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京硬核生存指南》生悲死喜

4、我在山上当大王

　　云里透出来的月亮给地面打上一层惨白色的冷光。

　　入夜之后的平安京，无论是围绕在王宫周边的达官贵人府邸还是郊外的贫民区，全都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路上空无一人。

　　虽然不见半个行人，但这里的街道却并不冷清。

　　因为各路孤魂野鬼、魑魅魍魉正伴随着夜幕降临纷至沓来，如同赶集一样从四面八方而来，街上鬼影重重，甚至比白天时的王城更加热闹。

　　旷野上刮来阴风阵阵，若是仔细留意听着，还会听见这风声中还夹杂着让人心里发毛的凄怨声音。

　　阴阳寮内执勤的阴阳师们严阵以待。

　　尽管入夜后王城的结界会激活，街道上群魔乱舞的情形看似骇人，实际它们无法直接闯入民居。

　　但这种防护所挡下的不过是魑魅魍魉一类的低级妖物，在大妖眼中看来却是不值一提，想要破坏是轻而易举的事。

　　为了让王城里的贵人们能够安心休息不受惊扰，阴阳寮的官员在夜里的主要职责，便是要及时退治试图游行到中心区域的妖怪。

　　“灭！万魔共伏！”

　　“邪魂消灭！”

　　在与妖气间相碰撞的一刻，符纸上的桔梗印亮起了微光。

　　与此同时，数以百计的妖怪瞬间灰飞烟灭。

　　将面前一群试图越过界限进入王城中心的妖物退治后，两名就职于阴阳寮的青年脸上并未见欣喜。

　　魑魅魍魉这种低级的妖怪野外要多少有多少，常年阳光无法照到的角落、散发瘴气的泽地、丢空的房屋……但凡缺乏人气聚阴招鬼的地方，都会为邪祟的滋生缔造条件。

　　即便现在消灭再多，到了明天的这个时候，从荒山野岭中又会滋生出一批新的魑魅魍魉。

　　它们就像夏日的蚊虫，不管怎么扑杀都始终有新的冒出来，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但愿今晚遇见的妖魔都如眼前这般好解决。”其中一人说道。

　　他们都是阴阳寮里的修业生，还不能称为阴阳师，在王城街道巡逻奔走这样不风雅的差事，自然是落在他们头上。

　　另一人摇摇头：“章吉，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正说着，两人忽然原地驻足。

　　只见前方的街口不知何时正站着一名衣着高贵的女孩，她看起来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正皱着眉头审视着四周。

　　若是在白天见到，他们或许会主动上前去询问这是哪家走失的姬君，是否需要帮助。

　　但现在是晚上。

　　入夜后王城实施宵禁，非有公职在身，一律不得轻易外出。

　　而且通常，也不会有人在这个妖魔鬼怪倾巢而出的时间里独自出行。

　　他们脸上不约而同露出苦笑之余，神色也带上几分严峻。

　　他们刚才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这女童是什么时候出现。

　　显然，与那些只会按照本能寻着活人气息而来的魑魅魍魉不同，面前这个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的女童恐怕相当棘手。

　　“破障！”

　　叫章吉的青年率先出手，试图破除妖魔的幻象让她现出原形。

　　然而符咒已出，对方却丝毫不受影响，只是幽幽的看向他们这处。

　　两人齐齐面露难色。

　　虽然他们只是修业生，但也是有通过相关考核，确实具有一定能力才成功进到阴阳寮。

　　不想今夜竟然遇上实力远超他们的妖怪，使用的符咒对她产生不了半点作用。

　　另一人当机立断，使用九字真言。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此为唐土传入的密祝，具有无所不劈的大威力。

　　可谁想就连一向对付妖魔鬼怪有奇效的九字真言都用上了，对方也仅仅只是微微一顿，接着摇摇头。

　　见此情形，两名修业生的心情已变得凝重。

　　他们暗道不好，这妖怪已不是他们所能对付，要迅速通知今夜当值的阴阳师。

　　正往纸人注入灵力驱使它回去报信之际，女童已向他们步步走来。

　　只见她轻声开口道：“嗯？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两名修业生心中大骇，不知为何这妖物全然不惧九字真言，也顾不上太多，当即召唤式神阻挡。

　　至少要支撑到阴阳师大人到来啊——

　　“嘻嘻，应该是：临兵斗者，皆阵……”

