B大医学院学习。
安齐公司前后三款的产品皆在市场站稳了脚跟,公司趁胜追击,招募了新成员之后,又开始开发综合性软件产品,而我的办公室已经充实到三人,我终于有机会继续我喜欢的专业。
十天前,□□正式宣布了对左平的调查结果,事前传闻的各项罪名均已坐实,在此以前,左理早因涉嫌操纵当街抢劫,被正式提请公诉。他没有为自己请律师,一审就当庭承认了所有指控罪名,最终被判有期徒刑6年半。
我曾经去监狱看过他一次,带着离婚协议书。他拒绝见面,只托狱警带出来一句话,他永远也不会让我如意。
这是我预料到的结果,更何况,那张纸最终能换来的那个绿本本,对现在的我而言,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除了午夜梦回,我都努力地不去想他。他在我生命中留下的铬印如此之重,除了咬牙除了咬牙希望时光填平,我实在无计可施。
我只能拼了命去学习,去工作,去忙得让自己没有机会胡思乱想。结果,我的努力很快就有了额外的收获。
我参加了执业医师考试,结果在当年通过率不到5%的情况下,我居然一次通关。也因为我出众的成绩,B大医学院破格为我发放了毕业证书。
这已是那年年末的事。拿到证书当天,我给韦家齐请假。
他正在核对明日记者招待会他的发言稿。彼时安齐又上新了几款软件,其中综合办公软件和DFJ游戏软件牢占据同类市场前三位,“安齐”已开始成为小有名气的软件公司。明天的发布会就是就是“安齐”首家跨省分公司成立暨天使投资入驻发布会。
他翻个白眼看我。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辞职,我们未来的乔大医师。”
“我怎么舍得?眼看要分年终大花红了,”我笑,“还有机会去当外地公司一把手……”
月前韦家齐找我谈过,U省分公司毕竟是第一家外省分公司,他希望我能过去坐阵。我尚未答复,只因公司就在U市,离我过去的家,仅仅10分钟的车程。
“安然,希望你这次回来,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点头。
这次,临近的N省连天大雪引发雪灾,B大医院组织了抢险救灾志愿队,我也报了名,成为一名志愿者,即刻将赴灾区开展抢险救灾工作。
“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我又点头。
“对了,等我回来,记得叫我安大医师。”
夏天的时候,我回了趟U市,把自己户口上的姓氏改回到安。我不是故意想做什么,而是我和乔书平之间毕竟隔着那么多恩恩怨怨,回归母姓,似乎能让我安心一些。
正式回去以前,我给乔书平打过电话。几个月不见,我发现我发现至少在电话中面对他时,我居然可以做到从容不迫。我连理由都没说一点,直接就告诉他,我想改回姓安。他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真正开腔的时候,除了几许疲惫和嘶哑,他依然很好地维持了“乔氏风度”。
他说好,随你吧。
我们各自再没有说话,在静听电流流淌几分钟之后,不知是他还是我率先挂断了电话。
我定了当天往返的机票,想着要是地留我吃饭,我就拿出机票,免得拒绝时难堪。结果,回到“香庭苑”,迎接我的,只有陈婶1人。她递给我一个包好的信封,说,这是先生让我给你的。我拿过就想逃离,陈婶却拉着我的手问我什么时候回这边来做,我只能支吾着敷衍过去。
“早点回来嘛,大小姐,我们……都很想你,尤其是……先生。他从来都不说,可是每一顿饭,他都安排做你喜欢吃的那些菜,还有还有,你的房间,他让我每天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你的东西还都按你在的时候的那个样子原样放着,小姐,你上去看看吧?”
我得狠下心,才能甩开陈婶的手。我走出好远了,都仿佛还听到陈婶的声音。
先生一个人,又看不见东西了,真是很苦啊……
结果去了派出所,才发现信封中除了户口本,还有一张打印好的纸条,上面详细写了,到了派出所,去找哪个人,说什么话,走哪条“绿色通道”。
我一一照做,果然非常顺利,不到一个小时,户口本上的乔安然就变成了安然。
那两个簇黑的崭新的字不断在眼前跳动,恍惚就回到了十多年前,也是在这儿,乔书平牵着我的手,问我:“安然,跟叔叔姓,好不好?”
