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梦佳人》紫平

14、第十四章 心经（一）

　　春天，春风，春雷，春雨，雨好大，雨又小了。美仁公司三楼会议室，赵礽、孙瑰、赵小小，赵祺正在开会。
　　赵祺向赵礽汇报海滨大学研制的生物芯片植入文胸后，美仁公司生产的林妹妹品牌保健文胸，在市场大受欢迎。但由于芯片需由外商独资企业制造加工，芯片生产周期太长，不能尽快满足供应商的需要。赵祺建议美仁公司自己引进生产线生产生物芯片并以此为契机实现美仁公司从劳动密集型产业向高科技产业的华丽转身。赵礽觉得赵祺的建议可行，他要赵祺草拟一份报告。并将报告电邮给曹齐和羊扬。
　　会议结束后，孙瑰跟赵礽来到他的办公室。孙瑰告诉赵礽说周海也参与了美仁公司的生物科技文胸项目，她要赵礽在与海滨大学的合作文件中明确保护美仁公司科技成果的条款并限制参与人员泄露核心秘密的法律责任。因为这事赵礽要孙瑰通知奚凤妹来赵总办公室开会。
　　很快凤妹来了，她满面笑容，总是给人满意服务的感觉。赵礽请凤妹坐下，凤妹一坐下，便自告奋勇代替赵礽煮起工夫茶。
　　赵礽笑着说：“凤妹，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呀？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男女欢。春天是结婚的好时节，周海还没搞定他父母吗？”
　　凤妹说：“我们两人已同居了。拿不拿那张纸意义不大。我认为周爸周妈的想法并不过分。做个财产公证书，可以预防以后万一有财产纠纷。大家也能平心静气解决问题。还是周海太强了，他怕伤我的心。”
　　赵礽说：“凤妹，周海是一位有为青年。他正在攻读博士学位。”
　　凤妹说：“我没读多少年书。却找了一个读那么多书的人。老天真是太公平了。他最近又喜欢上了书法，整天在研究《心经》书法。他还要我也临摹《心经》。咦，我现在发现南郊很多老板太太夫人都爱抄《心经》。我家奶奶是拜佛的。所以对《心经》有点了解。什么色就空，空就是色，还是不好理解。以前我认为拜佛就是求求平安，求升官发财，现在发现拜佛，道理可深奥呢？赵总，哪天，你也跟我们讲讲《心经》吗？”
　　孙瑰说：“周医生，技术很棒的。我有给他拔过牙。他很小心，力气很大。很快一个烂牙就给他处理掉了。他不喜欢在医院发展吗？”
　　凤妹说：“周海就是因为喜欢上《心经》才不去动刀动械给人拔牙，他现在跟着俞院长。俞院长和周爸爸关系可好了。俞院长还请我们吃过饭。最近南郊开了一家四川火锅店，正宗的，食材都从四川来的。俞院长就在那家店请了我们。”
　　赵礽说：“俞院长有意栽培周海。”
　　赵礽又问：“对了，凤妹。你入股公司的股金交给财务了吗？公司很快完成重组就要对外公示了。”
　　凤妹说：“赵总，我二十万元的股本交了。”
　　孙瑰问：“是周海给的吗？”
　　凤妹答：“周海是要给我。我不要他的钱。我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值十二万元，再将我这几年的积蓄凑上，就二十万元，我现在就把我的余生押在赵总公司上了。爱情靠不住。”凤妹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孙瑰说：“凤妹，你也说爱情靠不住么？”
　　赵礽说：“天下哪有真爱情？”
　　孙瑰不与他们争。孙瑰其实也弄不明白什么叫爱情。
　　凤妹说：“赵总，召我来，是给我升官吗？”
　　赵礽说：“凤妹。你猜得对。你一路上是不是在猜我为什么吩咐你来开会吗？”
　　凤妹说：“赵总，您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你可不是叫我来闲聊吃茶吧。”
　　孙瑰问：“凤妹，李兵总还经常找周海吗？”
　　凤妹说：“不是很经常了。不过听周海说，李总也想做生物科技文胸，只是他没有赵总的文化。好像要周海帮他，还许诺给周海股份，周海没答应他，周海说他不喜欢钱。”
　　赵礽问：“他最喜欢什么？”
　　凤妹说：“他现在最喜欢《心经》。”
　　孙瑰问：“他不喜欢你了吗？”
