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情凝殇》浅予执幽

10、第九章

　　乔羽楦站在门口，拿出钥匙，迟疑着要不要进去。

　　上次争吵过后，一直没有联系，也不知道易衍和耿野过得怎么样，他们是否会生气？

　　想着，打开了门。客厅里没有人，旁边的餐桌上摆了几道菜，厨房里似乎有动静。

　　“羽楦，你回来了。还差一个菜，马上就可以吃了。”易衍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露出温和的笑容。

　　好像他们之间从没有过争吵，也没有过分离，只是出了趟门，分开一会儿而已。

　　一股温热往眼睛里涌，乔羽楦眨眨眼：“好。”

　　“羽楦，你怎么才回来！”耿野从房间冲出来，“这么长时间，一个电话都没有，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我本来是要去找你的，可易衍还不让！”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乔羽楦说不出更多的话。

　　这是他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尽管他已经记不起，可他们一如既往地在乎着他。

　　“说什么呢！”耿野一拳擂在乔羽楦肩头，咧嘴冲他笑。

　　乔羽楦轻笑出声，心情瞬间畅快。

　　“开饭了。”易衍从厨房出来，将最后一道菜放在桌上。

　　乔羽楦看看桌上的四菜一汤，都是自己爱吃的：“易衍，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回来？”

　　“他哪里知道！”耿野不满地抱怨，“从你那天离开之后，他每天就只做这几道菜。我那天求了他半天，都不肯换个样儿，说是你随时可能回来，还……”

　　“耿野，你不是早就饿了嘛，还不快吃。”易衍打断耿野的喋喋不休，夹了些菜到他碗里。

　　“哦。”耿野不再说话，低头扒饭。

　　“羽楦，你也赶紧吃啊。”易衍又将菜夹进乔羽楦的碗里，“还有……”

　　“不准挑食！”

　　“不准挑食！”

　　乔羽楦和耿野同时出声，相视一笑。

　　“易衍，你每次都重复这句话，羽楦不烦，我都烦了。而且，大家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就别这么啰嗦了。”

　　“赶紧吃饭。”

　　“好。”

　　幸福很简单，只是，我们不容易满足。一旦得到，就想要更多。

　　或许，打开记忆之门并非一件正确的事，可既然认定了，就不会改变。

　　所以，当躺在手术台上，面对医生的再三确认时，乔羽楦表情坚定：“确定，开始吧。”

　　不是所有人都会认可你的行为，但有些事非做不可。

　　就算真有什么难以预测的风险，应该也不至于变成白痴吧。大不了，重来一次。

　　***

　　夜已经深了，乔羽楦漫无目的地在街头，已经走了很长时间。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偶尔能看到几辆货车趁着夜色行过。

　　“……没什么，就是想多喊你几声。”

　　欧阳璃凌一遍遍重复他的名字，被他不耐烦地打断后，微微失落。

　　明明轻易就可以制服耿野，却在他的拳打脚踢下隐忍承受。明明受伤的最该被安慰的人是他，却还向自己道歉。

　　“让我对一个陌生人付出全部的信任，你确定自己有这种魅力？”

　　“如果有下次，请直接把我丢在大街上，我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自以为熟悉我的陌生人。”

　　那时的欧阳璃凌在想什么，他故作的不在意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欧阳璃凌，你和我，还算不上朋友，我之所以住在这里，目的很简单。既然你无法帮到我，我留在这还有什么意义。”

　　面对刻意伤害，他只能无言以对。

　　“羽楦，你是不是特别不愿意看到我？”

　　“没有，你想多了。我只不太习惯和陌生人打交道。”

　　他眼底的痛苦那般清晰，可当时的自己却浑然不觉。

　　“如果，我帮你恢复记忆，你会不会……”

　　“算了吧。我还是比较相信自己。”

