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旎时光的锦绣城》木叶清筑

5、羁绊（1）

　　窗外流水潺潺，时不时便有几片红枫逐着流水飘逝而去。深秋的天气未免寒凉，空气里都仿佛凝了一层淡霜冷雾，呵气便能成冰的样子。杯前茶烟袅袅，杯中水却未曾泛开丝毫涟漪，显然并未有人触碰。
　　“叶意锦。”叶旖雯懒懒靠在柔软的座椅上，“这么说，已经死了？”
　　诶？这样冷淡敷衍的语气，还有这幅事不关己的模样，江心不由有些恼火：“叶小姐，死去的叶意锦，是你的妹妹。”
　　“这个不用你提醒。”叶旖雯微冷，“我始终记得自己还有个妹妹。不过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们六岁便已分开，我母亲十分憎恨我父亲，发誓永远不让我们再见到叶意锦——她说到做到，近二十年来，我们始终不曾有过联系。江助理，不管你相信与否，除了这层血缘的羁绊，我和叶意锦，便好比陌生人。”
　　面前的这个女子虽然美丽，高贵，却是异常冷淡，薄情。江心忽然觉得微微发寒，无法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其实……其实不是这样的。血缘的羁绊，并不是如此简单容易的，如果是她，对于陌生人的死亡尚且无法漠视，更何况是同自己血脉相连的孪生妹妹。
　　“不过——”叶旖雯忽然面向始终沉默着的江屿，“虽然我对叶意锦并没有太多感情，家父却始终惦记她。十余年来一直有托私家侦探寻找她的下落。只可惜母亲实在将她隐藏得太好。既然机缘凑巧，改日我想去墓园上拜祭一下。”
　　江心侧过脸注视自己的兄长。
　　他眼中幽黑，深不见底，仿佛方才的迷茫失措只是幻影，此刻的江屿，又是那个无坚不摧，坚忍沉静的江屿。
　　“阿锦。”他抬眸望向叶旖雯，“并未提及她还有亲人。”相识一年，婚后四个月，叶意锦从未说起她的家人，他呢，那时他的怎么会想到问起。其实关于她家人的事情，他知道的并不比江心早，也并不比江心多。
　　他也是在那天听到那个怯弱温柔的女孩，低声而胆怯地回答：“我，我没有父亲，我的母亲……去年去世了。”自己听到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或者，自己根本就没有想，他不在意，他只是要跟她结婚而已，那些多余的事情，他怎么会浪费时间思考。
　　可身边的女孩子那样担忧，甚至害怕，他想伸手去摸摸她柔软的发，事实上，他也那么做了。她的眼睛里迷蒙起淡淡的水雾，微微的悲伤，可更多的是感激和欢喜。三年后，他面对她的孪生姐姐，终于明白，那时自己的无意，叶意锦，却是在真正欢喜，而自己能让她这样高兴的时刻，他再也记不起更多。
　　“看。”叶旖雯微微笑了，却是讽刺的，刻薄的笑意，“在我不愿承认我有这样一个胆小无能，柔弱得需要所有人的宠爱和保护的妹妹的同时，她似乎也不愿意跟我这样一个姐姐有所牵扯呢。”所以连提起都不愿意。
　　她仰起脸，声音低了下去：“是的……我从小就不喜欢她。她只晚我半个钟头，可就是这半个钟头，我变成了姐姐。她从小身体就差，样样都不如我。我每年成绩都是A+，她常年请病假，成绩单上经常是C。可那又什么用，两个孩子，明明有两个孩子，我母亲却从来只看得到叶意锦。”
　　“其实我都快忘记母亲的模样，可我永远记得她跟叶意锦说的那些话——小锦，今天有没有乖乖吃药……小锦，妈妈带你去迪斯尼好不好，你上次不是跟妈妈说想去吗？……不止是母亲，父亲也宠爱她远甚于我，他每次去国外都会记得给叶意锦带小熊□□，当然我也有份，不过他永远都不会记得我喜欢的并不是什么玩偶。”
　　“就算是他们离婚的时候，母亲也只记得叶意锦，她什么都没要，只带走了她的小女儿。我从小就想，如果世界上没有叶意锦这个人，我会不会比较开心。答案很明显是不是？我一定会比现在更开心，当然，现在我已经非常开心，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长得跟我一模一样，却比我差那么多的叶意锦。”
　　其实事情多得无法数清，她原以为那些都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死去，但此时回忆起来，她还能想起所有的记忆枝蔓——包括她六岁时抱着母亲的腿哭着说：“妈妈妈妈，我也要跟你一起走。妈妈，妈妈。”可母亲只是抱着叶意锦，无奈而仓促地对自己说：“雯雯，你妹妹身体不好，需要我的照顾。你跟爸爸还有祖母一起住，会很开心的。小锦，她是你妹妹。”
　　是不是身体不好，就可以跟得到所有人的宠爱，是不是不要当姐姐就可以不必容忍叶意锦从自己身上拿走的关爱和注意力。一样的孩子，谁规定谁要为谁背负大人们自以为是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