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旎时光的锦绣城》木叶清筑

8、重逢（1）

　　这未免令江心惶然失措，倒不是她不愿意带叶旖雯去，难得叶总监想开了，不再憎恨过世的人。可实际上，叶意锦最后到底埋在哪里，连她都不知道。她想，这世界上，唯一知道叶意锦最后下落的人，应该只有江屿了。
　　她想了许久，才鼓起勇气去敲江屿的房门。
　　房里没有丝毫动静，她轻轻推开，里面果然一片昏黄，月色静静倾泻进来，像是会流淌的声线。她关上门，下楼，走进影映厅，在江屿身后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银幕上的光芒闪烁明灭，编织着一个华丽苍白的梦，梦境里的女主角穿着华衣，站在万丈的天台上，诡谲的云波里浮现旧情人的模样，英俊得足够不可一世的年轻人朝她伸出手，温柔地说，阿芸，我们回家。于是，她就那样纵身跳下去，像是一只终于可以自由飞翔的鸟，将一生的繁华美梦都凋落在身后。
　　光芒忽然暗了下来，悲怆凄凉的片尾响起，江心这才意识到影片已经落幕。这是江屿第一次拿金羽奖的片子，他在里面演一个古惑仔，喜欢乔雪琳扮演的千金小姐，却被恋人出卖，出逃时落海溺毙。
　　他就是在这部影片的片场认识了阿锦，那时她还只是叶萝的小助理，前来给剧组送新剧本，误打误撞闯进了江屿的休息室。
　　江心望着渐渐暗下的银幕，声音低落，听上去十分悲哀，她说：“哥哥，你要这样子，到什么时候呢？”
　　他坐在暗处，只当作未曾听见。她低声哀求：“哥哥，请你不要让我恨叶意锦。我的大哥，从小就是天之骄子，每个学期都是拿第一，NBA的科目也是样样优秀。我一直都很崇拜他，如果因为叶意锦，让我那个优秀的哥哥变成这样，我真的会恨她。”她有些梗咽地顿住，可又更快地接下去说，仿佛害怕这些话，下次就不敢说出口。
　　“哪怕，哪怕她有多好，哥哥，是时候走出来了。大家都给了你太久的时间，你忘了她吧，好不好？”她站起身，轻轻拥住微微颤抖的长兄，她已经许久未哭，只是控制不住。上苍太不公平，可是谁都要活下去。
　　江屿没有反应，沉默了许久，最后也只是哑声道：“让我想一想。”
　　隐藏在心中的话终于说出口，江心觉得痛快了许多，她一向以为世界上没有谁非谁不可，叶意锦固然极好，也不值得江屿为她耗尽一生。于是当下班时，叶旖雯特意询问她昨日那个问题时，她决意实话实说。
　　“阿锦的遗体，我们大家都没有见过，从头到尾只是哥哥一个人在处理，我们只见过骨灰盒，最后下葬到何处，我真的不知道。”
　　叶旖雯皱眉：“这件事听上去很奇怪。”
　　江心微微点点头：“我们当时也这么觉得，警方也曾怀疑过，但却找不到任何不妥。最后，他们的结案陈词里说，阿锦是失足坠楼的。”
　　叶旖雯觉得头痛，昨日父亲那边已经得了消息，想必是苏景承瞒不住了。范姨特意从多伦多打了电话过来，只说父亲将不日归国，十多年来，他惦念这小女儿惦念得紧，如今得知意锦已不再人世，不知他会如何承受。
　　然而当她从机场接叶缙伟一行人时，意料之外地发觉父亲依旧是那个雷厉风行商场几十年的铁血将军，只是两鬓急速的苍白出卖了他。一行人来到酒店，joy给叶缙南做完身体检查后，对她说了句：“叶先生身体状况还可以，不过有些话，还是要含蓄一些。”
　　她“嗯”了一声，父亲却开口道：“小锦的事，我已从景承那里知道了大半，你给江先生打个电话，约他出来见一面。”叶旖雯心中莫名一动，便开口道：“父亲——”
　　“没错。”叶缙南看了女儿一眼，露出几许疲惫沧桑，“我想将小锦带回云港，那里才是她的家。你现在就打电话。”他是在不惑之年才有了这对双生孩子，两个孩子他都是一视同仁，只是叶意锦自小体弱，旁人见了都说这孩子是养不大的，未免就多宠溺一些。前妻出走之后，他雇了私家侦探专门调查母女两人的下落，却始终不能成功。其实他也有心理准备，那孩子，身体不好。
　　叶旖雯倒吸了一口气，父命难违，而且她自小就打心眼里怵他，只好给江心打电话，没想到是江屿接的电话。
　　清朗温和的声音从电话那头直抵耳膜，她忽然觉得手心有些发烫，竟然想将电话扔开。那头连连“喂”了两声，都不见有动静，想是他抬手看到屏幕上她的名字，便彬彬有礼地问：“是叶小姐？”客气，却十分疏远。
　　她轻轻咬牙，“嗯”了一声。
　　那头便答：“江心有事出去，将电话落在家中，有事我可以代为传达。”
　　她只觉得窘迫，在父亲面前，却不能有丝毫的显山露水，只硬摆出气势说：“我父亲现在在海城，他想见见你。”
　　江屿却说，明日他要去欧洲处理一些事情，不如就约在今日。手机开着扩音，叶缙南亦是听得清清楚楚，于是出言道：“这件事，越早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