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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君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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笪生褪去卫旦外衣,以银针分别刺卫旦委中、天柱、肾俞三穴,然后,她将最后一枚银针递给了卫昔。
卫昔没有接,笪生懊恼:“那个位置我不大方便,你来。”
“哪里?”卫昔问。
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笪生面颊微微泛红,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承扶穴。”
怪道她会若此,那的确是个尴尬所在。
“医者父母心,他不会怪你,况,他已为我点了昏睡穴,也不会知道,你放胆儿扎就成了。”你不是无所不能的玄天观主么。
你成心的吧,求人不如求己。
笪生恨得咬牙,“当我没说。”
剜他一眼,笪生伸手扯了卫旦腰带,就待褪卫旦外裤,卫昔眼皮闪了两闪,眼疾手快握住她手,迟缓道:“还是我来吧,你,不要看。”
“医者父母心,我现在是医者,有什么不能看的,况,在我眼里,他不过是个孩子。”
“那也不行,他虽是幼童身体,可他毕竟是个成年男人,该有的一件不少,女人看了男人身体,会长针眼。”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懊恼什么,总归见她碰别的男人,他就恼的不行。
“不看就不看,你当我稀罕看。”
笪生背过身去,卫昔紧拧的眉头略略舒展,他褪了卫旦外裤,将银针缓缓刺入卫旦臀下的承扶穴。
末了,卫昔忽而问道:“你的医术跟谁学的。”
“我师傅教的。”笪生很庆幸父亲当年让她拜入南秦北褚门下,杂七杂八学了不少知识,身为富家千金的她只当那些东西一辈子都用不上,谁知道她会有今日际遇。
“为什么出家?”论学识,论相貌,她一点不差,出家与她而言似乎只能是个传说。
我说因为你,你信么?
“做姑子有什么不好?乐得逍遥自在。”
说了不再肖想他,可他仅一句为什么出家,就令她坚固的心房溃不成军。
笪生适当转了话题,“那位梅小姐很明显属意于你,你却搬出一个襄阳王来,可惜那位梅小姐怕是因你此举而误了终身。”
笪生嘴上略带埋怨,心里却是大感快慰,好在是襄阳王,要是换做他,她不敢保证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说不定她会为了他的那位王妃,将他狠揍一顿,抑或她会划花梅小姐那张招人厌的狐媚脸。
“她是咎由自取,与人何干。”
无有皇召深入宫闱内院,是她梅香雪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该来的地方?且不说她贪图富贵,费尽心机攀上郑贵妃这棵高枝,单就她在翊坤宫今日种种表现,依照大胤律法足够安她一个秽~乱宫廷之罪。
“如此说来,贵妃娘娘找我合八字算是找对人了。”见他误解了,笪生轻叹,“你放心,你俩八字相冲,这门亲成不了。”
笪生突然很庆幸郑贵妃找的是她,而非别人,既然他不愿意,她又怎会不帮着他。
“卫昔这里谢过观主。”
“我非是帮你,我是为了你那位刚过门的王妃。”她得有多大勇气说出这番话,心中涩涩泛着苦意,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今天只是个例外,以后再不见他就是了。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听说卫昔与笪生皆在贵妃宫里,宣和帝很快就得了信儿,遣笪公公过来翊坤宫。
笪公公向郑贵妃请了安,代传了宣和帝口谕:“襄阳王醉酒翊坤宫,举止无状,朕罚他闭门思过一月,以观后效;至于那梅家小姐,朕另有打算,毋须贵妃操心,安安分分待在翊坤宫,别给自个儿找不痛快,朕能给你无上荣耀,亦能收回,贵妃好自为之。”
是哪个多嘴的奴才走漏了风声?看来他在她身边安插的耳目还不少呢。
“臣妾谨记陛下圣谕。”郑贵妃诚惶诚恐,叩头领旨。
卫昔与笪生二人双双出来,笪公公唇边浮起一丝浓浓笑意,“陛下才刚还念叨殿下,可巧殿下就进宫了呢,观主亦是,二位这就随老奴一道过去太极殿面见陛下吧。”
“公公请。”笪生点头。
“观主,旦儿真的没事了?”郑贵妃仍挂心卫旦身体,笪生说:“娘娘放心,襄阳王殿下已经无碍了,我刚刚开了方子,照着煎服即可。”
“给观主添麻烦了。”差点吓死她,才刚旦儿的情形确实吓人,好在观主在,郑贵妃对笪生心存感激。
“娘娘客气,以后有事尽管吩咐笪生就成。”
出了翊坤宫,笪公公抹了额头一把汗,说:“殿下今日好险,翊坤宫的事传过来,可吓死老奴了。”蓦然发现笪生亦在侧,笪公公突然就后悔自己刚刚不该多嘴。
知他所虑,卫昔道:“无妨,观主今日也帮了我不少。”
笪公公肃然起敬,冲笪生一揖,“观主高义。”
笪生摆摆手,道:“翊坤宫的事情,公公既然都知道了,怕是瞒不过陛下,回头,陛下要是问起,我自实话实说就是,公公放心,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尚拿捏的清。”
笪公公点头:“观主是明白人,合该如此。”
听说要去太极殿,卫昔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笪公公见了,低声道:“殿下前阵子为了新王妃请封之事,和陛下闹得不愉快,这回,可千万莫再惹陛下生气,刚刚听闻殿下在翊坤宫险些遭人暗算,陛下当时就发火,要废了贵妃的位份,还是尚书大人立劝,陛下才打消了念头,但不知陛下上回与殿下说的,殿下考虑得怎样了呢?”
