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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终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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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在脑海里复苏的回忆太过沉重,她皱起眉头,眼中有些东西滑落,她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晟儿的回忆,是晟儿最后的记忆。
对她来说长长的几年对别人来说却是一瞬间的事情,甚至连半刻钟都没有到,南宫卿看着周围的侍卫,晃了晃脑袋,寒鸦莘子提着她的衣裳将她提起来,却并未看她:“我给你最后一个选择,是活着还是死去。”
她缓缓地倒退一步,并不看自己的夫君而是反问:“我选择活着该如何,死去又该如何。”
莘子低下脑袋,极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如今你身上的情丝已经被折断,若你选择活着,至多也便丢失你的心魄,没了你的执着,换句话说,你便再也不记得陆晟这个人。”
“可你如果选择死去,我倒是有办法叫你再见陆晟一面。”
“这不可能,阿卿,别信她。”宫禾第一次有些惊慌的开口,一旁的寒鸦莘子却发现那女子在轻笑,那一刻该是什么都明了。
“那是你的想法,不过现在看来,她却不是这样想的。”
南宫卿被并不温柔的扔到宫禾怀中,他抱着她很是温柔,仿佛几天前将她额头摔得青紫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我给你三天时间,好好想想你要的是什么,三日后梁国紫竹林,我在那里听你的答案。”
说着转身离开,离开的时候却被人围的水泄不通。
“你以为我这里是市井街道,是你想来来,想走便能走的?”
“我诚然是这样想的。”不知打哪出来的白昶从身后抱着她,盯着她指尖的一个小小伤口,分外疼惜的说:“不要告诉我,这也是逼不得已。”
“顺应时势罢了。”她巧笑问:“梁文公一直在寻的东西东西拿到了吗。”
宫禾一愣,远远地就瞧见惊慌失措跑来的管家。
“你……”
“怕是梁文公自己也没有想到,不过是一枚大梁的传位玉玺竟也被抢夺成这样,原来是内藏玄机。”
那玉玺中有一方绢帛,上头描刻着天边北斗七位星辰的运作。魏国之所以能成为诸国之首,也不过是因为能位于这七星中的天枢一位上。
原来,他竟是这等野心…….不。
寒鸦莘子抬起头看着他们想,原来这才是正常的吗。
“你想与魏国为敌,也该掂一掂自己的重量,襄仪陛下能成为陛下,使过的手段,算计过的人,自然是比你要多,我是他最大的一枚棋子,你以为现在他会让我出事?”
只一抬手周围便落下不少暗卫,这些暗卫脖子上都有一块梅花印记,是大魏乃至大陆上最好的一支暗卫,光派遣这些暗卫就足以看出魏国对她的重视。
“宫禾,灭了魏国,远比杀了我要简单得多。”说着堂皇而去,那些对她的性命有所窥视的人,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能碰到。
“莘子,我不喜欢你这个说法。”白昶忽然开口,她却状似不经心的轻笑:“我说的也没有错,只要我还是寒鸦,只要我还待在晁月阁一天,浮越也好,宫禾也罢,他们谁也动不了我。”
他们连她到底被称为寒鸦莘子都不知道。
“宫禾……”莘子将将离去,南宫卿声音这才终于传入耳中,而宫禾上前一步将她抱得紧些,抱得紧些,像是一辈子都不想放手一样。
“宫禾……”她一把推开怀中的人,咬了咬下唇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个活人,只是一只鬼。”
那个人久久没有回答她的话,冷风嗖嗖的吹过来,她其实也不是多怕冷,原本那些不以为意的事情现在忽然变得恍悟。是了寒鸦莘子不会撒谎,因为根本没有必要。如今大陆上的百姓大都忌惮魏国,她是魏国的大祭司,有魏国在谁敢动她。
染染上前一步,南宫卿以为她是想要将自己扶一扶,可是手心的刀剑险险擦过脸庞,染染说:“夫人记起了这些事,便离黄泉不远了。”
染染的刀架在南宫卿脖子上冷冷道:“我的主子素来喜欢收藏些奇珍异宝。”
撇过头她看着宫禾:“一只鬼而已,想必宫禾大人不会吝惜吧。”
原来染染是敌国的暗卫,被安插在南宫丞相的身边,不过她的目的却不是玉玺。
