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情凝殇》浅予执幽

5、第四章

　　乔羽楦早退了十几分钟，对站在门口挡路的小李露出一个相当有杀伤力的微笑，把人电得晕晕乎乎，趁机逃脱。

　　他其实是想躲开易衍。

　　易衍就像看透了他的心思，这几天每到下班时间，都会早早过来，寸步不离地跟着，逼得他不得不放弃找欧阳璃凌一探究竟的想法。

　　今天，老板把易衍叫去，才给他制造了机会。幸亏小李对他没有免疫力，否则，出逃计划只怕也得失败。

　　公司门口停了辆跑车。

　　乔羽楦只扫了一眼，顾不得欣赏，便匆匆加快脚步，免得待会儿又被追上。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打开的车窗里飘出一句话，钻入了乔羽楦耳中。

　　这个声音……

　　乔羽楦停下，转身，正好看到欧阳璃凌从车上下来。

　　“羽楦，要去哪儿，我送你。”欧阳璃凌站在阳光下，笑容里掺杂着丝丝掩不住的落寞。

　　“……”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乔羽楦仍旧没有为自己不假思索直接上车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羽楦。”

　　“嗯？”乔羽楦扭头看向欧阳璃凌。

　　很自然的回应，和刚才上车时一样，行动在思想之前，未经大脑运作，纯是条件反射。

　　四目相对，空气中似乎出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乔羽楦在意识到这点后，快速移开视线，摘掉安全带，推门下车。

　　眼底闪过一丝失落，欧阳璃凌心中暗叹。

　　“这是哪儿，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乔羽楦看着眼前的独栋别墅。

　　“羽楦。”

　　“……”

　　乔羽楦抑制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回应，瞥一眼欧阳璃凌，选择沉默。

　　“羽楦？”锲而不舍。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多喊你几声。”好久没有在清醒状态下喊你的名字了，以往都是在梦中或醉酒后，永远都得不到应答。

　　“羽楦？”

　　“我在，你说。”这个欧阳璃凌应该算个人物，怎么竟是个神经病。真的要从这个人身上找过去吗？乔羽楦开始怀疑之前种种莫名是不是错觉。

　　“羽楦。”

　　“拜托，你够了。”乔羽楦决定在神经崩溃前阻止他。转身，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好。”欧阳璃凌又向前迈了一步，两人身体几乎贴上，气氛有些微妙。

　　“你……你要干嘛？”乔羽楦向后退了一步，拉开点距离。

　　“羽楦，你还记得多少……关于我的事？”

　　呼——

　　终于到他所关心的正题上了，暗松口气，乔羽楦再次往旁边移动几步：“以前的事，我全忘了……你带我来这里，是不是想帮我恢复记忆？”

　　“不是。”

　　“啊？那你带我来干嘛？”

　　“……”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如果曾经注定是悲剧，而命运又给了我第二次选择的机会，那我何必还要愚蠢地把你带回过去，再经历一次痛不欲生。

　　“你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

　　“……”乔羽楦头痛地看着径自往里走去的欧阳璃凌。这人似乎很喜欢沉默，除了喊别人的名字，其他都不愿多说。照此下去，遑论恢复记忆，就连探到点有价值的信息恐怕都难。

　　“喂，你等等我。”乔羽楦快步追上，“你还没告诉我，这究竟是哪里？”

　　“我的新家，带你来参观一下。”

　　“新家？”

　　乔羽楦看看眼前的建筑，这也太夸张了吧，有钱人就是会享受。想想又不对，既然是新的，必定不会有旧记忆。

　　“喂，你……”

　　“我有名字。”

　　“……欧阳璃凌，你刚刚还说要帮我恢复记忆呢，怎么现在又变卦了？”

　　“我没说过。”

　　“……”貌似真的没说过，只是自己说想找回过去，随他安排的。他一路保持沉默，只是偶尔看自己一眼。

　　“这里的布景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乔羽楦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就往回走。

　　他不顾易衍的担心，把手机关机，提前逃开，不是为了和人来这里欣赏风景，参观新居的。怎么就想到要找这个人，越想越气。打开手机，铺天盖地的信息和未接来电疯狂涌出，几乎死机。

　　易衍一定急了。

　　快速翻出号码，拨了出去。

　　“易衍，我……唔……”

　　身体突然扭转跌入一个怀抱，腰被紧紧箍住。

　　眼前放大的脸，好熟悉，关键是，伸入自己口中的是什么？

　　乔羽楦意识到什么，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掉落的手机里不断传来易衍焦急的声音。

　　欧阳璃凌抱住陷入呆滞状态的人，动情地吻着。

　　这一天来得太迟，这个人本该在几个月前就回到他身边。不，本该一直留在他身边，如果不是自己一时心软，如何会让彼此错失这么久。这一次，他绝不再放手。

　　“羽楦，我爱你。”