我鼓着掌说好。有人拿个印泥盒过来,让在一张表上按个手印,我一边按一边问:“按了手印,是不是就代表一辈子不许反悔?”
身边的一堆人都在笑,只有乔书平在郑重地点头。
“只要你愿意,欢欢。”
原来,他竟是那个时候就给我许下过承诺了?可惜彼时太年轻……
我看着本子还在发楞,帮我办改名的那个户籍突然招呼我。
“对了,乔小姐,乔先生说,如果你赶时间,可以把户口本就放在我们这里,乔先生到时会过来拿。”
他居然连这地想到了——真是了解我!
登上回B市的飞机前,我给他发了条短信,两个字,谢谢!
那居然是这几个月以来,我最后一次联系他。
隔了两天,我就和B大志愿团队一起登上了去N省的飞机。志愿队除了B大医院各科的著名医生护士,剩下的全是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医学院的学生。我和一个叫罗娜的坐在一起。她是医学院大四的学生。刚坐下,就跟我说:“其实,我早就认识你!”
我转头看她,一个短发皮肤有些黑的姑娘,一笑就露出两颗可爱的“兔牙”。
印象中,我认识的人中,没有她……
“我是U市二中的。”这一句她是用U市的土话说的,我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U市二中和U市女中都是U市最好的中学,我和她又是同级,想来过去在U市,应该有机会见过。
“嗨,你可能不记得了,那一年模拟考,我们学校修教学楼,在子们学校借了几间考室,其中有一间就在你考室旁边。你那次扭了脚,被你父亲背着下楼去的情景,我们好多人都看见了,后来还听说那人其实只是你养父,哎,我感动了好久,还把这个当过我作文的素材。你不知道,其实你的名字,我们都早就如雷贯耳,可是直到那一天,你才真正让我忌妒——怎么这世界上的好事儿全让你一个人给占全了?”
她一边说一边发出爽朗的笑声,我能看出来她眼中的钦羡是真的。
可是呢?我长叹了一口气。
这世界的确很奇怪,当你要刻意忘记某些人某些事的时候,总会有人跳出来,提醒你莫失莫忘。
那一路,我想了办法岔开话题,终于让罗娜不再提起乔书平。好在B市离N省并不远,一个多小时后,飞机顺利降落在N省机场。
不过情况比我们预先知道和设想的要严重得多。
受灾最严重的,是距离N省100来公里的P县,当地和N省之间,原就只有一条省道相连,因为连日大雪,清理不及,部分路段无法通车。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要去灾区,说不定得扛上药品和设备步行部分路段。
时间不等人,领队很快将我们分成六个组,分乘六辆车向灾区中心进发。车只开了不到三公里,前方道路就无法再通车了,我们每个人只好背着属于自己的那一堆东西,徒步向前。
只走了不到一公里,我的电话就响了,可我双手都拿着东西,实在没空间再接电话,只能由它响了又响,直到断掉。
“还有多远啊?”
罗娜比较矮,又瘦,背着大型急救包,没走出多远,就气喘吁吁了。
组长看了眼自己的手机,“还早,以我们现在这速度,估计天黑前能到吧。”
我的天,现在不过刚过两点,要走到天黑,这下别说罗娜,连我也觉得手中的药品无比沉重了。
我的手机又响了。我干脆把手上的东西放到一边,坐到路边,摸出手机。
虽然那个号码我没有再保存,可是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记忆,哪里是这么容易就抹去的?我犹豫了半晌,电话安静下来,可是几乎是立刻,我的手机又响起来,还是那个号码,我接了起来。
乔书平的声音低而急促。
“你在哪里?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我……我不方便,我拎着东西。”
“你现在在哪儿?”他的声音平静了些。
“刚到N省。”我不告诉他的,但是时间紧迫,我编不出来其他借口。
“你马上回来!”不是征求意见,是命令,如同那些年他给我规定下的各样制度。
“那边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以为自己学了点医学皮毛,又空有一腔热情,就妄想去当英雄了?瞎胡闹!”他松本不给我留反驳的时间和机会,他说得快速而连贯,如果不是间或的喘息声,我真以为自己现在站在法庭上,是乔书平的对立面。
我还在组织自己的语言,妄图反驳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循声望去,竟是离我不远处垮塌了一大块大雪覆盖的石头,不偏不倚,砸在和我一样坐在路边的两个志愿者身上,那两人顷刻间就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