“你是谁。”染染手中的银刀转了个圈落在手心,她看着那上头的丝丝血迹笑了笑。
“不知宫禾大人是否听说过,昭国公主活不过二十五这件事。我的主子是昭国的一位公主,今年二十又七,死之前只剩下一个心愿,便是月下鬼的血,我得为她实现。”
南宫卿捂着还在流血的侧脸,却盯着宫禾看个不停,仿佛要将这个人深深地记入脑海。
“宫禾,你可知道我为何答应要嫁给你。”当初君候下旨赐婚,可南宫丞相位高权重,若是南宫卿不愿这件事大约也不会成就。
“那一年,我发现父亲与母亲做了一件事,他们曾买通山贼害死了陆晟的父母。那时,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他皱着眉头,是否是记起来那一年,他周密的计算好了一切后,向君候提出这个请求时也想过,要与那人长长久久的过一辈子。
“宫禾,那一年宫中夜宴杏花树下,我还记得你为我解了围,晟儿握着我的手教我剑法。”抬头看着宫禾她道:”晟儿从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唯一做过的那件事,却是被我们逼得。”
她看着他一把摘下头上的玉簪子冷冷的说:“宫禾,是你害的我家破人亡,是你跟夜雪……”
嘴角一丝苦笑,那是属于一只鬼的度量,对世间了无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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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卫护送寒鸦莘子离开宫府来到近郊的一处荒地,莘子停下来的时候众暗卫围绕在她的身边,莘子低下头看着他们,眼神犀利的问:“回去告诉瑞端,我有自己的侍卫不用他的保护。”
诸位暗卫的面罩被一一拉下来,哪一个不是魏国赫赫有名的将军。
叹了口气,她转身走到不远处的马车上,马车里头的人递出一只手,她惭愧的抓住那只手,那手的力道大了些将她拉到怀中,莘子听到白昶略有抱怨的说:“第一次见你那么没有思量,你着急去救她怎么能够急成那个没有分寸。”
莘子低下头咬了咬白昶的肩膀:“还不是你揽着不让我走,还不是你的错。”
白昶将她抱得松些,不理会她的抱怨瞧着她的脸问:“那我们是要去紫竹林等她?”她们走上马车,骏马扬鞭忽然动了起来。
寒鸦莘子低下头,撩开窗帘,马车在官道上走,她离开白昶的怀抱小声问:“阿昶,你对月下鬼的理解有多少。”
“月下生,鬼中泣,情人泪。”白昶老实的回答,莘子苦笑一声。
这大概是所有人的想法。
莘子瞧着窗外的官道,声音浅浅的:“你不知道吧,所谓月下鬼是由人的执念化生,死人对生的执念,活人对死的执念。南宫卿想要情丝活,陆晟想要情丝活,所以情丝活了。”换了之手撑着下颚她道:“反之亦然,月下鬼,没有执着便是没有生。一只鬼对人世间执着太多并不好。”
“什么意思?”白昶的声音夹杂着疑惑传来,方打春的暖房拂面,莘子说:“精神一旦崩溃,月下鬼便荡然无存。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宫禾形容一只鬼,他们大约也是第一次遇见鬼。”
“你…到底…”白昶眉头皱成一团,靠在他的肩膀上莘子说:“你还记得魏国大司马为我占星的结果吗。他说月圆天伦,世间上的人都有一颗属于自己的星辰,可他看了一夜,却始终没能找到属于我的那一颗。”
莘子说:“你可知活人没有星辰是什么意思,晁月遇见我的时候我正在古战场,除了血腥与腐尸我什么都看不到,记忆最开的时候是晁月,谁也说不清我到底是人还是什么别的。”
她昂起头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隐藏在白夜后头的星辰,却只是无奈的收回手。
“白昶,你不明白,古战场那种地方多是凶魂与败魄,想要活着的执念比任何地方都要多,我也是。我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如果我是鬼,那我的执念到底是什么,如果我是鬼,那么到底是谁成就了我…”
“你是个人。”
“可能吧。”她笑,靠在白昶的怀里问:“我与你打赌,南宫卿不会来找我,她自己已经做了最好的选择……”
三日后那副枯木冢前立了一个姑娘,她手中握了一方纸鸢,翅膀处却有一个不大的破口,对面的墓碑上只写了陆晟二字,她在那座坟墓前建了一座茅屋,并那寂静的坟前住了大半年。
半年后便再也没有谁见过那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