　　欧阳璃凌停下来，捧住乔羽楦的脸，盯着他的眼睛，郑重说出这句梦中演练无数次，却从未出口的话。

　　乔羽楦愣愣地，尚未做出反应，已经有人替他选择了。

　　欧阳璃凌被一股大力拉开，然后又被甩出去，踉跄着跌倒在地。

　　在被揪住后领的一刻，欧阳璃凌已经知道是谁了。还真是阴魂不散啊，看来，真是上辈子亏欠他太多了。

　　欧阳璃凌苦笑一下，刚要从地上站起，再次被扯住衣服往后拖。

　　“耿野！”乔羽楦震惊地看着陷入疯狂的耿野，瞬间的怔愣后，赶紧冲过去，试图阻止他。

　　“走开，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他！”

　　耿野推开乔羽楦，继续将欧阳璃凌一路拖拽，丢在一旁的草地上，接着欺身上前，拳打脚踢，毫不留情。

　　欧阳璃凌蜷缩起身体，双手护头，任由耿野疯狂踢打，耳中响起虚弱又愧疚的声音。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们，你一定要竭尽全力帮我弥补。”

　　一遍一遍，好似诅咒。

　　“耿野，住手，你疯了，你会打死他的。”乔羽楦拉扯耿野，却无济于事。

　　“他这种人，死有余辜！”力道又加大了几分。

　　“住手！”一个人影疾速冲过来，拽起耿野扔到一旁，边扶起欧阳璃凌边急切询问，“老板，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没事。”欧阳璃凌站起身。

　　衬衣沾满泥垢，还挂着几个脚印，已经没了原来的模样。他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只有眸子里的光明显黯了几分。

　　“老板，你何苦……”

　　“别说了。”欧阳璃凌望向面现担忧的乔羽楦，勾起唇角，冲他微笑。

　　乔羽楦心底一颤，慌忙移开视线。

　　欧阳璃凌眸子里的光愈发暗淡，唇畔的笑容带上一丝苦涩与落寞。

　　“天呐，耿野，你这是想要人命啊，你也太狠了吧。”吭哧吭哧跑过来的娄义在看到欧阳璃凌的造型后，忍不住发表下感慨。

　　“闭嘴，没你说话的份！”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耿野，因为之前一通发泄稍稍消减的怒火再次被娄义点燃，眼看又要动手，乔羽楦赶紧拦住他。

　　“耿野，别再闹了！”

　　耿野见乔羽楦真的生气了，瞪一眼缩着脖子站在欧阳璃凌身边的娄义，咬咬牙，扭头看向一旁。

　　乔羽楦松开耿野，歉意地看着欧阳璃凌：“耿野他太冲动了，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刚才那人丢开耿野的动作，乔羽楦看得很清楚，只要欧阳璃凌一句话，他们就别想完整离开。

　　欧阳璃凌苦笑，他们之间何曾如此见外，耿野的行为又何须他来解释。原来，自己真的只是一个外人了。

　　“袁坤。”

　　“老板。”

　　欧阳璃凌敛起表情：“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什么？”

　　袁坤咬咬牙：“记得。”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

　　几人还没摸清状况，袁坤已经几大跨步向前，站到了耿野身边，挣扎一番，终是低下头：“对不起。”

　　耿野一愣：“你……”

　　“我不该对你动手，老板说过，你是他的兄弟，无论对他做什么，都没有错。”

　　后面的话，没必要说，可袁坤不甘心。欧阳璃凌一次次忍受耿野的无理取闹，耿野却变本加厉，这次甚至下了死手，欧阳璃凌一定受伤了。如果再不加以阻止，后果不堪设想。

　　“算了，不关你的事，你不过是尽职而已，不用向我道歉。”耿野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也完全没有放过欧阳璃凌的觉悟。

　　“我并非只是尽责，老板是我的主子，同样是我的朋友……”袁坤压低声音，“如果再有人胆敢伤害他，我可能会忘记他的交代！”

　　这是一种必要的警告，尤其是对耿野这个油盐不进的人。

　　耿野瞪着他，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

　　挨得如此近，乔羽楦自然听到了袁坤的话，扯了扯耿野的衣袖，示意他别再乱来。

　　袁坤再瞪一眼耿野，走回欧阳璃凌身边。

　　欧阳璃凌看看乔羽楦，把目光转向耿野：“耿野，改一改你的脾气吧，否则早晚会吃亏的……”

　　“少在这里装好人！”耿野打断他的话，“欧阳璃凌，你是什么东西，我耿野最清楚了！”

　　欧阳璃凌闭了闭眼，掩去眸子中快要溢出的苦痛：“耿野，我是什么人，你以后会了解的。”

　　“我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

　　欧阳璃凌不再理他，深深看乔羽楦一眼，转身就走。

　　“欧阳璃凌……”

　　乔羽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叫住他，只是看到他离开的背影，一如那天，笔挺却落寞，就莫名心痛。

　　“羽楦，今天……我很抱歉……”欧阳璃凌没有转回身，“易衍应该很担心你，记得尽快给他会回电话。”

　　乔羽楦定在原地，直到欧阳璃凌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究竟是怎样的恩怨，让耿野容不下欧阳璃凌，每次都对他大打出手？又是怎样不为人知的内情让欧阳璃凌一再隐忍？

　　过去的记忆里到底有什么，乔羽楦无从知晓。他渴望真相，从来没有如此刻般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