　　轰隆——！

　　句末的最后两字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之中。

　　只知道那名女童话音落下的同时，轰鸣声与金光乍起，夜空霎时变得如同白昼一般明亮。

　　他们刚召唤出来的式神顷刻间化为乌有。

　　两名阴阳寮的修业生嘴角溢出鲜血，随即不省人事。

　　……

　　妖魔鬼怪的肆虐，让整个王城笼罩在惶惶不安的气氛下。

　　柯莉可原本是想在郊区平民住的地方便下去，可是当她随妖怪们的顺风车进到平安京地区后，发现这所谓的王城好像和她想象中有很大偏差。

　　放眼望去，也就只有中心大约是王宫的地方能看见像样的建筑，郊外一些的地方都是荒地。

　　她一时间满心都是：就这？就这？就这？！

　　虽然知道古代生活水平无法与现代相提并论，但还是刷新了柯莉可对落后的认知。

　　而且她还注意到，由于这个地区的西边地势整体低洼，多为沼泽地，就算随便一看都知道这样的环境不适宜人类居住。

　　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除了最底层的贫民没有条件另觅居所外，能搬走的人都想方设法的搬走了。

　　地势的关系积水难以排干净，房屋长期处在浸水潮湿的状态，再加上居住在这里的都是穷困潦倒贫民或乞丐，缺乏正确的卫生观念，仔细一看还会发现这里的路面粪水横流，排泄物淤积，环境异常恶劣。

　　就算是在百米高的上空，柯莉可还是觉得能闻到一股味道，她也不敢再往下细看了。

　　从玄学角度来说，哪怕柯莉可不是专精此道，但也知道地势低洼之处，往往阴气较重。阴气聚集不散，除了不利于人的健康，还容易吸引孤魂野鬼。

　　再加上环境脏乱秽物堆积，怪不得会滋生出大量阴邪之物，引来妖魔鬼怪，造成入夜后王城内群魔乱舞的乱像。

　　嘶……也不晓得是谁负责规划建城的，柯莉可心里吐槽道，还真是个人才，捡到鬼了。

　　事实上和她想的差不多，平安京从选地建城之初，在城市规划上就有重大失误。

　　大概在两百多年前，随着佛教势力在岛国本土的快速发展，并且影响力与日俱增，这些和尚不仅擅长念经诵佛，甚至连玩弄政治权术的本事都比起朝堂上的公家贵族更高超。

　　为了逃避佛教势力的干扰，倭王只好放弃当时现有的都城平城京，另选一处新地方建都。

　　他们照着华夏的风水理论：东有河（鸭川）、西有道（山阴道）、南有湖（巨椋池）北有山（船冈山），是为四神相应之地。

　　挑选了这个自认是风水宝地的地方建都，并且试图照本宣科的复制唐时的长安城。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岛国这边的人只知道照着基础口诀生搬硬套，却不知道结合实际因地制宜。

　　何况有时候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平安京是坐落在一块三面环山的盆地中，水资源主要依靠西面的桂川和它的支流鸭川。

　　乍眼一看确实符合四神相应之地。

　　然而西边桂川流域地区的土地，是河流沉淀作用形成的冲积平原，土地状况非常不好，有大量沼泽地，不管盖房还是种地都不合适。

　　风水学上对此有言：“酉方坑下家贫窘，戌亥蛇腰龟贼受。”

　　虽然一般来说“宁肯青龙高万丈，不可白虎一探头”，东方高西方低的地形，符合青龙抬头、白虎屈服之势。

　　但如果这西边过低形成洼地，就成了白虎煞中最严重的白虎开口。

　　白虎开口，轻则琴瑟失调、小人泛滥、是非不断，重则会有血光之灾、飞来横祸。

　　柯莉可再放眼望向王城上空，只见那象征王气的紫气，浅淡得几乎忽略不计。

　　她不大了解岛国古代历史，反正印象中倭王历史上绝大部分时间里都是臣子手中的傀儡，一个摆在上面没有实权的吉祥物。

　　貌似除了特别能苟以外，没有别的优点。

　　王权不振，君弱臣强，这颓萎的龙气，也难怪镇不住周边的妖邪。

　　见郊区环境污秽，柯莉可也歇了从这里下去的念头。即便系统附送的服装是自带防尘功能，不会沾染污垢，但经不住她心理上还是会觉得很呕啊！

　　于是她跟着顺风车，一直到了王宫周边，见这里的路面情况比较好以后才下去。

　　柯莉可脱离了妖怪们组成的队伍后，她站在一条大路上，正往周围四处打量，打算好好考察下这小日子过得挺阴间的国际友人们目前的生活水平。

　　有些从别处来到低级妖物消息不大灵通，看见她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孩孤身一人走在路边，又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便本能的垂涎三尺。

　　直到被柯莉可手撕了几只敢往她面前凑的妖怪以儆效尤，接下来这条街上的其他妖魔鬼怪才不敢再往她身上打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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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打算上半年填的坑，因为作为大背景的阴阳师现在不能v，所以重新构思了主线，现在已经成原创了。
　　晴明阿爸会出场，不过这个是历史上的晴明。
　　最早有关九字真言的文字记录是在《抱朴子·内篇卷十七·登涉》中，“入名山，以甲子开除日，以五色缯各五寸，悬大石上，所求必得。又曰，入山宜知六甲秘祝。祝曰，‘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在唐朝流入日本时，被误作为“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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