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戒》慕许

3、初相遇之恶人自有恶人磨

　　九年后

　　碧玉年华，破瓜之年，步飞烟十六岁。

　　这年四月，锦洲城内百花齐放，花开的夺目耀眼，一年一度的百花展来临，步飞烟跟丽姨软磨硬泡，要出去看花。

　　丽姨精心给她扮了一身男装，将一头长发尽数盘到了头顶，眼前的小姑娘立刻就变成了俊美异常的富家公子，双目黑白分明，炯炯有神，完时又给了她一把青衫折扇握在手中。丽姨仔细端详着她，眼里竟浮现了当年步登天的模样，不禁呆了半晌。

　　步飞烟冲她狡黠一笑，丽姨才缓缓回过神来，心底又是一阵酸楚。口里念叨着:“我忘了你是步登天的女儿，呵呵。”

　　步飞烟于丽姨对她爹爹的情意幼年时就已明了几分，如今长大更是猜透了个所以然。步飞烟嘴上唤她丽姨，心里实已把她当作母亲看待。当年步家落难，无一亲友肯出手相助，只有她，一接到爹爹的信二话不说，就连夜动身从千里之外的锦州马不停蹄的赶来，只与爹爹匆匆几面，话都未来得及说几句，便将她带回了锦州，这么多年来，一直像个慈母一样尽心尽责把她费心抚养到现在。

　　步飞烟轻轻的抱住了丽姨，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说道:“丽姨，对不起，又让你想到我爹爹啦？”

　　丽姨眼眶微红，吸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我都一大把年纪啦，还谈什么相思不相思的。相思这种事情是你们这些小丫头的，我老了。快些走吧，免得耽误了你看花的好时辰啦”。说完，又嘱咐了两个丫鬟一些话，就允了她们出去。

　　花重锦洲城，四月花开好。花市上热闹已极，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市集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争着抢着去赶集。

　　步飞烟一路上像个小鸟一样，蹦蹦跳跳，叽叽喳喳个不停。以步飞烟这活泼喜热闹的性子，在舞坊中闷了大半年了，可不闷坏了她。好不容易出来自在潇洒一回，定要好好的玩耍一番了。一想到这一层，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扮作男相的她到真像个文弱的白嫩书生，举手投足间带着些病态的俊美。来往的姑娘们对着步飞烟眉来眼去，掩着秀帕向她格格娇笑，更有甚者，往她衣服上砸了好些花儿。

　　更有些姑娘上前来搭讪，问道:“不知公子贵庚？姓甚名谁？家在何处？可有婚嫁？若无良媒，不知妾如何？”

　　锦州女子有时并不是诗歌里描述的那般温婉含蓄，其大胆泼辣者也不在其数。

　　步飞烟一扭头，微微皱了皱眉头，尴尬的笑着，清了清嗓子，灵机一动，粗着喉咙道:“小生名叫步潘安，承蒙姑娘错爱，小生只是个过路人，姑娘若无它事，小生就先告辞啦。”

　　说完，便拉着两个丫鬟撒腿跑了。心里琢磨，这锦州的姑娘们也太开放了吧！这世道是这么了！

　　前方忽有一骑军马疾驰奔来，只听领头的军官喊道:“捷报！捷报！前方传来战报！轩辕将军击溃岭南叛军！现今班师回京，路过锦洲。实乃我锦洲城之大幸。尔等无知百姓，还不速速开路！”

　　这人声音洪亮，内力浑厚，沿途百姓全部听见了他刚才讲的话，都自觉的让开了一条宽敞的道路来。步飞烟也随着人群退到了一旁，心想:这是哪门子的将军，好大的气场！不就是打了一个胜仗么？我且要看看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列列军队人马井然有序的走过，两旁百姓排起长长的两列，他们的面部表情无一不恭恭敬敬的，惟有步飞烟横着眉毛，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突然一只不懂事的小狗崽子横在了路中央，津津有味的舔着卖肉屠夫掉在地上的一只猪蹄子，眼看就要被乱马踩死，血溅路中央。步非烟心想这狗长得多可爱，死了太可怜。怜悯之心一动，立马冲出人群，欲要救小狗。才将小狗抱起，谁知那小狗不识好歹，对着步飞烟狂吠，从她身上挣脱下来，继续啃着猪蹄。

　　步飞烟一脸黑线，看着这只小狗不知如何是好。

　　可能是狗吠声惊吓到了军队里的一匹马，忽然间一声马嘶，一匹红马甩下主人，脱离队伍，发疯似的向前方冲去，人群纷乱的向两边避开，只有步飞烟呆呆站在原地，眼看着那匹马向自己奔来。

