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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称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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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凤玉吟亲临王府的当日晚上夕景华就被宫里派来的侍卫带回皇宫。原本以他的官位是可以得到一处单独的府邸,但是夕景华最后还是决定搬回原来宫里的那栋小楼。一来也可离凤玉吟近一些,而来也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在宫里云日慕还不会对他太过放肆,
想到上一次云日慕因为凤玉吟的事情失控,他现在仍有些心有余悸。这个人不能为他所用也就罢了,但若是他日后做出什么伤害凤玉吟的事情,那岂非得不偿失?加之本身对大鹓皇族就有敌意,新仇旧恨,难保他不会在云家叛乱之时燃起萧墙之祸,
夕景华心里一边念着云日慕的事,一边已跟随宫人走进了凤玉吟的御书房。这天的早朝上凤玉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了他的新身份。在场的大臣们虽然心有不平,不过凤玉吟毕竟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下面的众臣就算再如何不满也不敢当面驳斥他。更何况整个朝会上他一直阴沉着脸,试问谁还有这个胆子去逆他的龙鳞?
站在众臣中的夕景华强忍着笑意地把周围目光不善的老臣们打量了一番。这些老臣子都是从十年前就为大鹓效力的人,其中不少还指望着他能登上至尊宝座,带着他们一起光宗耀祖。可惜十年时间,他又重新站在了他们面前,竟再也没有人能认出他来。
这一天的朝会云日慕已经没有出现,而未得圣旨擅入京城的云清潇则被勒令闭门思过,不可踏出云府半步,一时间在朝廷上独当一面的云家像是因着云妃的这件事一下子消沉下去。不过这才是夕景华所最担心的,
须知物极必反,尤其是云家这样向来滥权独大的世家怎可忍受这样的冷遇。千里之外已打上云家旗号的十万守军怕是也快按捺不住了吧……
正满腹忧虑的夕景华一走入御书房就看到了一个他最不想看到的人。此时间云日慕正安然地坐在御书房的一侧,手里捧着一盏茶与凤玉吟谈笑风生,夕景华随宫人走入时他也只是礼节性地起身行了一礼,然后便重新坐回到位上。夕景华小心瞥了他一眼,确实是面带病色,不过精神却好得很,看到他这样样子,夕景华难得地觉得有些不安,
他了解的云日慕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可在心智上却单纯如一张白纸。但经历了宫里这么多事情之后,夕景华清楚,这个曾经毫无心机的人恐怕也早卷入了大鹓朝廷的斗争中去,俨然不再仅仅是个领兵打仗的将军了。
对于这两个人的关系,凤玉吟早就从白风羽那里听闻了一些。能让云日慕不顾法纪夜夜入宫探视的人,这个人在他心里的份量必然不轻,
但究竟重到什么地步,这就让凤玉吟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了,
原先他不知道夕景华的身份时,也只是愤怒于云日慕对自己的不忠,但是现在这种心情就又有不同。他甚至都不愿看到夕景华多看云日慕一眼,
“难得今日日慕他身体见好进宫来走走,朕也就刚好把这大鹓国新上任的门下侍郎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从高位上走下的凤玉吟一扫朝会上的阴沉,笑着握住云日慕与夕景华的手,亲密地把他们拉到一起。夕景华一时有些不解,但又不能拂了凤玉吟的面子,只好勉强地笑了笑,向云日慕点头示意,而云日慕也不推拒,春风满面地对凤玉吟道,“我与这位侍郎大人早就相识,说来我们的私交还不算浅呢,”
他的这一句话说得夕景华心中猛地一跳,他不懂云日慕为什么会当着凤玉吟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之前的夕景华是西梁人,云日慕这么一说,岂不是等于承认他私下勾结西梁人?
不过夕景华虽然费解,但还没直接表现在脸上。他摸不清云日慕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只好连声应和他,然后再不动声色把两人关系拉远一些,“说是旧识,也不过只有数面之缘,难得将军如此抬爱,不嫌弃我一介布衣,景华心中万分感念。”
听到这话,云日慕的表情一沉,被夕景华一把握住的手顿时僵住。他身上似乎还带着病势,才说了几句话就忍不住咳了出来,夕景华看得出他这病并非假装,忙趁着他说不出话的时候故意道,“没想到将军病得这样严重,陛下,我看不如先从将军回去养病如何,我略懂一些医术,看得出将军这病乃是积劳成疾,若再不好生修养恐怕是要落下病根的。将军是我大鹓国军人之表率,切不能轻忽了自己的身体。”
夕景华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面上的表情足以乱真,好像云日慕真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般,凤玉吟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只差真的笑出来。他这句句话听上去都是关心,就是委实小题大做了一点,好像巴不得赶紧把人送回去。
“日慕的病当真这么严重?这不成,朕回头就让太医院的人给你看看去,御药房里什么药都有,你这病要再不好,满朝的文武百官就要说朕刻薄了你了。”
云日慕一张嘴哪说得过他们两个人,明明已经差不多痊愈的身体被他们这一唱一和说得像是就快作古了一样。好端端地人走进来最后居然硬是让太医院的人八抬大轿抬回去的。云日慕心里苦不堪言,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
难得默契一次的两个人站在书房里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直到夕景华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凤玉吟才大感颜面不保,沉下脸来喝道,“云日慕怎么说也是朝廷重臣,你何必这么捉弄他?”
夕景华扶着椅子好不容易停下了笑,面上淡淡的绯色还未褪去,凤玉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恨恨地转过脸,夕景华见状忙从后面拉住他,凤玉吟冷目一竖,怒道,“放肆,把手放开!”