　　凤妹说：“他当然喜欢我。他说我是色，他自己是空。”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这时孙瑰离开赵礽办公室去干她的事了。
　　凤妹看着孙瑰离去的背影，她悄悄地告诉赵礽：“赵总，我好几次想跟你说，周海说你是他的情敌。不过他说，你这个敌人太强大了，像美国佬，很难打赢你。”赵礽默不吭声，他不想回答凤妹的问题。
　　凤妹继续说：“周海有在努力帮我们美仁公司。他说，我凤妹是美仁公司的股东。帮美仁公司也是在为爱情做贡献。十足书生气。”
　　赵礽说：“你帮我谢谢周海，有空请他来喝茶。”赵礽客套了一番。
　　凤妹接着说：“对了，赵总。你不是有事找我吗？不是关于周海的事吧。”
　　赵礽说：“不是。是这样，我们美仁股份公司拟成立一个慈善组织。红楼梦慈善文化基金会。你又是红楼梦的人。”赵礽幽默地笑了一下，凤妹也笑了起来，赵礽继续说：“凤妹你从红楼梦卡拉OK厅到红楼梦会所，工作都做得很好，现在你又是美仁股份公司的股东了，红楼梦慈善文化基金会是美仁股份一个公益组织，对美仁股份有很重要的意义。董事会经过热烈讨论，我提名你来当基金会的秘书长。董事会同意了。希望你不辜负董事会的期望。”赵礽一本正经地讲着官话。
　　凤妹说：“赵总，全公司高层，我最没文化，却干着最有文化的事。这红楼梦文化可深不可测。现在是红楼梦基金会了。将来不知还有什么名堂职位让我忽悠。总之，我听赵总的，赵总叫我干啥，我就干啥。反正有什么笑话，我自己背就好。”
　　赵礽说：“凤妹，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学会，基金会，你以为他们也在传播文化吗？现在假国学，假文化太多。其实，文化也很难搞。你这秘书长是做行政工作的。学术的事，我会再请专家学者来帮忙，你就按以前你的工作来做就好。红楼梦慈善文化基金会挂牌那天，我就来给你们讲《心经》好吗？”
　　凤妹说：“好。到时我也拉周海过来听你的课。”凤妹说着就离开了赵礽的办公室。
　　凤妹走后，赵礽自己独自来到办公室书房。临摹起唐代大书法家欧阳询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书法。欧阳询的心经书法楷体，文脉发端于钟繇、王献之，欧阳询以儒法中正精髓植于自己的书体，终于成就一代楷书宗师。赵礽一边临摹心经，一边心里想着奚凤妹的话。他自己与吴嘉的秘密情缘并非如他所想的滴水不漏，他从来也没有与吴嘉探讨这个问题。那次在海滨大学关于《论语》的讲课，爱丽丝的问题再次引起了他的深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爱丽丝也看出他与吴嘉有不同的关系，更何况外人呢？周海说他是周海的情敌。那么周海也应该知道他与吴嘉的关系。那钱琰和孙瑰知道不知道呢？
　　赵礽一边想一边觉得，这些问题需要解决。因为美仁公司已完成股份制改造，公司的法人的名声对于公司公开发行股票上市意义重大。赵礽再也写不了《心经》了。
　　那天下午下了班。赵礽约了吴嘉到1308别墅。吴嘉已先到了。她先把别墅打扫干净，又开始张罗晚饭。
　　吴嘉说：“老公，今晚晚饭没怎么特别准备。我只到超市买了两条排骨，家里冰箱还有面条和粿条。今晚老公吃粿条汤，宝贝吃面汤。再煮些淮山、玉米、地瓜，杂粮，咱们将就过个夜。”
　　赵礽说：“宝贝，到了家里，我就听你的了。”赵礽在客厅看凤凰卫视的全媒体开讲节目。
　　开饭了。餐桌上一碗粿条汤和一碗面汤。另外一盘熟了的淮山玉米杂粮。
　　吴嘉说：“老公，你知道我怎么做的粿条汤吗？我是先把排骨汤做好，当然要加几颗上等元贝，不加味精，然后用白开水将粿条烫熟，放进大碗里，最后放上生葱、香菜，芹菜，你看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潮汕美味就马到功成了。老公，好不好吃？”
　　赵礽说：“宝贝，好吃。街边有些小吃店做的粿条汤也是这样的做法。只不过他们加太多味精。你的汤，不加味精，原汁原味。纯正潮汕菜。嗯，太好吃了！”赵礽说完，他的左手拉起吴嘉的右手，他用嘴唇深情地吻了吴嘉的右手背。吴嘉的眼睛满满是女人的似水柔情。吴嘉帮赵礽剥开了淮山的外皮，洁白的淮山塞进了赵礽令人羡慕的八字大嘴巴。