　　即使没有看到欧阳璃凌的表情，也能想象到他快要崩溃的情绪。被深爱的人如此对待，不是谁都可以装作若无其事。

　　往日一幕幕浮上心头，乔羽楦痛苦地蹲在路旁，无声哭泣。

　　他终于明白那个本该骄傲地高高在上的人，为什么可以对自己小心翼翼地讨好。

　　他竟然从来不知道，欧阳璃凌的苦楚，是源于他的无情伤害。

　　那日突然闯进包厢的欧阳璃凌，那天早上尚未清醒的欧阳璃凌，那样的欧阳璃凌真实得快乐着，却被扰了短暂的梦。

　　手机不停震动，乔羽楦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易衍的名字在上面坚持不懈地显示着。深吸口气，接了起来。

　　“羽楦，你……”

　　“羽楦，你在哪儿，怎么还不回来？”手机似乎被耿野夺过去了。

　　“我今晚……不回去了。”

　　“不回来？那你去哪儿？”

　　“……”

　　“喂，说话啊！”耿野急了，“羽楦，你到底在哪儿呢？”

　　“我想一个人静静。”

　　“你开什么玩笑呢，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你怎么又……”

　　乔羽楦能想象到耿野快要发怒的模样：“我想起来了。”

　　“什么！”耿野惊叫一声，便没了声音。

　　“怎么了？”易衍见耿野的神色不对，以为是乔羽楦出了事，“羽楦他没事吧？”

　　“他……他……”耿野哆哆嗦嗦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到底怎么了？”易衍急忙拿过手机，“羽楦……”

　　“我很好，你们不用担心，等我想清楚了，就会回去。”

　　易衍的脸色变了变，意识到什么：“你要去找……璃凌？”

　　“不知道，也许吧。”乔羽楦抬头看着路灯昏黄的光，想起了醒来后面对全新人生的那一天。

　　易衍应该是最了解自己的吧，总是能轻易猜到自己的心思，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那时候的欧阳璃凌在做什么呢？

　　“羽楦，不管璃凌做过什么，现在都不是找他的时候，告诉我你在哪儿，我马上和耿野过去。”

　　“不用了，我……”

　　“羽楦，我们会担心的。”易衍的语气里满是哀求意味。

　　乔羽楦收回视线，盯着手机屏幕上闪动的“易衍”两个字。

　　似乎从来都是自己的任性在易衍的包容下完美地发挥着，其实，该为他们考虑一下。

　　“我现在就回去。”

　　乔羽楦挂断电话，翻找到曾经接过的那个陌生号码，保存在了首位。

　　易衍和耿野都等在门口，耿野的情绪有些低落。

　　“羽楦。”易衍迎上前，“先进去吧。”

　　乔羽楦点点头。

　　三人依次在沙发上坐好。

　　易衍首先开口：“羽楦，你真的恢复记忆了吗？”

　　乔羽楦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

　　易衍和耿野疑惑地对视一眼。

　　“入狱的那段时间，我还是想不起。”

　　手术确实是帮他恢复了记忆，但只是一部分，时间停留在三年多前，中间空白了一大段。

　　医生对此表示遗憾，称他们已经尽力了。

　　乔羽楦只是笑笑，有这些就够了。尚未恢复的应该就是耿野所说的三年牢狱生涯。那些并不算快乐的记忆，没有或许更好。

　　入狱的原因，是他如今唯一不能释怀的了。

　　“那我的呢？”耿野突然问道。

　　“耿野的意思是，你和他闹矛盾的事。”易衍解释。

　　乔羽楦再次瑶瑶头：“我没有印象。”

　　“那你到底记起了什么？”耿野急得不行。

　　易衍拍拍耿野，示意他稍安勿躁。易衍已经明白了，乔羽楦只是想起了那段快乐的日子，而后面的一系列矛盾，还是一无所知。

　　乔羽楦现在不想纠结那些是是非非，他一门心思想着一件事。

　　“我要去找他，向他道歉……”

