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情人》杜水水

46、第四十六章

　　“出的……什么事？”肖宸问地有些结巴。
　　欧拓突然把相册合上，扭过脸来望着肖宸，深遽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肖宸忽然害怕了，勉强笑笑，说：“别讲了，咱们，咱们干点别的？”
　　欧拓叹口气，垂下了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眸子里的一平如水，或者惊涛骇浪。

　　“那天……极冰找我练搏击，你知道我们俩从来没分出过高低……一时兴起，就打到很晚……”
　　“后来，我忽然想起已经约了正昕放学后打乒乓球的，就想走。可是极冰冷着脸不让我踏出搏击馆半步，他说不分出高低，谁也别想走。”
　　“我气极了，和他痛快淋漓的大干一场。那场，我蠃了……”

　　“我俩一道回家的路上，我给正昕家打电话，可是……可是姨夫说，他、他还没有回来……我和极冰赶紧回学校体育馆找正昕……你知道我们看到了什么？”
　　欧拓讲到这里，手不自觉的颤了颤，自床上站起来慢慢走到窗前。
　　望着他沉默的背景，肖宸吓意识地抓紧身下的被子。一时间，屋子里寂静的只有夏蝉的嘶叫声，仄仄平平的传进来，单调的令人心烦，令人……心慌。

　　“整个体育馆，一个人都没有……”半天，欧拓梦呓一样喃喃的说，“我们好不容易撬开大门，里面空荡荡的吓人……打开所有的灯，找呀找呀，找了半天，才在更衣室的柜子后面找到他。他拳缩在那儿，一动不动，就象，没了气息……上面的校服依然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下面、下面却、却什么都没穿，球拍放在一旁……柄上全都是血……球拍很漂亮，是我前一天、送他的生日礼物。”
　　说到这里，欧拓的声音越来越轻，他似乎已经走进一段朦胧的梦境，神情愈加冷漠，而嘴唇愈加没有色彩，“全都是血……连大腿上、地上……衬得他的身体白雪一样……”

　　肖宸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心脏处一抽一抽的巨痛着，不由用手使劲揪住……然后，眼前浮现出开学那天，坐在重重女生之中的那个美丽人物——漂亮俊逸的脸，黑黑的头发垂在光洁的额前，红红的唇微微上扬，镜片后，清澈的眸子里闪动着温温平和的光芒，就象一尊圣洁的……天使。
　　“欧拓。”肖宸四肢无力的站起来，自身后抱住欧拓，深深的埋进自己的脸。然后他发现，欧拓在自己怀里微微颤抖着。

　　“我们把他搬出来，好半天才弄醒他，当他看到我们时，居然笑了……我永远忘不了他那时的眼睛……没有一丝阴影，清灵的照得整个房间都是亮的……”欧拓僵直着身体，一直望着窗外，恰巧一只小麻雀伶俐的掠过。“他说：欧拓，对不起……我把你的球拍……弄脏了……”
　　“别说了，欧拓。”肖宸觉得眼睛里有一股股水渍正不受控制的涌出来。
　　廖正昕，廖正昕……

　　“肖宸，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送他球拍，如果没有约他打球，如果我没有和极冰斗气……正昕就不会被那个性无能的体育老师看到，就不会被一只、一只球拍□□……这都是我的错，对吗？那段时间，我总会做恶梦……梦到正昕在那双大手下绝望地哭泣、绝望地叫我的名字……”
　　说到这里，一滴泪，啪哒一起滴在肖宸的手背上，水花四溢……肖宸的心也被这水花溅得四散崩离，伴随一起的，还有莫名的绝望和无助。
　　肖宸扭头盯着床上的相册，还没触及，就象被马蜂蜇了一样，目光又倏的缩回去……想抬头看欧拓，却又没勇气看那张含满深深悲伤的脸……他忽然发现，在这样的故事，既然在这样的故事之后，他真的只能作一个迟到的旁观者，悲伤着，却无能为力。