　　吴嘉说：“老公，老人家说，嘴巴宽，吃四方。你真的很幸福。吃遍天下美食。”
　　赵礽说：“现在吃得少了。自己觉得也不能吃太多了。”
　　吴嘉说：“是的，是的。中庸为妙。你是国学专家。国学最讲养生了。”
　　饭吃完了。吴嘉收拾好餐台，洗好餐具，抱着赵礽在客厅里荡来荡去。
　　吴嘉说：“老公，今晚还讲《诗经》吗？”
　　赵礽说：“宝贝，今晚不讲《诗经》，讲《心经》。”
　　吴嘉说：“《心经》，怎么突然要讲《心经》了。”
　　赵礽说：“公司模特的课程，我有要求模特们抄写《心经》，一天抄写一次。凤妹来反映说模特们理解不了《心经》的内涵。请我跟他们讲讲。”
　　吴嘉说：“《心经》是佛家最难讲的经典，你又不是法师，你要讲《心经》，你可变成了光头和尚了。我参加过好多次佛事活动，对于《心经》人家都是念或唱，或抄写，很少人来讲解的。老公，其实，我也不懂，是不是俗人不能讲解《心经》？”
　　赵礽说：“宝贝，我们都是俗人。所以我们无法理解《心经》超脱的人生哲学。不过，我认为，佛家经典是用汉语写就的，理解了汉语的语义是可以讲明白《心经》的意义的。俗人自有俗人的解法。宝贝，你说对吗？《红楼梦》中，黛玉笑宝玉不配参禅，黛玉高洁，宝玉太庸俗了吗？这人间世道，什么叫高洁？什么叫庸俗？有时也弄不明，理难清。”
　　吴嘉说：“老公，是不是又有人说你是宝玉，我是黛玉了？那个令人讨厌的法国女人！爱丽丝是个长舌婆。我不想见她，所以我不听你讲《易经》。”
　　赵礽说：“宝贝，凤妹告诉我，周海说我是他的情敌。凤妹只告诉我一个人。不知周海说这句话是闺房密语，还是在外面散布我和你的事。”
　　吴嘉说：“老公，你以为外界不知你我的事吗？”
　　赵礽说：“宝贝，我是这样想的。”
　　吴嘉说：“老公，你错了。外面很多人都在谈我们的事。只不过他们不敢当着你的面公开讨论而已。我是没办法了，谁叫我爱上你。爱情这东西，就这么折磨人，爱一个人，就要为爱负责。”
　　赵礽说：“宝贝，那孙瑰也知道我们的事吗？那钱琰呢？”
　　吴嘉说：“孙瑰应该心里明白。钱琰不一定知道。钱琰那人，有福气。她可能不知道。她不想知道你和其他女人的事。”
　　赵礽拉着吴嘉坐在了长条沙发上。
　　赵礽说：“宝贝，我们喝泡茶吧。”
　　吴嘉煮起了工夫茶。
　　赵礽说：“宝贝，很久没听你弹古琴了。你抚琴几首，我来给你斟茶。”
　　吴嘉说好。咱们放松放松。等下我唱首《心经》给你听。这是菩提禅寺广大法师根据《大悲咒》的曲谱创作的。
　　吴嘉挽着赵礽的手：“老公，我们还是到三楼去，那里才更有禅味。”
　　赵礽吴嘉来到了他们俩人的寡民小国世界。这里其实是一个典型的中式书房。四十多平方米的房间，三面墙都是书柜，密密麻麻摆满各类图书。地板是红木地板。一张琴桌，一把古琴，地上摆着几个圆形蒲垫。书房的外面有个大厅，那里放着一张大红木书台，上面有笔墨洗砚。有一面墙上挂着赵礽的寡民小国书法。有一面墙挂着吴嘉自己画的爱莲说莲花图。靠近墙与地板的地方堆满各种纸张和半成品的书画作品。有一盆君子兰放在墙角的红木花几上，有两张红木逍遥椅和一套明式紫檀圈椅，圈椅中间是茶几。
　　吴嘉说：“《心经》是佛家宝典，抚琴弹唱《心经》之前要沐浴更衣，这样才够庄严，诚心。”
　　赵礽说：“好！”
　　两人先后沐浴，更衣，非常庄重。吴嘉点起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产的最顶级的奇香香条。香烟袅袅地从一个南宋官窑三足炉的镂空炉盖升起。这个香炉是赵礽哥哥赵祯给的。炉盖是后加的，用纯金金铂请老艺人按南宋镂空风格锻造而成。
　　两人席地而坐。吴嘉面对房门。赵礽坐在她的正对面。房间一霎那静了下来。吴嘉放松自己的头、肩、手、脚。眼睛内视，她沉浸在一个安详的空间。琴开始了，她的右手抹、挑、勾、剔，她的左手上、下、进复、退复，琴音轻薄响亮。慢慢地，琴的声音变低了，和着琴声，吴嘉开始诵唱了：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吴嘉的声音柔美，安静。琴声和《心经》诵唱声回响在1308别墅的寡民小国空间。这里只有书本、古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