　　军队里一位穿银色铠甲的将军大声喊道：“大家快向两边散开！”

　　尽管声音很有威势，步飞烟也非常想要躲开，可是双脚完全不听使唤，软在了地上。一步，两步，三步，四步......，那匹马离她越来越近。她闭着眼睛，不敢再看前方。难道自己这一生就这样潦草结束了？居然还是被一匹发疯的马踢死的！肯定要被人笑死了。真是要多悲哀就有多悲哀，自己还小啊，这一生才刚刚开始，重点是自己还没嫁人呢！而且还没有好好孝敬丽姨，给她养老送终。一时之间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她很想哭。

　　突然间，自己腰间多了一只手，那只手有力的将自己托起来。身子就这样凌在了半空之中。她想，自己这是死了吗？怎么感觉一点儿也不痛？嗯嗯，肯定是天神的手把自己拉进了天堂，既然进了天堂那当然就不痛了。

　　步飞烟眼睛依然紧闭，耳边一个声音响起：“喂。姑娘，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赖在本将军的马上？”

　　步飞烟一愣，忙睁开眼睛，脸上还挂着几行泪水。只见眼前是一位身穿银色盔甲的英俊潇洒美少年，一双眸子灿若繁星，面庞俊逸。让人眼前一亮，但觉他清华绝俗，隽朗郁丽，活是个翩翩佳公子。

　　步非烟支支吾吾道：“对......对不起。谢谢你救了我。”想必这人便是哪位打了胜仗的轩辕将军吧。啊呀，怎么自己连话都说不清楚了，真是的。自己对美男子的抵抗力也太差了。

　　那少年将军皱起眉头，冷冷道：“那还不快下来。”

　　步飞烟心里道:真小气，一匹马有什么金贵的。

　　少年将军似乎是看出来了步飞烟的不满，继续道：“你以为女扮男装就能吸引本公子了？真是可笑。本公子最讨厌你们这些不长脑子的小丫头。”语气里满是不屑。

　　步飞烟心中惊讶，自己女扮男装他怎么瞧出来的？好生奇怪。当下问笑道：“公子你错了，小生明明是个男的。你看我这身衣裳，这发饰，哪一样不是男子之物？”

　　少年将军饶有兴趣道：“女人嘛，本公子见多了，这么细的腰自是姑娘家才有的。”说完，两只眼睛盯着步非烟胸前的衣衫，不怀好意的笑。

　　步飞烟又羞又怒，扬手一挥，‘啪’的一声，一巴掌扇在了哪人脸上。嘴里狠狠骂道：“下流！”刚要下马，谁知脚不小心绊到了马缰绳，摔了个四脚朝天。

　　马上的少年将军愣在马上，脸上兀自火辣，心中沉思：居然还有人敢打我的脸？真是岂有此理。

　　道路两旁的人们见到有人从马上摔了个四脚朝天，发出一阵哄笑声。

　　身后兵马陆续赶到，其中一人道：“大胆刁民，竟敢出手伤我们将军。来呀，将其拖走。”

　　马上的少年将军才回过神来，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往前。他看着地下的人挣扎着半天爬不起来，样子滑稽，不由笑道：“笨乌龟。哈哈，不过你这样子还蛮可爱的。”

　　步飞烟白了他一眼，他让自己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出丑，居然还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还笑的这么开心。实在可恶之极。

　　步飞烟还没反应过来，那少年将军已经翻身下马，将她横抱起，放到了路边地上。注意，是地上，冰凉的地上。完了还纯天然无公害的对她露出一个微笑，饶是步飞烟定力好，才没给他迷倒。虽然淡淡道：“虽然我救了你，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当然咯，千万别想着以身相许啊。本公子最怕女人来这一套。”说完飞身上马，绝尘而去，动作潇洒利落，把众人看的是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呀！

　　步飞烟瞪了一眼他消失的背影，嘴里不住道：“不要脸！无赖！混蛋！千万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哼哼！”

　　身边丫鬟忙过来将步飞烟扶起，嘴里关切叫道：“小姐，不，公子，您.......您还好吧，没事吧。”

　　步飞烟拾起地上折扇，一人敲了一下，说道：“你看我这样子，能没事吗？刚刚那人他......他欺负我。哎呦我的屁股，疼死我啦。”她自幼被丽姨娇生惯养着，平日在坊里称王称霸，哪里受得了这般委屈。说话带着哭腔，又留下了眼泪来。

　　两个丫鬟心想：醉烟楼落玉坊里的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七年前把临仙斋的陈妈妈制得服服帖帖，到现在见到她还要绕着走。霸王终于也有今天。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呀。

　　此时天色已晚，步飞烟吩咐丫鬟找了间客栈歇息，天明再去看花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