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咸鱼不好当》伊文婕琳

10、拾

　　心知自己已经让皇帝查了个一清二楚，夏瑜臻第二天就直接去了工部监造府，有这么大的后门不走是智障。

　　“敢问工部监造府可是这里？”

　　“那么大的门牌没看见？”门口的差官白了夏瑜臻一眼，只这一下差点没挪开眼睛。

　　夏瑜臻一袭藕荷色齐胸襦裙，梳了最显少女俏丽活泼的双环髻，青丝水亮犹如绸缎，又在两侧发尾束身起处各别一如意纹底托镶粉玉牡丹发梳，发梳下还坠了个晶莹剔透的小铃铛，式样简单，做工却不逊于宫里那些个能工巧匠，用的料子在这差官眼里也是富贵的吓人，当即暗道一声不好，别是得罪了大户人家。

　　再看这白嫩清丽的小脸，一双水眸还看着他，差官的身子顿时酥了一半，不由赶紧讨好:“确是工部监造府，不知姑娘有什么诉求？”

　　“……”这人态度变得也太快了吧？刚才还好像她欠了几百两银子似的。夏瑜臻心里撇了撇嘴，拿出玄烨给她的扳指:“我是来找人的，你们掌事的在哪儿，有人叫我来找他，只要亮出这东西就可以了，你把这个呈给他吧。”

　　“找我们大人？”差官一愣，好家伙，谁这么大架势，还能差遣他们大人？他拿过那扳指瞥了一眼，奈何他是汉人，看不懂上面刻的什么，只好道:“尚书大人虽在监造府，我却不敢轻易让你进来。”

　　“我不进去，你把这扳指给他，就说这扳指主人找他。”

　　差官狐疑地又打量夏瑜臻一番，最终还是两头不敢得罪:“那姑娘且稍等，我进去通传。”

　　“麻烦你了。”

　　那差官不敢耽搁，手里的扳指怕也不是什么凡品，他没来由觉得心里有点慌。

　　马尔赛今天想躲个懒，在监造府喝点茶看看书，免得在上书房还得看鳌拜等人脸色，说到底他一个正黄旗的，让鳌拜一个镶黄旗的治住，还是觉得窝囊的紧。

　　他刚泡了一壶上好碧螺春，还没来得及喝上口，就见一个小差官冲进来，他张口便骂:“后面有鬼追你？老子不是说了今天不见人吗？！你脑子长哪去了？滚！”

　　那差官腿一软差点跪地上，赶紧攥紧了手里扳指赔笑道:“大人恕罪，小的做不得主，遂赶紧来向大人通报。”

　　“什么事？”马尔赛咬了咬牙，险些想把这人踹出去。

　　“门前有位女子托小人呈上一物，说是物主让她来找大人相助的。”那差官不敢耽搁，仿佛这扳指烫手山芋似的赶紧捧到马尔赛眼皮子底下，低头瞬间没见到他的上司瞳孔疾缩的样子。

　　“那女子什么样？”马尔赛说着，赶紧把那扳指取过来验证那个吓死人的推测，生怕这手下一个不小心给摔碎了。

　　半透明的羊脂玉扳指入手温润，极好的油亮色泽昭显它是主人爱物，必然是时刻戴着的，本也是上好的奶白色品相，非常人难以拥有。马尔赛摸了片刻，半哆嗦着手小心翼翼的偏了偏那扳指，里面刻的飞龙和满文便一清二楚的看在他眼里，马尔赛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人……那位女子呢？快，快带我去见！”

　　差官一愣:“啊？”大人反应也太大了点，难不成真是什么大人物？

　　然而还没等他猜是谁，一个兜心脚已经踹了过来:“妈的，愣着干什么，要你有个屁用！”然后火急火燎的从堂里奔了出去。

　　那差官被顶头上司踹了个跟头，躺在地上发懵，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一个骨碌站起来，来不及拍自己身上的灰土就跟着奔了过去。

　　马尔赛急匆匆到了门口，左右也看不见什么眼熟的，只见一少女身着藕色襦裙，一副十足汉家女打扮，袅袅婷婷背对着大门站在梁柱旁，也不知在看什么。马尔赛站在她背后，想碰人一下打个招呼也是不敢的，叫也并不敢叫，眼珠一转，不轻不重的咳了一声。

　　没听见。

　　那少女并未回头，马尔赛怕人是生气了，心里不由得更慌，心里把手下差官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千百遍，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补救。

　　就在这个时候，那差官脚下生风的窜了过来，看见马尔赛就负手站在门口，一个急刹车没能稳住身子，咕咚一下就摔了出去:“哎呦！”

　　马尔赛一惊，就见那女孩终于回过头来，柳眉轻蹙，朱唇微抿，绝顶的美人胚子。

　　“……”夏瑜臻看见门口站了个不认识的大叔，心想这是不是工部监造府的掌事，也没意识到这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得什么地位才能管这个官府:“你是……工部监造府的掌事？”

