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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二章 彘蜕现鳞(下)修正版 ...

  •   穿过了以安平独有特色的砂石山水风格布置出的精致却绝无一丝奢华气象的庭院后,成康来到了位于中院与外府的交接之处——宣汇厅,当然,这里也同样是只有成康及他的心腹可以进出的禁地之一。

      成康刚刚来到宣汇厅的门前,正要跨入时,却猛然止住了前进的脚步,宣汇厅内嘈杂的争吵声令不喜纷乱的成康眉头一皱,虽然有些不悦,但成康依然阻止了正要叫喊通报的侍卫。

      示意所有的侍卫到百步之外戒备之后,成康悄声缓步地步入了宣汇厅,没有阻止厅上众人争吵的意思,因为成康清楚,在争吵之中,人们往往会被怒气冲昏头脑,吐露出一些平日不会言出的话语,所以,旁听别人为了一件事情的争吵,往往也是得到情报的最佳途径之一。

      成康无声地走到了厅内,隐身于用来挡住门外人视线的四折绘有松林鹤舞的屏风之后,聆听着与自己同在一室中的众人的争吵。

      果然,不出两句,成康的脑中便大致了解了,他们所争吵的事情果然就是自己正要与逝月和玄茶商量之事——载德四日前的八百里加急庭寄,一个令自己万分没有想到的内容,以红翎急使八百里加急庭寄形式传来的上谕竟是,载德召令自己上京,而上京的理由竟然只是要为自己举行成人的授冠之礼。

      [朝廷怎么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独自抗击羌卑族十万铁骑的时候,朝廷的军队在哪里?狼稚族数十年来无休止的犯边,朝廷还不是一筹莫展吗?哼,我就不相信朝廷的那些窝囊废能比羌卑族和狼稚族的大漠铁骑还强。]一个雄厚的声音传入了成康的耳中,同时脑中也立时浮现出了壮御营(原先之北营)彪统容阔那魁梧的身型和棱角分明的五官,是一个具有典型武将性格的忠诚军人,不同于朝廷那些只顾吃空额,领军饷的武官,容阔不但具有武人的忠诚和勇武,而且安平人所特有的淳朴和真诚也在他的身上得到很好的体现。容阔的一语落后,立刻就得到了两人的附和,从声音判断,应是和容阔同属武人的骁骑营彪统宁风和宿卫(亲兵)统领昭桦。

      看来武将都反对么,也确实,仅仅是个授冠的仪式,就这样动用只有在外夷犯边或是皇帝晏驾时才使用的红翎急使,确实不能不引起人们的怀疑,更何况自己选拔时注重的主要是忠诚,但是所选的也不是傻子,他们如何看不出来呢。

      [容彪统所言有误,如水不能赞同。]一个文雅且轻缓的声音由屏风的另一侧传来,成康连忙收拾了思绪,脑中同时也浮现出了宣汇厅堂上尚如水那人如其名的面容,而尚如水的声音也续而传来:[虽然如水坚信我安平的三万将士都愿誓死保护大王,且也相信以大王鬼神莫测的战法和我安平将士的用兵,朝廷的军队确实很难奈安平如何,但彪统大人想过没有,如真到彪统大人所说的那个地步,大王就要首先背上叛臣和逆子的罪名,而安平的前途也会更渺茫,彪统大人不要忘了,至今为止,养活壮御营和骁骑营的三万将士和宿卫营三千宿卫的钱粮来源大部分是边城的贸易,一旦朝廷龚断了我安平的边市,我们的状况也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就让大王去广林送死?]容阔那几乎可以算做是吼叫般的声音猛然传来,也令隐身于屏风之后的成康身子微微一颤。

      [大王洪福齐天,必能逢凶化吉,容大人怎么能说是去送死呢?如果不去才是真正的送死,到时朝廷以大王抗旨的罪名行问罪之师,纵然能胜,不但使大王背上千古骂名,也使安平三郡近百万百姓处身于水深火热之中。]安平相邵文远的声音也缓缓传入了成康的耳中。

      [朝中的那些皇亲国戚,高官世家的人哪个不想把大王置于死地,大王身系安平之安危,若无大王,安平才真的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若不是狼稚族大汗屈突律与大王有歃血之约,羌卑族的克顿畏惧大王的谋略,安平哪会有现时的太平日子?]敬成康有若神祗的昭桦不服地反驳道。

