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对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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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笔下的世界，我可以完全主宰它。
——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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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把笔丢到桌子上，双手抱头，疲惫的长长叹了口气。
他面前的书桌上摊开一个本子，上面填满了凌乱的字迹，被反复写上又抹去，翻滚纠缠如同命运的搏击。
【玄元二十一年，舞姬柳氏入魔教，魔教教主甚爱之，宠若明珠。三伏日，柳氏恼其炎热，教主以功力竟造一室冰雪，供其玩乐。柳氏尝欲食雪莲之子，教主遂以倾教之力取雪莲子于三千里外，灭其守护之族，次日即呈于柳氏。
玄元二十四年，风侠云弥苍潜入魔教，事迹败露，危在旦夕，幸得柳氏之助，二人情萦渐生。魔教教主察觉，雷霆大怒，欲诛风侠，柳氏以性命相挟，遂……】
人停下了笔。
【魔教教主杀柳氏，诛云弥苍，悬尸于京城门外，同诛教内二心者，一时江湖震撼，无敢触魔教之锋者。】
这不对。
人定定的看着纸上这一行字，仿佛隔着这行字看到了那个魔头冰冷又嘲弄的笑容。
这不对。
云弥苍才是主角，他应该能逃脱，魔头会为了柳氏妥协。
这个发展并不是他想的——
究竟出了什么错误？
姿容艳丽的女人伏在地上，哀哀的低声啜泣，明亮的眼睛恳求的看向魔头。
“教主，柳儿求您了，放他一命吧。”她抬头看看教主，平日里对自己百般宠爱的人现在却一脸冰冷，这让她不由慌张的又垂下头，不太敢去触及那人的眼神，“求您了，您已经废了他的武功，他现在对您毫无威胁，您就放了他吧，不然、不然柳儿也无法苟活下去了……”
魔头没有回答。
静。
寂静。
柳氏啜泣的声音小了，她惴惴不安的扬起脖子，却看见男人脸上嘲讽的笑容。
“也差不多是时候了。”魔头自语道，看向柳氏的眼神再无丝毫迷恋，“你已经没有作用了。”
什么……？
柳氏来不及讶异，她的脖子已经被魔头一把拧断。
转了半圈的脑袋直直对上云弥苍，惊惶的双眼暴突，令人牙酸的骨头摩擦声后大量的鲜血流了下来。
“你……！你怎么能！！！”
魔头走了两步，在云弥苍身前蹲下来，笑笑的问他，“你难道也觉得本座真的爱那个女人？”
云弥苍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难道不是吗？天下间所有人、所有人都知道他爱那个女人爱到了骨子里，难道……难道不是吗？
“也不过如此了。”魔头看起来有些失望，“所谓的主角也就是这样，天下间终究没有第二个人和本座一样清醒。”
他将手放到云弥苍心口，掌力一吐，重伤的人就永远合上了眼。
魔头站起身，又露出嘲弄而冰冷的笑容，带着刺的恶意，“你的主角死掉了……你要怎么做呢？”
人盯着那行字一整天了。
这是他的小说，这里面的事情都是他一手引导创作，这次也该一样，他想写下云弥苍逃脱的情节，写下魔头接受柳氏哀求的情节。
但他做不到。
魔头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绝顶的天资，医毒双绝，武功独步天下，智谋绝无对手，一手创立的魔教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就凌驾整个武林之上，甚至朝堂也必须尊敬他们。
但是他同时又喜怒无常、冷酷绝情，视整个天下为废子，不在乎任何事物，连自己也不是那么在乎。
他当初写下这个人物的时候只是想要塑造一个剧情的终极BOSS，但是……他渐渐发现自己无法驾驭他了。
魔头这样的人，真的会爱上别人吗？他连自己都不爱。
魔头这样的人，真的会放过风侠吗？仅仅因为女人的眼泪？
他当然可以写他确实这样做了，可是这样做的人就不是魔头了。
如果真的有那样一个世界，会爱上柳氏的、会放过云弥苍的，一定也仅仅是平行世界里崩坏的那个人，不是他写的那个魔头。
人感到一种惶恐，似乎有一种力量在和他对弈，通过纸上的文字。
他让柳氏进魔教，让魔头宠爱她、满足她一切的要求。
魔头便利用宠爱柳氏的表象暗中布局，一举清除教中心思异动的势力。
他让柳氏为云弥苍求情，让云弥苍从魔教逃生。
魔头就杀了柳氏和云弥苍。
写不下去了。
他本来只是给主角安排了一个危机，但是魔头把那变成了死局。
【玄元二十八年，魔教教主身具天下第一奇功的消息漏泄，于孤身外出之时被围孤松崖，武林各派及散人共近万人，朝廷亦趁机围剿魔教，另使飞龙大将率十万兵马围困孤松崖。】
【魔教教主诈死，计使武林各派互相攻讦、元气大伤，利用亲王发动叛乱，杀今皇、扶新皇，控制朝堂，经此一役，武林百年内无力与魔教抗衡。】
做不到，犹然做不到。
他确实可以设置各种难关，但是他不可能描写每一天每一秒发生的事。
在他的文字底下，魔头做了什么真实的安排；在他没有描写的时候，魔头又布置了怎样的算计。
他有他的优势，魔头有魔头的。
人开始懊恼，为什么要把魔头设置得这么聪明绝顶，简直……太变态了，简直不是人类的范围！
【瑞丰五年……】
人写下这几个字，犹豫了一会。
他还有一个办法，绝对可以扳倒魔头，但是这办法近似无赖，他做了，就是输了。
【瑞丰五年，魔教教主因干涉龙气，逆行天命……】
人写的很慢，好像在等着看魔头会有什么反应。
【瑞丰五年，魔教教主因干涉龙气，逆行天命，于断剑峰遇天劫，五雷轰顶。】
终于还是这样做了吗？
魔头站在断剑峰顶，背负双手，抬头看着迅速暗下来的天空。
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他还是有些失望，他本期待着更精彩的手段。
这个世界是怎样产生的？有一个人构架出一个合理的框架，有天道补全世界。
那个人可以算是半个天道，他可以调动很多事情，而这个世界中的人本来应该绝无可能意识到这一点。
但谁让那个人要逞强，明明只是个比普通人聪明一点点的人类罢了，偏偏要去驾驭一个智谋可称变态的妖孽。
魔头悠悠哉的看着天上云层越积越厚，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隐隐的轰鸣声响起，天地昏暗的无一丝光线。
狂风吹得他墨色长发向后扬起，黑沉冰冷的双眼眯微。
也是这个时候了，写出这个世界的人……是不是从来没想过，以他的资质，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瑞丰五年，魔教教主因干涉龙气，逆行天命，于断剑峰遇天劫，五雷轰顶。】
【……】
【……】
【……】
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写的是武侠，魔头再怎样变态也只是个人类而已，怎么能对付的了这种玄幻的手段？
“还有一种方法。”
冰冷、嘲弄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人突然僵硬住了，听到这个声音他就知道它的主人是谁，永远傲慢、轻蔑、冷漠而讽刺，永远带着恶意，永远喜怒无常。
魔头站在他身后，玄色的宽大衣袍垂在地上，背负双手，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还有一种方法，以武入道、破碎虚空。”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对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