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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放开那个爸爸让我来(七) ...

  •   小镇的早晨很热闹,早餐一条街上白雾缭绕,满满的烟火气息。

      白泽坐在一个外支的馄饨摊上吃了一碗小馄饨,没饱,又让老板来了一碗。

      小馄饨很快被端上来,皮薄馅大,清汤上还浮着一点虾皮儿和绿白相间的葱花儿。

      白泽吃得满头冒汗,忽然身边落下一个黑影,接着就听来人说:“老板,这里也来一碗。”

      他没抬头,继续闷头吃,瓷勺碰到碗沿,发出铛铛的声响,边上那人就笑了,抬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多大点儿胆,我是喜欢你,又不是想弄死你,怕什么。”

      白泽撇撇嘴,道:“你这就是想弄死我。”

      施明诚眉头微皱:“和我在一起就这么恐怖吗?”

      白泽说:“不是和你在一起恐怖……算了,你一个新人,跟你说不明白。”

      这时施明诚叫的小馄饨正好上来了,穿着粗布棉袄的老板端着直冒热气的白瓷大碗,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烫似的,潇洒地把碗转了一个圈儿后放在两人面前的桌上。

      “您的小馄饨诶,热腾腾,香喷喷的小——呃,您慢慢吃,不打扰您……”

      于是闷头吃馄饨的由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热腾腾,香喷喷的早饭后白泽要继续他的长阜陂大业。

      他打发走陈和卿,嘱咐施明诚别跟着,再度驾车来到了张大爷家。

      他到的时候屋里没人,他猜爷孙俩儿是到后山上去了,于是百般聊赖地围着屋子转了一圈,见屋顶上晒着干辣椒的竹篾子又有点摇摇欲坠的架势,忙搬了梯子给挪好了。

      下来见屋前的门厅没清理,上面堆满了枯叶,白泽又找来簸箕扫帚,几下扫完了。

      做了这两件事后,白泽顿时觉得这所谓的“村庵仙家”有太多地方等着收拾,于是找了块抹布把三个屋子的窗户都擦了,又替东屋墙根儿底下的两株老茶树浇了水,顺道把三轮摩托后座里的脏东西也掏了,最后实在没事干,他找出纸墨把门前那副对联重写了一遍。

      张大爷回来时,白泽正站在梯子上贴对联,挂在门楣上“村庵仙家”四个字果真写得仙气四溢,比张大爷之前那张干瘦的笔墨要好看很多。

      张大爷哼了一声:“就你的字好看吗?谁准你动我对联的?”

      白泽动作一顿,回头看了张大爷一眼,继而加快速度,贴好后从梯子上跳了下来。

      他落地的一瞬间,张影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一步,见他没事,又默默退了回去。

      白泽没发现,讨好地凑到张大爷面前:“我不仅动了您的对联儿,还动了您的窗户,您的茶树,您的破摩托,您再不回来,我就要进屋里扫荡去了。”

      张大爷直瞪眼:“谁跟你说那是破摩托?现在开还能突突突出去两公里呢。”

      白泽说:“是是是,我早觉得它不是一般的摩托,再加点油肯定能突突二十公里。”

      张大爷傻眼了,回不上话,身后的张影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白泽立即抬头看向他,对他笑了笑:“小影,早上好!”

      张影被他笑得面色一红,也说:“小也哥早上好。”

      白泽问:“你们去山里了?找什么好东西去了?”

      张影说:“没找什么,散步,看见山里长了一些野菌子就顺道摘了点。”

      白泽问:“这时候山里还有菌子啊?”

      张影说:“有的,不过少。”而后转向自家大爷,“外公,天这么冷,让小也哥进门吧。”接着重新看向白泽,两只眼睛里边儿湿漉漉的,“小也哥你吃早饭了吗?”