      [你们怎么就断定大王此去必然会遭逢变故?]
      [你们又怎么断定大王此去必然平安无事?]
      [你这是无理取闹。]
      [你才是胆小怕事。]
      [你…]
      [你…]

      不到片刻,激烈的争执,就演变成了市井间的对骂,也使得本就有些混乱的厅内更加地嘈杂非常,也使得成康的眉头更加深锁。而能阻止此次争吵也是自己最希望听取意见的两个人显然没有说话的意思,因为自始至终他们的声音都没有传入成康的耳内,为了尽快结束这已经令自己感到有些头疼的烦乱,成康漫步走入了厅内。
      [啊,大王。]一声略带惊讶的声音不知由谁的嘴中传出,立时止住了众人的吵闹之声,而原本正沉浸在争吵之中的众人也连忙停止了说话。

      [大王万安。]厅中的众人连忙一齐向已然立于厅中的成康跪拜,除了在厅中最靠近正中位的,分坐左右两旁之首,一直对厅中的混乱不闻不见的两个人。

      坐于左手边的那一位见成康进入,只是放下了一直在把玩的茶杯,向成康微一点头,几乎将面部全部遮挡住的乌黑长发随意的束于脑后,邪佞的微笑挂在白皙消瘦的脸上,使人虽然看不到他真正的面貌,却也令人不得不被他那邪佞却带有些懒散的气质所吸引,就如同一个包在铁盒中的神秘礼物一般,让人有打开铁盒一睹真容的冲动。他就是大同帝离信隆向自己保荐的人,大同永宁公主的次子,密术世家玄家的第二继承人,玄茶。

      而坐在右手边那一位的人却和玄茶呈现出了鲜明的对比,海兰色的眼睛和银白色的头发轻轻的附在他的肩上,眉间的一个银色的痣说明了他的身份。宽松的纱质长衫附在他的身上,且似无风自摆,俊俏消瘦的脸上不带一丝的人间烟火,淡泊无澜的眼神仿佛就象是一位来到人间且随时可以离去的仙子,令人不敢越雷池一步。而对成康的到来,他也只是睁开了他那一直合拢的眼帘向成康行了个注目礼后,便再次将那方才睁开没有三秒种的眼帘再次地合拢,一副任凭风吹雨打吾自傲然不动的神情,再加上那超脱俗世的气质,只要是九天世界的人都知道,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培养出来。不错,他就是极天族的两位圣子之一,寒影家的圣子,逝月。

      [免礼,坐。]看也不看跪在地上那六个人,成康径直走上了陛阶,坐在了正位之上,而在成康坐正之后,众人方才站起,以各自的职位大小,分坐在了玄茶和逝月的身畔。

      [众位的意见和担忧,寡人已经知道了,至于现在……]在众人坐定之后,成康方才再次开口,环视了一下四周,成康的目光落到了继续在玩弄茶杯的玄茶身上,淡然一笑,[对于这次是否奉召上京,表弟,寡人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表兄在问我的意见?]玄茶故做惊讶地放下了方才继续玩弄的茶杯,若不是成康有着异乎常人的洞察力观察到了玄茶那被头发遮挡住的眼中所射出的嘲弄光芒,成康真的以为玄茶的惊讶是发自内心,即便如此,成康仍在心中为玄茶那令人拍案叫绝的演技暗中叫好,不过,也已经习惯了表演的成康也不动声色,微笑地冲玄茶点了点头。