笪公公是她母亲身边的旧人,卫昔对他放心的很,“容我再考虑考虑。”
“时间不等人啊,殿下早做决断的好。”笪公公真应了皇子不急,太监急的老话。
“我会的。”
三人一前一后入了太极殿。
御书房,隐隐传来说话声,宣和帝貌似正在接见臣子,笪公公进去通报,卫昔与笪生站在门外候着。
“怕吗?”卫昔问。
“皇帝我又不是没见过。”她又没做亏心事,她有什么好怕的。
“父皇人其实挺好,一会儿父皇要是问你什么,你照实说就行,恭维话没人不爱听。”卫昔这样说。
他这算不算违规?
“你帮过我,我不想欠你,伴君如伴虎,这话你也该时刻铭记于心。”
要不要划分的这么清楚。
不多时,尚书蒋重大腹便便自里面出来,看见门口站着的卫昔,他忙疾走两步,“老臣蒋重见过殿下。”
“尚书大人免礼。”卫昔扬手。
“听闻殿下于前夜已经醒转,臣还想着前来澜香山拜见殿下,怎奈公务繁忙耽搁了,可巧今日碰到,殿下身子可大安了?”乍见卫昔,蒋重心里一喜。
卫昔道:“有观主在,尚书大人看本王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想必这位就是陛下新近封的玄天观主吧。”蒋重复又看向卫昔身边的笪生。
笪生单手打揖:“无量天尊,笪生见过尚书大人。”
蒋重还待客套一番,笪公公从里面出来,笑道:“陛下请十三殿下,玄天观主御书房说话。”
蒋重展颜一笑:“二位保重,咱们回见了。”
“尚书大人好走。”笪生点头,刻意放慢脚步,跟在卫昔身后,两人相继进去。
宣和帝今日气色不错,尤其看见笪生,竟是笑着离了御座,“朕果然没有看错人,观主真人不露相,今天的事,朕要感谢观主。”
“陛下言重了,救人乃医者天职。”
“你知朕指的并非襄阳王这事。”宣和帝依旧在笑。
笪生心说,原本还打算去周侍郎府上出诊,没想到半途给贵妃将人劫到了翊坤宫,末了,她只得让周侍郎去太医署请逄吉人代为出诊。
除了这件,她似乎也没干别的呀,虽说救了襄阳王那个混蛋,可笪生心里其实是极不乐意的。
“观主大才,十三这八字合得甚妙。”宣和帝还在忧心怎么将贵妃给糊弄过去,想不到笪生轻轻松松一句话就帮他解决了一桩大~麻烦。
他其实并不看好梅兵备家的小姐,对于十三,他另有合意人选。
原来,宣和帝说的是那件事情。
笪生惊恐,她和郑贵妃在御花园的对话何等隐秘,想不到宣和帝竟已知晓。
“你做得很好,十三有你相助,朕心甚慰。”
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我这是歪打正着好不好。
笪生被逼无奈,跪地道:“笪生誓死效忠陛下。”
“不,你现在要效忠的只是十三,他才是你未来的主子。”
“父皇——”
宣和帝摆手,卫昔止步。
“笪生明白。”笪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卷入了朝堂的诡~谲漩涡中,这让她平静无波的心顿时炸开了锅。
秦师傅的告诫犹在耳边,“阿宝,为师苦心教导你这些年,无非希望你日后振兴掌家雄风,你且莫将它用作他途,自古出将入世,你见过有哪个谋士是有好下场的?”
褚师傅却是不以为杵,“秦兄多虑了,记得你曾为阿宝卜过一卦,卦象所言,阿宝一生虽则情路坎坷,天命却是贵不可言,既然天意让她拜你我为师,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如且由她去吧。”
她是如何走到今天的?
似乎有一把无形推手将她一步步推到了这里。
诚如逄吉人所言,她这一步确实踏得高了,皇帝一顶高帽子扣下来,她就是想摘也摘不清了。
回头,宣和帝将卫昔上上下下一番打量,“所幸遇到观主,算你运气,你无事便好,你要有事,朕这回即便不为你,怕是也要大开杀戒的了。”
“父王莫动气伤了身子,儿臣这不好好的站在这里。”卫昔感慨于宣和帝的维护之情。
宣和帝说:“朕曾答应过你母亲,不让你卷入朝堂之争,看来朕要食言了。”
“儿臣惭愧,不该搬出母亲当年誓言逼迫父皇,求父皇恕罪。”卫昔跪地请罪,笪生一惊,他究竟做了什么让圣上为难的事?
“算你小子聪明,知道搬出你母亲来,大概也只有她的话朕尚听得进去,也罢,朕既已立掌上珠为你的王妃,自是有朕的考量,你毋须自责。”
他的新王妃是,掌上珠!
笪生惊呆了。
“儿臣谢父皇不怪之罪,也替阿宝谢过父皇。”
宣和帝又是和缓一笑,“你带她连你母亲都见过了,对于一个逝去的人,朕还有什么不能给的,只是你也不能守着她的牌位过一辈子吧,你也该……罢了罢了,朕不逼迫你,你且下去吧,朕还有些事要嘱咐观主。”
“儿臣告退。”卫昔瞥了笪生一眼,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