“你今天宣我来这里,不就是有事想找我密谈?我帮你把人打发走了,难道不好么?”
他故意把那密谈二字说得暧昧不明,像是凤玉吟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对他说。这平日里冷漠惯了的皇帝到了此时却是有火发不出来。
刚才他确实存有私心,不想看他们两人多有接触。可是这话,让他如何说得出口?
凤玉吟有点恼羞成怒地推开此刻几乎贴在他身上的夕景华,重新在位上坐好,夕景华本来就是有意为之,也不好得寸进尺,一见送茶水的内侍走进来他就收回了脸上的笑容,毕恭毕敬地在一边站好,
“朕今日找你前来,确实有两件难言之事要你解决。”
他说完这话,旁边端茶的内饰已战战兢兢地退到门外,然后将门轻声合上。夕景华来此之前就已经想到凤玉吟单独召见他,必然是与两件事有关,一件事肯定与孙昊阳脱不了干系,而另一件,恐怕就关系到云家了。
果然,凤玉吟下面一开口,提到就是尚在押解回京路上的孙昊阳。夕景华大致能猜到让凤玉吟为难的是什么,只不过他也十分好奇凤玉吟到底打算怎么处置孙昊阳。若非他身份特殊,夕景华想依着凤玉吟的性子,早留不到今天。凤玉吟到底是顾及着风怀璧的感受的。
“虽然你已是我大鹓的三品侍郎,不过今日朕还是把你当个江湖人来看,所以朕想听听你的意见,你们江湖人都是怎么处置叛徒的?”
凤玉吟的话虽然没有挑明了说,可是夕景华怎么会听不出他的题中之义。好你个凤玉吟,想了半天,居然是想借刀杀人。夕景华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接下话来道,“臣下虽为江湖中人,不过既然已入朝为官,一切自当以大鹓的律法为重。江湖人处置叛徒的法子,怕是不合法度,传出去是要惹来非议的。陛下今日问臣如何处置叛徒,臣只能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臣下立于朝堂之上,自然当以国法为重,怎敢擅自为陛下拿主意。”
“朕只问了你一句,你却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多。朝上的那些酸腐的文臣都没你这么多讲究!”
凤玉吟不由暗恨,这夕景华分明是跟他在兜圈子。也许他已经猜到自己想把孙昊阳这件事交给鬼门来私下解决,而他又不想就此得罪了风怀璧,故而把这个抛出去的难题有给他抛回来。这个夕景华,果然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
“陛下这么说,莫非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夕景华追问了一句,不过这句话里绝对没有多少善意。凤玉吟冷眼看了他一下,过了良久才幽幽道,“罢了,朕也不瞒你什么,孙昊阳这个案子,朕不想让皇叔不愉快,但是孙昊阳这个人不除又难消朕的心头之恨,所以朕不打算公审他,而要借助你们鬼门在江湖上的势力让这个人无声无息地消失。”
“他一死,皇……我是说四王爷岂非更伤心?”
夕景华一时不查,那个皇叔险些脱口而出。他慌忙间改口,凤玉吟只当没有听到,不动声色地继续道,“你要知道,孙昊阳犯的可是叛国谋逆的大罪,且不论他之前还教唆兰妃谋害于朕,但就这一条罪状,朝廷上只要有人想拿它做文章,皇叔都是逃不掉的。朕不想公审他也是不想把皇叔牵扯进来。毕竟他在这件事上是最大的受害人。”
难得在凤玉吟的口中听出他这么顾惜一个人,夕景华陡然间觉得心头滋味万千。他与凤玉吟倘若不是中间相隔十年,与他最为亲密的,应该是他这个哥哥才对。然而现在这份可遇而不可求的亲情他是得不到了。那个霸占了凤玉吟十年温柔的‘凤玉锦’永远也不会知道夕景华的心里对他有多少的羡慕。
“陛下的意思臣明白,只不过这件事不易隐瞒,而四王爷也不糊涂,只要细细一想就知道孙昊阳死得蹊跷。到时候追问起来,陛下再解释怕也解不开王爷的心结了。”
“这个朕明白,只不过这件事须尽早解决,朕尤其不希望云家的人拿孙昊阳这个话柄借机重伤皇室。夕景华,想必朕不说,你也想得到,朕要与你说的第二件事,就是云家密谋造反一事。”
夕景华暗自一惊,原来凤玉吟要拔出云家的决心比他想象中还要坚决。他原以为云家在朝中势力做大,凤玉吟会采取软硬兼施的手段来压制云家但绝不会动摇云家在朝廷上的地位,没想到他是要连根拔除这个在大鹓可谓是根深叶茂的贵族世家。
这么说来,他难道真想把云家的这么一大片势力交给云日慕来打点?
一想起方才云日慕坐在这书房里与凤玉吟谈笑的场面,夕景华就有些隐约的不安。凤玉吟还没有注意到云日慕怀有异心,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陛下,臣以为眼下大鹓国运昌隆民丰物富,在这种时候作乱显然是逆天而行,云家世代立功于疆场之长,不会看不透这点,此时动手无异于自掘坟墓,臣……”
“你说的这些朕心里清楚,不过你知道他们打出的旗号是什么吗?”
这乱军还未成势,怎么凤玉吟就知道他们打出的旗号?
夕景华茫然地摇摇头,他的消息确实慢了一步。但由此可见,凤玉吟的消息来得有多快!
“哼,这个云清潇想借着云妃惨死的案子和你鬼门宗主的身份,出一招险棋。这招,你熟读历史必然清楚,就叫做‘清君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