      [哦,那玄茶就冒昧地说两句好了。]略微地思索了一下,不片刻,玄茶便再次开口,[以玄茶所观,表兄之志并非只限于独善其身,因为若仅仅限于存身保命的话,表兄大可以隐姓埋名,不问世事,想以表兄的武功才智若然想独善其身,也不是什么难事。又何必在此间劳心劳力?所以玄茶认为,此行纵然凶险非常,表兄也非去不可,原因有两点,这第一嘛,]玄茶懒散地伸出了左手的一根手指,[照小弟估计,载德此举定是欲图表兄,但却非定然要表兄性命,若想要表兄之性命,何苦用此方式,以表兄手上所沾之人命,逾制之事,纵使下赐鸩酒也不为过,若真是下赐鸩酒,方是真欲取表兄之性命,因为届时表兄无外乎有三条路,要么造反,要么遵旨自刃,要么隐姓埋名以图后事,正所谓知子莫如父,载德当然清楚表兄纵然不利于大夏也定然不会兴兵祸以乱大夏,而且又有外夷犯边之忧,所以,此行玄茶估计,吉凶未定。就如同当日他将表兄封到了安平这个凶险之地却又赐了表兄临机专断之权一样,杀或不杀,他还在犹豫。]说完,玄茶收敛了笑容,看向了成康,试图从成康的脸上找到些反映成康心情的事由,不过却什么也没有找到,成康的脸上依旧带着如故的微笑,眼神依旧平静地看向自己,惊异于成康冷静过头的表现,玄茶连忙收回了试探的眼神,假装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而第一个原由就是,载德比任何人都清楚,以太子秉元(成德)的才智不论如何都是无法与表兄相比,甚至在他的十六个皇子中也算是最差的,再加上据说秉元好酒贪色,虽是盛年,既无后嗣,且又暴病连连,大有大去之相。而朝中表兄的兄弟们无一不盯着那即将腾出的太子宝座,所以,载德为保新帝的安定,实在不能将表兄这样大的一个不安定因素随意放在置一旁不闻不问,安平虽只有带甲者三万余,但表兄比任何人都清楚以安平之民风,只要表兄愿意,随时可以将三万甲士变为十数万雄师,再加上表兄那无所不用其极的狠辣战法,怎能不使载德担忧。]

      [哦,那照表弟所言,怎么看寡人此行都是凶险非常呀。]成康虽然面上依旧声色不动地反问道,但心中却有了一丝怪异的想法,一个令他自己都有些惊讶的猜测。
      [兄上。]一声轻柔,宛如从另一个空间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正要回答成康的玄茶即将要出口的话,逝月再次睁开了如静静的湖泊般的双眼,淡淡地看向成康。

      [月儿有话要说?]成康微笑地转过了头,看向这个跟随了自己六年时间的极天族圣子,眼中浮现出了少有的溺爱神情,对于这个因不知火的原因而跟自己签定了一死俱死的血之契约的逝月,成康也给予了他绝对的信任,而当年那只有十岁的稚嫩未脱的美丽孩子在六年之间也出落得更加美丽,更加飘逸,不过却也少了同龄人身上的天真和稚气,却多了令人无法接近的冷漠和孤僻。

      [月儿昨日夜观天象,见帝星昏暗,隐隐有划坠九天之象,而玉子星则早已不见踪影,而有一新星升于西北,且有划裂苍穹,取帝星而代之之势。]逝月静静地看着成康,声音平淡且细长,望着成康已显出深思的眼睛,郑重且缓慢的说,[兄长,天意不可违。]

      [天意不可违吗?]重复着逝月的话,成康收回了因一时慌乱而不小心露出的深思神色……

      是夜,在湖中凉亭之中,成康独自仰望着满天的星光,在手中轻摇折扇。
      [吾本世间一纳子,奈何偏落帝王家,一十八载忧思绕,血影刀光几时休,来日欢喜别时悲,空在此间流一转,但能撒手西归去,哪管千秋与万秋。]
      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宣布了决定只带玄茶与逝月及百五宿卫上京,并布置好留守此间的人员职务之后,成康便挥退了所有的侍卫,一人在此凉亭中独坐至此时。
      忽然,成康眼中精光一闪,一个人影落在了成康的身后,并跪在了地上,恭敬地唤了成康一声,[耳召参见主上。]
      并未转身,成康只是侧头看了一眼。单膝着地,一身黑衣且连面目都被蒙上,只露出了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眼的自称耳召的男子。成康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就是接替竭的人吗?]
      [是的,主上,遵照尊主的命令,夜枫大人派属下接替被处死的耳竭,做隼主之耳。]男子的声音从黑巾之后传来,显得有些发闷。
      [很好,希望你不要步竭的后尘,我还不想一年之内换两个耳。]从怀中掏出一封用火漆封死的信函,而火漆的封压之处呈现出一展翅的大鸟形象,成康将信函放在了石桌之上,淡然地吩咐了一句,[把这个送与大尊。]
      说完,径直漫步离开了凉亭。而直到成康那白色的身影离开了耳召的视线之后,耳召方才起身,拿起了那封被封好的信函,郑重地放入怀中,跃身溶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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