　　“羽楦，你在说什么？”耿野越来越听不懂了，“你要去找谁，向谁道歉？”

　　“羽楦在说璃凌。”易衍淡淡地解释。

　　“欧阳璃凌？”耿野站起来，“羽楦，你到底想起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的记忆是不是混乱了？”

　　乔羽楦没理他，继续说：“我前段时间和他在一起，说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话，故意去伤害他，我快要恨死自己了……”

　　“羽楦，不要自责，那不能怪你。”易衍轻声安抚。

　　“没错！比起他做的，你做再多的事都不算过分。”

　　“或许入狱的记忆确实是痛苦的，可是毕竟，还有很多重要的东西值得我去珍惜，不是吗？”

　　“珍惜？”耿野觉得可笑，“羽楦，你醒醒吧，欧阳璃凌没什么值得你珍惜的，他就是个骗子！”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入狱的事情就是欧阳璃凌搞的鬼，你说，他这样的人值不值得你珍惜？”

　　乔羽楦不信，看着易衍，“耿野说得是真的吗？”

　　“这件事情……”

　　“当时你被捕，所有人都在想办法，可欧阳璃凌阻止我们插手，说他一个人就能解决。”耿野打断易衍的话，重新坐回去，“后来，他却消失了，几个月不见踪影，直到你被判刑入狱才出现。再之后我和易衍去找他，他对这件事不做任何解释和回应。不是他做的还能是谁！”

　　“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乔羽楦断定。

　　“没有误会，他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们，枉我们还一直这么相信他。”

　　“不，他不会骗我，更加不会伤害我。”乔羽楦坚持。

　　“羽楦，你太傻了，自从他知道我和你……”

　　耿野突然顿住，他不确定如果把那件事说出来，会有怎样的后果，不敢想象是否还能留在乔羽楦身边。

　　“都别吵了。羽楦，你刚刚才恢复一些记忆，需要休息，先别想这么多了。”

　　“不行，我睡不着。我必须了解清楚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们这样误会他。”乔羽楦坚信欧阳璃凌是无辜的。

　　“羽楦，你干嘛还这么倔。你根本就不了解欧阳璃凌，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耿野对欧阳璃凌成见已深，只怕很难改变了。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你的话，恕我无法苟同。”乔羽楦不能任由耿野一再诋毁欧阳璃凌。

　　易衍的目光慢慢转向乔羽楦。这样的乔羽楦又回来了，每次争议或分歧，总是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欧阳璃凌一边。无论对错，无条件信任。并非没有主见，只是爱得太深，甘愿为他失了分寸。

　　“乔羽楦！”耿野烦躁地抓抓头发，急得满地乱转，“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你只是恢复了一部分记忆，不了解这其中的前因后果，所以才认为他是可信的。”

　　“既然我不了解，那你就告诉我，到底有什么关键性的东西是我没有记起的。”

　　“你……我……”耿野瞬间蔫了，躲躲闪闪，说不出个所以然。

　　乔羽楦知道从他们两个口中也不可能问出什么，更何况，他们知道的还不一定是事实，干脆直接离开。

　　“羽楦，你去哪儿？”易衍拉住往外走的乔羽楦。

　　“我现在就去找他，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

　　“现在？现在都几点了！”耿野简直要疯掉。

　　“他会见我的。”

　　“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大的自信！”耿野开始说气话。

　　“羽楦，现在真的太晚了，璃凌一定已经休息了，明天再说好不好？”易衍拦住他，试图劝阻。

　　乔羽楦不再说话，直接出门。

　　“我陪你。”易衍只好快步跟上。

　　“疯了，你们两个都疯了！”耿野气得跳脚，胡乱拉扯两把自己的头发，也跟了上去。

　　“你们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我一个人就可以。”

　　乔羽楦不想因为自己的执拗而连累他们两个，已经恢复部分记忆的他想起曾经和欧阳璃凌一起的一切，就急切地想把事情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