      白泽忙摇头:“我一大早就赶过来了,还没来得及吃。”

      张大爷终于想到怎么回白泽了,马上说:“这里到最近的早餐店就两公里,摩托借你,你自己突突去吧。”说完后他异常得意,让白泽哭笑不得。

      最后白泽还是进了门,张影给他端来一碗热粥,里面切了碎肉,还有一点青菜末。

      白泽吃了一大口,道:“这是爷爷做的吧,真好吃。”

      张大爷别过头哼了一声,张影说:“是外公做的,这两天都习惯你在这了,特意做成咸的。”

      白泽本来只想意思性地吃两口,一听这话只能硬着头皮喝了一碗。

      张影还要给他盛,白泽急忙挥手拒绝,而后指了指张大爷。

      张影会意,拿着碗去了厨房,把空间留给他们。

      张大爷家不养家禽,空气里只有谷物的清香,白泽拖着凳子坐到张大爷的身边,还没说话,大爷忽然冷冷瞥了他一眼。

      “你们公司派人给我做思想工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要搬我早搬了,既然打定主意不搬,那你们来多少次、说多少话都没用。小也,你别惹大爷生气。”

      白泽一愣,马上道:“大爷,我不是来劝您同意搬迁的。”

      张大爷不信:“大爷我还没糊涂,这穷乡僻壤的,你不来劝我搬迁你来做什么?”

      白泽说:“我真不是来劝您搬迁的,我来是想问问您,您愿不愿意还住在这儿,我们给您修新房子,每月再给您三五千,小影的学费也我们包了。”

      张大爷警觉:“你什么意思?”

      白泽苦笑:“刚开始没跟您说明身份,是我的错,但我真不是为了项目来的,只是看我爸为了这个项目愁得睡不着觉,就想来看看这是个什么地方。”

      张大爷说:“那你看了,觉得这是个什么地方?”

      白泽说:“好地方。”

      张大爷嗤笑一声:“你还大学生呢,话都编不圆,就这三个字我能感动什么啊?我不感动怎么会同意搬迁呢?我不同意搬迁你不是白在这儿委屈这么些天了吗?”

      张大爷的防范意识简直让白泽叫绝,他笑了两声,半真半假道:“我要说别的您肯定不信,我从没见过我妈,爸爸工作又忙,我在家生活了十七年都没觉得家里好,反而觉得您这儿舒服,我闻着您给我晒的被子,就感觉是我妈给我晒的一样……

      “我特喜欢您给我煮的粥,我总感觉要是我妈给我做,肯定做得跟您的一样。

      “您门口那棵老樟树我也喜欢,每回坐树下我就开始打盹儿,一打盹儿我就做梦,一做梦我就怕自己醒不过来……不过还好每回都醒过来了。

      “我还喜欢您贴门上的那副对联儿,小时候我也给家里写对联儿……”

      “你还给家里写对联呢?”张大爷忽然问。

      “啊,是啊。”白泽回过神来,低下头,“不过我写得不好……”

      “你那字儿还不好,比我这个老头子写得都好了。”

      “那是后来练的,有段时间无聊,就瞎练。”白泽笑了笑,忽然说,“那我刚才提的事情,大爷您看要不要考虑一下?”

      张大爷一噎,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这孩子,有你这么聊天的吗?”

      白泽立即冲他嘻嘻笑了两声:“我拿您当自己人才不说那些弯弯绕绕的场面话。长阜陂薰衣草农庄的项目,我爸爸投了一个多亿,我总不能看着他亏钱不是?我想着农庄照开,但大爷您不用搬走,您就辛苦辛苦给我们看一下庄子,工资每月都结给您!”

      张大爷沉吟半晌,忽然问:“你刚才说小影学费的事……”

      白泽“啊”了一声:“学费啊,学费另算……”

      张大爷又要瞪眼,他忙补充:“小影算我弟弟,他想读我就给付,跟项目没关系!”

      “就你?”

      “还有我爸!”

      这下张大爷开始认真思考,良久之后他说:“你说的都可以,不过我想先见见你爸。”

      施明诚接到白泽电话的那一刻,心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但当他听清楚电话内容时,锣破了,鞭炮也哑了,最后在白泽不耐烦的催促中低低应了声好。

      施明诚到时,张大爷家已经开火了,门外撒着一地鸡毛,烟囱里炊烟袅袅。

      施明诚进了屋,白泽被赶了出来,他茫然地站在主屋前,最后被张影领进了厨房。

      “我外公有事跟你爸爸谈,我们就在外面等着吧。你会做饭吗?”

      “你要单纯指饭,我会。”

      张影失笑:“那你在边上看我做吧。”

      白泽闻言听话地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厨房门口看张影做饭。

      他支着下巴看了一会,终于良心发现,试探性地问道:“不然我帮你洗菜吧?”

