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情凝殇》浅予执幽

7、第六章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乔羽楦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看着不远处倚树而眠的人发呆。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什么，最初是奇怪那人竟然在这里睡得毫无防备，后来是被那人的侧颜吸引，再后来，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久到视线失了焦距。

　　那人动了动，梦中似乎有些不安。

　　乔羽楦晃晃头，收回视线。

　　一个男人从他面前匆匆走过，直奔树下的人而去。

　　“琪洋哥，醒醒。”男人轻摇熟睡的人，声音里压抑着小小的兴奋。

　　“呃……”那人转过头，惺忪的眸子带着半分茫然，“灵晏？”

　　乔羽楦心头一震，好美的人！略显阴柔的五官堪称完美。乔羽楦觉得，他很难再看到第二个如眼前人之绝色。

　　琪洋？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琪洋哥，你怎么在这种地方睡着了，我哥要是知道，得心疼死了。”

　　“……”

　　“你一声不响跑来这里，我哥都要急疯了，差点把整座城翻过来。”苏灵晏说着坐在他身旁，眸子中闪着狡黠，“你真聪明，跨了大半个国来躲他。”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我哥本来是要亲自来的，可公司有点事，他实在走不开。”苏灵晏笑着凑上前，“琪洋哥，我哥又惹你生气了？”

　　“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叶琪洋站起身，“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嘿嘿，我哥他太担心你，所以……”

　　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又被监视了，不愿在这种问题上浪费精力，叶琪洋缓步离开。

　　“琪洋哥，等等我呀！”苏灵晏赶紧站起跟上去。

　　目送两人离开，乔羽楦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手里的半块面包。

　　离开住处后，他去找了娄义。

　　可他没想到，娄义与之前在酒店相遇时的态度截然不同，非但对他的过去只字不提，还在他提出问题后，不断绕弯子，最后干脆避而不答，任他如何询问，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无奈之下，他去了医院。

　　可走出医院的时候，他并不算轻快。

　　头部遭受重击，脑内淤血压迫神经？这些他都清楚。

　　风险？不可预测？凡事都有对立面，他如何会不知，可是这种随时可能砸招牌的事不是谁都愿意做的。

　　从熟悉的场景寻找刺激源？如果他能做到，又何须来这里。

　　本想着与其祈祷万分之一的偶然，倒不如依靠医学，奈何，结果不尽人意。

　　计划泡汤，只能另找他法了。

　　这些天，他走过了小半个城市，仍旧一无所获。

　　他想念易衍，想念耿野，想念三人相处的场景，想念热腾腾的饭菜，想念柔软舒适的床……

　　可是，他不会回头。

　　撕下一小片儿面包放入口中，慢慢咀嚼，他打算再去找那位脑科专家谈谈……脑科专家……叶琪洋……是他！那个被专家提起的医学界的少年天才！

　　乔羽楦猛地抬头，将面包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快速向着刚才那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空荡荡的路，哪里还有人影。

　　“嗨，在找我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

　　乔羽楦惊喜回头，就见苏灵晏正从旁边的树后走出，身边还跟着一个壮硕的男人。

　　那人一袭紧身衣，勾勒出强健的身体轮廓，裸露在外的胳膊上肌肉分明。凶神恶煞的脸上一双精光毕现的眼睛盯着乔羽楦，警告意味十足。

　　乔羽楦心里发紧，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妙，想了想：“请问，刚刚那位先生是不是叶琪洋叶医生？”

　　他特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读音，希望借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打听得这么清楚，肯定下了番心思吧？”苏灵晏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声音突然变冷，“别打他的主意，否则，随时可能发生点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乔羽楦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我找叶医生只是……”

　　“嘘～～”苏灵晏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露齿一笑，两颗小虎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还配着两个深深的酒窝。

　　真可爱！

　　乔羽楦被晃了一下眼。

　　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男人似乎算不上称赞，可乔羽楦想不出更贴切的描述了。

　　“我是好心提醒你，听不听随意。”苏灵晏指了指旁边的壮硕男人，“他看着像个跟班，可一般不受我指示，要是他突然发难，我这小身板可阻止不了。”

　　“我想你真的误会了，我是有事要求叶医生，能不能……”

　　“不能。”苏灵晏打断他的话，指指身后的男人，晃了晃自己的拳头，“别再跟来。”

　　“请等一下！”乔羽楦不想就这么放弃。

　　“你还要干嘛？”苏灵晏停下脚步，“我家老大还等着我复命，要是迟了，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真的很需要叶医生的帮助，请你……”

