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暮色已远》蛇蝎心肠

4、第 4 章

　　第四章

　　就在玉织翔陷入了某种自我厌恶之中的时候，他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幽幽的笛声。

　　笛声持续了很久，久得仿佛没有终点。

　　那笛声并不幽怨，也没有更多的欢快。

　　吹笛的人也就只是吹着莫名的曲调，莫名飘渺，捉摸不定。

　　当玉织翔真正打开门的时候，他看到了风雪之中的苏烬。

　　苏烬的长发在风雪之中飘飞。他一席红衣，手执长笛，像是玉织翔无数梦中曾经梦到过的那样，吹着笛子，凑出曲调。

　　玉织翔想要开口唤他，但是却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口。

　　“傲峰寒冷，不送。”苏烬感受到了玉织翔的到来，但是却并没有转身。他依旧吹着他的长笛，只是中间停顿了一下。

　　玉织翔咬了咬嘴唇，最后叹了一声。

　　“你……珍重。”最后，玉织翔离开了，九界佛皇离开了，傲峰再度恢复了以往的冷寂。

　　望着九界佛皇的身影在风雪之中越来越远，最终和傲峰的风雪化为一体，苏烬渐渐停了笛音。

　　他摘下了覆盖住他上半边面孔的面具，露出了面具下的真容。

　　那是一张极美的脸，一丝一毫，仿佛神赐。

　　无数人曾为这张脸着迷，就连曾经的九界佛皇也是如此。

　　“冷滟……”苏烬缓缓吐出这个名字，仿佛叹息。

　　他望着傲峰的第十三巅，那里埋葬着一个女人。当年他遍体鳞伤，满心绝望的来到傲峰，第一个遇到的人是冷醉，第二个遇到的就是冷滟。

　　而冷滟，消失了，像是他生命之中无数的过客一样，只留下一座墓碑。

　　苏烬长久的注视着傲峰的第十三巅，直到背后传来沙沙的踩雪声。

　　“萧无人。”他并没有转身，但是却如此说。

　　“前辈。”萧中剑看着那风雪之中的红衣人。

　　萧中剑不是第一天认识苏烬，却是第一次看到苏烬站在风雪之中吹笛。

　　他在第一天来到傲峰的时候，因为傲峰极寒，所以晕倒在雪中。他被冷滟带到傲峰十三巅，而后看到坐在冷滟对面的苏烬。

　　“你带了人回来，这年头不害怕傲峰极寒的人越来越多了。吾实在不知自己是应该赞叹这些人的勇气，还是鄙夷这些人的愚蠢。”

　　苏烬的嘴唇很薄，形状优美。即使他的半边脸庞被面具遮挡，萧中剑依旧能够想象苏烬的优美。
　　“傲峰寂寞，冷醉若是有个年龄相当的玩伴也是不错。”

　　不同于苏烬莫名的嘲讽，冷滟的态度是温和的。她的一颦一笑，一动一静，都能吸引萧中剑的关注。

　　如果说苏烬带着的是一种富有张力的美感，那冷滟身上的美便是那种水一般的柔美。
　　然而傲峰实在是太寒冷了。傲峰十三巅上的那一幕，对于萧中剑来说比起真实更像是濒死时候的幻景。他很快再度昏厥过去，而后就见到了冷醉。

　　萧中剑人世苏烬的时间不短，但是对萧中剑来说，苏烬依旧像是一个谜。

　　他从未看过苏烬摘下他的面具，就像是他从不知道苏烬到底在想什么。不知道他是悲伤还是痛苦。

　　在傲峰十二巅长居的人，仿佛心都融入了这片冰雪之中，放眼望去，只剩满目萧瑟。
　　“吾不日就要离开傲峰，从此傲峰之上便该寂寞了。”苏烬望着傲峰的第十三巅，“冷醉自幼在傲峰长大，以后吾就将他托付给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萧中剑听到苏烬这句话，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嫁女儿。

　　“前辈莫非不准备再回转傲峰？”傲峰上冰冷寂寞，但是对于萧中剑来说，这里却并不冷漠。

　　他在傲峰遇到了那个奇异的女子，冷滟。结识了极好的朋友，冷醉。哪怕是平日之中只是在抽烟，而后出神看着傲峰的第十三巅的苏烬，对他来说都是重要的存在。

　　“回与不会皆不重要。重要的是，萧中剑，你准备何时兑现你与冷滟之间的承诺？”苏烬没有转身。而萧中剑也么有说话。

　　沉默在傲峰之巅蔓延。

　　萧中剑紧紧的抿着他的嘴唇，一言不发。

　　此时的傲峰十二巅，只有风声，只有雪声。呼吸的声音被掩盖在雪中，仿佛沉眠在雪地之中的往事。
　　“前辈，您知晓……” 半晌，萧中剑开口。

　　他的声音是嘶哑的，仿佛说出的每一句都用尽了他全身的力量。

　　“吾当然知晓。冷滟的期望，冷滟和你的约定，吾全部知晓。”苏烬将面具丢开。

　　那黑铁一般的面具半边没入雪中，不过片刻便被持续不断的风雪掩埋。

　　他转过身，面上带着几分冷意，面对萧中剑。

　　在看到苏烬的面容的时候，萧中剑不由自主的愣住了。

　　那是一张极美的面庞。

　　不是女子的秀美，也并非男子的阳刚。那是不能用语言形容的美丽，仿佛神赐，宛若天成。
　　萧中剑不由得愣住了。

　　那面孔仿佛有着特殊的吸引力，一个轻微的挑眉，睫毛微微的颤动都能够对人产生深深的吸引。

　　饶是武痴传人，心智坚定，萧中剑都不由得被吸引住。

　　他忽然就明白了当年冷滟在死前为何会和他做下那样的约定。

　　“不能让苏烬下傲峰，你需要阻止他，哪怕是杀死他。”

　　当年，冷滟是这样交代他的。

　　那是一个能够用脸带来灾祸的人，只要他想，他的请求就没有人能够拒绝。哪怕仅仅是因为这样一张脸，哪怕苏烬提出的要求会带来毁灭。

　　萧中剑的嘴唇颤抖了一下。

　　他的手紧紧的握着天之焱的剑柄，他的脑中理智不停的和惑人的容颜进行对抗，这让他原本迅捷的身手变得迟钝。

　　事实上他就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傲峰的风雪之中，一动不动。

　　然后，萧中剑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或许是苏烬的叹息，虽然萧中剑觉得或许这只是他的错觉。

　　之后，他感到颈上一痛。

　　苏烬一个手刀劈晕了他。

　　“果然还是不行么？”苏烬扶住萧中剑的身体，让萧中剑不至于直直倒地。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然后将萧中剑安置在了傲峰十二巅的屋子之中。

　　屋内的火烧的很暖，但是苏烬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将萧中剑放下之后，他伸出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面孔。

　　他已经很久没有触碰自己的面孔了，这张脸一般都是被隐藏在面具之下，被阳铁覆盖。

　　但是却也只是掩盖而已。他早就知道，即使带着面具，他的面孔也不可能因此改变。但是当真正触及自己的脸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失望。

　　在他年轻的时候有多么喜爱这张脸，现在他就有多么厌恶这张脸。

　　苏烬指尖用力，在自己的脸上拉出深深的伤口。

　　而这些伤口几乎是在出现的同时就已然愈合如初。

　　他的这张脸不是神赐，而是神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