      张影头也不回地摇了摇:“不用,这里接的地下水,太凉。”

      白泽又没声音了,歪着脑袋看他里里外外的忙,终于最后一道菜也出锅了,张影把饭菜碗筷都摆好,将手冲洗干净,白泽赶紧说:“小影快过来。”

      张影不明所以,走了过去,“小也哥”三个字还没说完,手便被人捂住了。

      白泽捏着他冰凉的手搓了搓,又在张影剧烈震荡的眼神中咬牙塞进了自己的棉服里,心想这也算给施方也努力过了,他走后两人能不能在一起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就在这时主屋里忽然传来一阵巨响,像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白泽和张影面面相觑了两秒,同时起身冲进了屋里。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屋内并没有发生什么惊心动魄的画面,反而一切还很和谐。

      施明诚继续了他被撞门声打断前的动作,将一块帕子递给张大爷。

      “您节哀,孩子还小,请务必保重身体。”

      张大爷老泪纵横:“多谢、多谢……”

      白泽听得满头雾水,身边的张影却很沉默,还有几分稚嫩的面庞绷得紧紧的,很快,他伸手拽了拽白泽的衣角,白泽会意,跟他一起离开了主屋。

      冬日的阳光淡淡的,不热烈,两人并排坐在老樟树下的长椅上,闭眼小憩。

      刚开始白泽还能听见山风的声音,像是大自然的低语,到后来,柴米的香味钻进了鼻子里,他就再也没有装文艺的心思了,只希望张影能赶紧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张影终于睁开了眼,卷翘的睫毛一点点张开,像只孔雀。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妈妈?”

      “呃,没有?”

      “哦。”张影低头,过了一会儿,“我妈妈是自杀的。”

      白泽顿时闭上了嘴,往少年那边挪了挪,揽过他的脑袋放在自己肩膀上。

      张影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她得了乙肝,是传染病,那时她在一家大公司上班,被查出来后那家公司要辞退她,可她刚刚离婚,还要养我和外公,于是她就去公司里闹……”

      白泽隐约猜到了,果然张影说:“她最后还是没能保住工作,再加上各种琐事烦心,心情抑郁,自己把自己勒死了……”

      “对不起……那家公司,是不是我们家的?”

      “是。”张影说,“那时街坊邻居不知道情况,东一句西一句的传,把我妈妈说得很不堪,说她跟你爸爸……那些话传了很久,最后传进了我外公耳里,我外公信以为真,但我妈妈确实是自杀的,他没办法,后来你爸要拆了这里建农庄,我外公才想到了这么一个抵抗的方式……”

      白泽哑然,半晌才说:“我爸爸不会跟你妈妈发生什么的。”

      张影笑了:“其实我曾经也以为是真的,但见到你之后,我就知道那是假的了。”

      白泽正想回应,施明诚扶着张大爷出来了,两人便停了嘴。

      中午两人是在张大爷家里吃的,饭桌上,施明诚十分顺手地给白泽夹了一只鸡腿,鸡腿刚落白泽碗里,就听张大爷在抽气:“鸡啊,我的老母鸡啊……”

      施明诚:“……??”

      张影:“叔叔您吃,不用客气。”

      施明诚:“好的。”

      饭后他们在白泽之前租的西屋休息,白泽有些吃撑了,瘫在床上挠肚子,挠了两下被施明诚抓住了手,他浑身一僵,施明诚却很淡然,给他揉起了肚子。

      他的动作很轻柔,原本白泽还有些戒备,到最后被他揉得昏昏欲睡起来。

      他将头埋进气味好闻的枕巾里,喉咙间发出一声舒服的呜咽,施明诚的动作一僵,侧了侧身子,双腿交叠夹住形状尴尬的部位,状似无意道:“你喜欢张影吗?”

      白泽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迷迷糊糊道:“还行,挺乖的。”

      施明诚又问:“你是为了原主才对他好,还是你自己想对他好?”

      白泽说:“当然为了施方也了。”

      施明诚松了口气:“你别去招惹他了。”顿了顿,“以后也别招惹位面里的人。”

      “……唔,为什么啊?”

      “别问为什么,听我的就好。”

      半晌,白泽才嘟囔一声:“……好。”

      施明诚探头看了一眼,果然已经睡着了,而窗外山风轻摇,阳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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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放开那个爸爸让我来(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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