　　“打住！”苏灵晏再次笑笑，“你要是再跟来，别怪我不客气哦。”

　　“可是……”

　　乔羽楦不甘心，还想要追上去，却被那个壮硕男人挡住了路。

　　“请让开，我找叶医生……唔唔……”

　　乔羽楦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那人捂住口鼻，却无能为力。失去知觉前，他还在疑惑，自己明明只是想要求助，这两人却为何带着敌意。

　　显然，他忘记了之前一直盯着树下沉睡的人看的事，或者说，他并没有觉得那有什么不妥。
　　他未放在心上，不代表苏灵晏不会。

　　苏灵晏很清楚叶琪洋对他哥哥的意义，任何潜在的威胁，都必须扫清。其实他本人对乔羽楦的印象并不坏，也明白乔羽楦可能真的没有其他企图，但目前的形势不容他多想。

　　是以，看着倒在壮硕男人怀里的乔羽楦，苏灵晏勾了勾唇角，并不打算为难他。

　　“少爷，怎么办？”

　　“送回他的住处太远，我哥那边已经急了，就近原则。”苏灵晏说着拨通了叶琪洋的电话，“琪洋哥，我处理点事情，马上过去，你先在酒店等会儿。”

　　“少爷，要不要也通知一下少主？”

　　“你要是觉得这两天过得太自在了，就自己通知。”苏灵晏说完，径自上了刚刚驶来等在一旁的车子。

　　“就这么把人送回去，岂非太无趣了，看来，我得送欧阳璃凌份礼物。”

　　模模糊糊中，乔羽楦似乎听到这样的话，犹梦似真，分辨不清。

　　清醒的时候，身旁守着一个人。

　　“欧阳璃凌？”

　　“羽楦，你醒了，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乔羽楦从床上坐起，晃了晃头，没有感到不适：“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明明记得被那个莫名其妙的人迷晕，难道被欧阳璃凌救了？没那么巧吧。

　　“有人把你放在公司门口。”欧阳璃凌倒了杯水，递给乔羽楦，“发生什么事了，易衍呢？”

　　“你认识送我来的人吗？”

　　乔羽楦现在急切地想要知道叶琪洋究竟在哪里。医院里的人只知道有他的存在，并不清楚他的住址。

　　“我没看到。”

　　欧阳璃凌接到前台的电话，急匆匆赶到楼下，只见到昏迷的乔羽楦。

　　门口的人都说他们行动太快，没看清。监控还被人动了手脚，瘫痪了一分钟。

　　欧阳璃凌在乔羽楦的衬衣口袋里发现一张外露的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管好你的小情人，再有下次，让你抱憾终身！

　　旁边还附加一个笑脸。

　　欧阳璃凌并不会认为这是谁的恶作剧，隐隐有些担忧：“羽楦，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哪有，是他自己想多了。”乔羽楦想起苏灵晏的笑脸，突然觉得那笑容里邪恶的成分居多。

　　“谁？”

　　“就是……那个……”糟糕，忘记他的名字了。

　　“嗯？”

　　“先别问了，你知道叶琪洋吗？”

　　“叶琪洋？”欧阳璃凌想了想，摇头，“没听过。”

　　“算了。”还是再去趟医院吧，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羽楦，你最近先……留在我身边好吗？”

　　欧阳璃凌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轻易让整栋大厦监控瘫痪一分钟，绝对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到的。明确对方目的前，欧阳璃凌希望乔羽楦能待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免得出意外。

　　乔羽楦下床的动作顿了顿：“我为什么要留下，你是我什么人？”

　　“……”

　　“如果我记得不错，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吧。”乔羽楦原本就窝着一股火无处发泄，今天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又被苏灵晏搅和了，他的心情愈发糟糕，话语中不自觉就带了刺，“让我对一个陌生人付出全部的信任，你确定自己有这种魅力？还有，你不怕耿野再对你拳脚相加？”

　　“……”我现在只想在乎你的安危。

　　“如果你无话可说，那我就走了。”

　　“我叫人送你。”

　　欧阳璃凌理解乔羽楦的心情，可被这样对待，还是不免有些失落。他尽量压抑下自己的情绪，保持平和，避免惹恼乔羽楦。

　　“谢谢。”乔羽楦走到门口又停住，“不过，如果有下次，请直接把我丢在大街上，我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自以为熟悉我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