　　马尔赛赶来的路上，心里想过很多人，可能是苏麻喇姑，可能是皇后娘娘身边，也可能是皇上身边哪个得脸的大宫女，却怎么也没料到是个面生得不能再面生的小姑娘。

　　也是，就算是宫女，也是不敢穿汉服的，虽然不禁女子着汉服，皇家毕竟更严苛些。只不过那个扳指……这女子怎么会有万岁爷的贴身物件？他这么想着，看着夏瑜臻的眼神不由得带了几分暧昧的探究。

　　听人问话，自然也是恭敬回应:“正是，下官是当朝工部尚书马尔赛，主管本朝造设事宜，不知姑娘带这扳指来有何贵干？”

　　他没敢跟这姑娘说扳指来历，一是防备她是不正当手段得来的，二是怕她真是皇上看中的，又自己不知道，得知真相以后起了什么心思。

　　“原是尚书大人，民女失礼了，大人万福。”夏瑜臻打了个万福，声音泠泠若泉却隐有几分娇软:“不知大人可见过民女呈上的那只扳指了？”

　　“见过了，不知姑娘与物主……有何渊源？”

　　“不过萍水相逢，龙儿公子慷慨，听闻民女有些难处，便递了扳指，说让民女来找大人，您定会为民女解忧。”

　　“噢？敢问姑娘遇到了什么难事。”一个御用的扳指，皇上就这么随便赏给了萍水相逢的小姑娘，他才不信好吗！

　　夏瑜臻面露赧色，从小提袋里拿出颗浑圆白色小球来:“实不相瞒，民女只是个初来乍到的手艺人，只是材料稀缺，很快就没了糊口东西。承蒙龙公子看重，喜欢民女做的小东西，不肯让我就此失了饭碗，所以就给民女想了这个法子，求大人手下的能工巧匠帮我做出可替代这小球的东西，民女才好重新开张。”

　　马尔赛走过去，拿起那颗保丽龙球，发觉轻若无物，表面平滑，圆润得近乎完美，心中也不由惊叹此等工艺。

　　他端详片刻，抬头极认真的回应道:“真当是鬼斧神工，下官生平从未见过此物，不知姑娘从何得来？”

　　“来到京城前，途经一处，捡到几颗，心有好奇便留下研究，只是此物甚少，不过五颗，大半都是龙公子买去了。这颗本也做好了工艺，只是为了让大人您拿去给工匠参考，就还为原型了，不知道大人能不能让小女子如愿啊？”夏瑜臻非常自然的在马尔赛面前瞎扯，毕竟她总不能跟人说她是穿越来的，玄烨信了，别人可是会把她当成神经病抓起来的。

　　“下官会尽力而为，督促他们做出合姑娘心意的东西。”

　　“倒也不用和它一模一样，只要能保持浑圆不变形，能穿针而过不松动就可以了。”

　　“知道了，劳请姑娘多等些时日，监造府必然为民排忧解难。”马尔赛抱拳示意。

　　“既然如此，就多谢大人高义，不过……扳指民女还要取回还给龙公子，感谢他助我。”

　　“扳指么……”

　　“还是说，马尔赛大人您想亲自还给龙公子？那也是很好的，我摆摊的时辰不定，兴许难碰上那位公子的，眼见大人您似乎与公子相识，不如就麻烦您物归原主吧？”夏瑜臻眼神端的是无辜纯洁，很是希望马尔赛答应她，她可不想再碰见那位万岁爷了！

　　“不不不……”皇上把扳指留给她不就是为了有个由头来找这姑娘么，他马尔赛就是吃了十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拦着皇上邂逅佳人啊！要是让小皇帝知道他把扳指扣下，指不定怎么怪罪呢，他不想作死:“姑娘亲自物归原主最好，也好给那位龙公子一个交代，这球的事就包在下官身上，还请姑娘为在下美言几句……”

　　他全程自称下官，当然是料到这姑娘和皇上关系非比寻常，他若是再摆那些虚架子，小姑娘一个不高兴给皇上吹吹耳边风，他迟早吃不了兜着走，这时更是要讨好夏瑜臻，好给皇上个好印象——虽然朝政还是四大陈把持，可是早晚还是得回到皇上手里不是？讨好谁都不如讨好皇上，何况现在面前就有个现成的托。

　　“大人言重了，民女在公子面前，当然要念着大人您的仗义相助，若是朝廷上都是大人这样的好官，可真是皇上的福气。”

　　“过奖，过奖……”

　　两人互相捧了一阵子，夏瑜臻终于拿了扳指告辞，马尔赛看着她远去倩影才长舒一口气，回头对着手下脑瓜子就是一掌:“奶奶的，差点脑袋都被你害没了，知道那是谁的人吗？”

　　“小……小的愚钝……”

　　“那是万岁爷看上的姑娘，以后指定也是你的主子！再盯着看，信不信万岁爷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马尔赛气哼哼的走了，他是不敢耽搁，见那扳指如见圣上亲临，那小姑娘不知道，他却明白这就是圣旨，不赶紧去办可就要抗旨了，他可不敢。

　　万岁爷看上的姑娘？那差官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有点不太规矩的打量目光，突然觉得眼睛凉飕飕的，赶紧用手捂了捂。乖乖，这么俏生，难怪能入了皇上的眼。他暗自感叹，却是半点不敢说出来的，万一让人安个妄议圣上的罪名，他多少脑袋都不够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