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情凝殇》浅予执幽

2、第一章

　　午后的咖啡店内到处洋溢着甜蜜幸福的味道。

　　乔羽楦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点了一杯咖啡，慢慢品着，目光无意识地扫向窗外。

　　他很喜欢这家咖啡店。这里的咖啡很特别，给人一种温暖的味道。

　　每次忙完工作，只要有机会，他定要来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真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

　　头顶突然传来的声音没能吸引乔羽楦的注意力。在来人制造的阴影里，他低头，缓缓啜一口浓香的咖啡。

　　味道不错。他在心里暗赞。

　　明显被无视的人，并没有感到丝毫不悦，自顾自地坐在他对面，对着服务员招手：“来一杯和他一样的。”

　　乔羽楦对面前的人置若罔闻，顾自看向窗外。

　　对面的人是谁，是否真的和自己相识，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终于还是在他的无动于衷里败下阵来，无奈地搅了搅杯中的咖啡：“你现在，竟然连看我一眼都嫌多余了吗？”

　　“……”

　　“不过，就算你真的不把我当兄弟，不肯原谅我，也不至于如此冷漠吧。”声音里带上一丝乞求。

　　乔羽楦依旧没有做声，澄澈的目光盯着远处，却失了焦距。

　　“你打算逃避多久？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我以为……”

　　“我们认识吗？”如果再不开口，这人很可能一直说下去。

　　而他，完全听不懂。

　　对面的人愣住了，满目伤痛：“你恨我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乔羽楦一滞，看看面前越来越激动的人，快速起身穿上外套。

　　对这个扰乱他清净下午茶时光的不速之客，乔羽楦并无太多感觉。似乎从醒来之后，他对很多事情都失去了兴趣，包括动怒。

　　“如果我曾经恨过你，那很抱歉。现在的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这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

　　来人突然吼出声，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乔羽楦只得再次落座：“你真的认识我？”

　　那人唇齿打颤，半晌才吐出几个字：“羽楦，我真的就这么不可原谅吗？”

　　“你……”心底生出一丝慌乱。对一个可以叫出自己名字的陌生人，乔羽楦不知该作何反应。

　　“耿野？”

　　突然出现的第三个声音成功吸引了来人的注意力，他将视线从乔羽楦脸上快速移开，投到新出现的人身上，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又透着丝丝疑惑：“易衍，你怎么也会来这里？”

　　“易衍，你来了。”看到易衍，乔羽楦的心安定下来，“他……”

　　“羽楦，他是耿野，我们的好兄弟。”易衍向乔羽楦介绍耿野。

　　耿野眼神怪异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易衍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耿野，你应该还不知道吧，羽楦他……失忆了。”

　　耿野先是一愣，接着大笑起来。待到笑够了，才再次开口：“演得真好，不过，这么烂俗的剧情，你以为我会信吗？”

　　“信不信是你的事，我们没有必要骗你。”

　　乔羽楦读不懂他笑容里的含义，只是觉得不舒服。这样狗血的事，如果有得选择，他也不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

　　二十多年的人生除了三个月前醒来到今天，之前的记忆都是一片空白，连自己是谁还是从身份证上了解到的。要是没有易衍，他不知道现在会变成什么样。

　　这样的事，并不值得拿来开玩笑。

　　“耿野，我们没有骗你，羽楦确实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耿野知道易衍从不撒谎，而且他们也没有必要这么做。可一时之间要他接受从小一起的兄弟将他当做陌生人这个事实，还是有些困难。

　　耿野猛然想起什么：“那你是不是也忘记了欧……”

　　“耿野，咱们好久都没见了，正好今天碰上，一定要好好聚聚。”易衍似乎不小心打断了耿野的话，说完又扭头看向乔羽楦，“羽楦，我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小李，他似乎有些工作上的事情想要和你商量，你先回公司一趟吧。”

　　乔羽楦看着耿野，欲言又止。这是他的兄弟，一个他完全没有记忆的人，他该对此作何反应呢？拥抱，还是漠然？

　　终究，乔羽楦回避了耿野期待的视线，对易衍点点头，在易衍的叮嘱中快步离开。

　　乔羽楦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自觉地叹口气，心底突然腾起一股迷茫。

　　回来的时候，易衍正坐在餐桌旁等着。

　　“怎么就你自己，耿野呢？”乔羽楦有些奇怪，不是说好要庆祝重逢嘛。

　　“他回去了，说是改天再来。”

　　“哦。”对于耿野不在这件事，乔羽楦说不准自己是高兴还是失落，只是顺着心思问了句，“是有什么急事吗？”

　　“可能吧。”易衍接过乔羽楦的外套挂在衣架上。

　　“小李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拉着我一个劲儿地问，平时也没见他这么积极。”乔羽楦漫不经心地挑起一根易衍给他夹到碗里的菜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不准挑食，都吃完。”

　　“好～”乔羽楦故意拉长音。

　　易衍宠溺地笑笑，又给他盛好汤晾在一旁。

　　“对了，跟我说说耿野吧。”好奇心还是有的，毕竟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冒出一个曾经的朋友。

　　“你想听什么？”

　　“他是我们以前的好朋友吗？”记得易衍刚才介绍的时候用了兄弟这个词，应该曾是挺重要的人吧。

　　“是啊，他也是和咱们一起长大的。”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易衍微微一笑，“有点小脾气，偶尔很暴躁，是个单纯又冲动的家伙。”

　　易衍简单的总结令乔羽楦笑出声。

　　“怎么了？”

　　“我想起他今天下午在咖啡店的样子。”乔羽楦放下筷子，笑意不减，“我一直没怎么理他，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他恐怕都要哭出来了。”

　　“……”易衍非但没被乔羽楦的笑容感染，反而隐隐有些担忧。

　　乔羽楦没有注意到易衍情绪的变化，拿起汤匙，想了想又放下，问道：“我和耿野之间有过节吗，他干嘛说我恨他？”

　　“哦，你们之前有些小误会，不过后来都解释清楚了，他可能以为你又因为那些想不理他吧。”

　　“原来是这样。”

　　“羽楦。”易衍突然变得严肃。

　　“怎么了？”乔羽楦不解地看着易衍。

　　“你是不是害怕？”

　　“啊？”

　　“今天下午在咖啡厅，如果我没有过去，你会不会害怕？”

　　“我……”乔羽楦的眼神有些躲闪，轻轻点头，“嗯。”

　　如果说完全没有，是骗人的。二十多年的生命却只有三个月记忆，尤其在刚刚醒来的那段时间里，时不时出现的被欺骗的感觉，令他内心的恐慌无法言说。面对自称是朋友的陌生人，他更想给出的反应是逃避。

　　除了易衍，他不敢相信任何人。

　　易衍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抚：“羽楦，无论何时，我都会在你身边。”

　　“嗯。”乔羽楦再次点头，“易衍，我相信你。”

　　这句话好熟悉，似乎曾经听到过。

　　那年的夏天，榕树下的少年擦去满脸泪痕，冲着他笑：“易衍，我相信你。”
　　笑容干净纯粹。

　　那年的乔羽楦只有八岁，刚刚成为孤儿；那年的易衍，不过十岁，恳求父母收养了那个惹人心疼的孩子。

　　那年，他们真的还只是孩子，毫无保留地赋予了彼此最真诚的信赖。

　　那年之后，乔羽楦再没说过这句话，只是用行动来实践。

　　直到，欧阳璃凌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