　　“那时候小，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就想，把自己赔给他吧，赔给他……”欧拓干涩的薄唇微微扬了扬。“我对他说，我会用一生保护他，保护他再不被欺负，不再被人丢弃……而他说，这么做，如果会让你觉得好受一点，那你就做吧。”
　　廖正昕，廖正昕……温温尔雅的廖正昕，遇到灾难依旧微笑的廖正昕，我们用爱的名义伤害了你，你却以什么名义来原谅的我们，可是爱么？胸若怀谷的爱吗，是吗？
　　肖宸深深吸了个气，想笑一下，但这难度系数太大，几番努力后只得作罢，“如果是我，我也会象你这样做的……”

　　欧拓放开肖宸，紧紧盯着他，冷森森说：“肖宸，你想扮演知心姐姐的角色，差得太远。”
　　肖宸狠命地闭上眼睛。
　　接下来，又是无尽的寂静，夏蝉惹人心慌的嘶叫，以及阳光一波波的涌进来，散开，消逝……

　　欧拓的声音再轻轻响起：“这件事情改变了许多东西、许多人……我们把那个变态老师打得半死，然后直接把他送进监狱，让他死不成也出不来。我们迅速转学，可是，正昕依然变成了一潭水……温泉，看着清流，摸着温暖，却就是投不到底……而我和极冰，一起背负着一样的内疚，一起背着内疚上一样的学校、保护一样的人，一起，在内疚里长大……却又水火不融的到一起就打架……其实，那之前，我和极冰，走的更近些，因为我们是同样的人。全乱了……”

　　我也乱了。肖宸苦涩的想。

　　欧拓点燃一只烟，淡然看着烟圈在屋子里乱窜，说：“知道吗，我一直回避和你谈起这段过去，它对你这个小孩子来讲，也许太过沉重了。”
　　小娃娃吗？肖宸抹把脸，笑了，“那好，我们谈谈不是小孩子的话题，如今告诉我这些……你什么意思？”
　　“你说呢？”该死的欧拓又把球踢了回来。
　　肖宸愣愣良久，忽然觉得自己特无力，“我在问你。”

　　“我已经给过你答案，肖宸。”欧拓不抽烟也不笑，直视着肖宸不让他有丝毫的后退。
　　“可是，如今，你让我、让我拿什么坦然处之？拿什么、拿什么……舔着面皮，去，去见他？”肖宸狠狠地捶着床。

　　欧拓摇摇头：“肖宸，如果我说，这和你没关系，你信吗？”
　　肖宸抬起狐狸样的眼睛水水的望着他。
　　欧拓扔了烟头，淡淡的说：“其实，我们虽然一起这么多年，但关系很别扭，就好象强扭在一起的债务人与债权人，一个急着补偿，一个却不急着索取……他总是清冷如水，甚至连□□，那种清冷表情都没变过……”
　　听到这儿，肖宸想象着温温而雅的廖学长在床上的样子，不觉脸色一红。

　　欧拓望着肖宸睫毛眨呀眨呀，灵动的可爱，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的触摸着，然后叹息：“没有人能象你这么清澈，宝贝。”被肖宸打掉了手。
　　“我从来都没有看透过正昕，他的心有七窍，我却无法参透它，不知道他想要什么，讨厌什么，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有时候我会很烦躁，你知道我脾气差，这么多年，我没少和他吵……”
　　肖宸想起那次，欧拓便是因为廖学长和自己在一起，打过他。这家伙的脾气简直是狗屎，肖宸狠狠瞪过去。

　　“别这样看我，宝贝。”欧拓苦笑，“……我们的感情也很乱，他觉得我只是在还良心债，在为自己讨良心的积分，并不爱他……而我觉得他象在包容一个无礼取闹的孩子，一味牵就着，也不爱我……有时候我在面对他的眼睛时，我会错觉的以为，他是在老子看儿子……或者，就是因为那根刺生生卡在我们之间吧……我们小心翼翼，互相关爱，互相折磨，筋疲力尽，却没有人提出分手……我是不能，他是无所谓。后来，你的出现了，我想……既然开始我就是个恶人，最后，这个恶人还是由我来作吧……是时候放正昕自由，也放自己自由……分开来，对他对我，甚至对极冰，都是最好的结果，更是对过去那段往事的终结。”

　　肖宸苦笑，“我到成终结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