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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江湖光明录(五) ...

  •   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会被利给打动的,萧征舒一下子戳中了夏流徵的心事。与她成亲自己并没有什么损失,而且还能够随她学习剑法。她原本就不是冥顽不灵之人,也不是自诩什么极为正义不受人好处的侠女,听了萧征舒的话,她心动了。虽然没有明面上答应,但也不是强硬的拒绝姿态。

      只是夏流徵虽然松了口,于萧征舒而言,还有一件极为难的事情,那便是她的生辰八字。那繁琐的礼仪好说歹说才让李氏废去,只是这两人结合,没有对过八字,那是万万不能的,谁知道是什么命数,萧征舒内心觉得不然,只是明面上还要迎合那些长辈。这女人家的生辰八字,不能够轻易告诉她人的,便连平日里性子爽利的江湖侠女谈到这,也会变了脸色。那含眸凝睇的娇羞模样,让人瞧着不免会心中一动。

      吃过晚餐睡下时候,已经到了二更时分。萧征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那头的夏流徵却早早进入了沉睡之中。静谧的夜中,偶尔传来了几声蝉鸣。清凉的月光从那纱窗里头透出来,流淌在地上如同水流一般。萧征舒忽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立马坐起身来。“夏流徵?夏流徵?”她轻轻地呼唤了两声,见那头没有声响,想必夏流徵睡得很沉。她的面上掠过了一丝犹豫之色,转而便消逝了。她咬了咬唇,轻手轻脚地朝着夏流徵那边抹去。利索的翻身上床,跪在了她的身侧,宛如当初替她上药时候的动作一般。

      她的手才伸到夏流徵的脖颈,就听见一声愤怒的呵斥响在了耳畔。“你在做什么!”萧征舒听到这声音没有丝毫的着急,伸出一只手按住了夏流徵的左手,另一只手则是勾出了夏流徵脖颈上悬挂着的小金牌,一用劲便捻断了红绳。她从夏流徵身上翻了下来,点燃了蜡烛。没有理会夏流徵满脸愤怒,她低头就着油灯,观察着这小金牌。正面刻着长命百岁的字样,反过来,则是一行小字:天圣元年癸亥十一月廿一日生。

      萧征舒咦了一声,夏流徵已经跃到了她的面前,劈手就要夺取这金牌。她显然是忘记了自己那受伤的右手,金牌才落回手中又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萧征舒看着烛光下她咬唇泫然欲泣的样貌,心中一动。弯下腰捡起了那块小金牌放入了她的怀中,轻声说道:“这样看来,我长你一岁。”
      “啪啪啪——”萧征舒的脸上被夏流徵连着扇了三巴掌,饶是她的右手无力,可是打在脸上还是让萧征舒觉得有些屈辱。她刚想发作,夏流徵已经撞开她,回到了那床上,背对着她。萧征舒顿时心中一软,说起来还是自己的不是。这般恶霸行径爹妈在的话,恐怕也要往自己身上打几棍子。

      两厢无话,独自辗转到天明。萧征舒夜里头睡得不好,可是次日还是起了个大早。跳水劈柴熬了一些粥,便在庭院里头练剑。夏流徵从屋子中走出来的时候,神清气爽的,仿佛昨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冷不丁见萧征舒抛过来一根木棍子,她有些怔愣。

      原来萧征舒心中有些愧疚,昨夜便想着先教夏流徵剑术作为补偿。见她梳洗了出门来,便朝她扔了根木棍子。练剑的时候,还是先不用那等凶煞的兵器比较好。就在夏流徵愣神间,木棍掉在了地上。萧征舒无奈地走到了她的身侧,捡起了木棍放到了她的左手上,道:“你是耿精忠的徒弟,原先是习游龙枪的吧?其实天下武功都相通,你看我舞一遍。”说着就将木棍换到了左手上在庭中舞动起来。她的动作可以放缓了,是要教夏流徵看清楚这一招一式。剑招如同流水绵延不断,没有因为是左手而显得迟缓呆滞。这套剑法与昨日那霸道激昂的六合剑不同,反倒是有几分柔和缠绵。

      夏流徵不是笨人,她原本就有着极高的武学天赋,再加之偶然间得到的大造化,自然能够在平辈之中脱颖而出,只是这份天纵之姿险些使她命殒。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萧征舒的动作,将那一招一式牢牢地记在了心中。

      “这是我妈传给我的剑法,叫做叹息剑。起手第一式叫做叹息水流。这剑法如同她的名字一般,不是走刚健一路的。我在练一遍给你看,这回你不要只看剑招,看着我的步法。这叹息剑必须配合这八卦步才能够施展到极致。踏八卦步须心无杂念,使内力在脉络间流转,归于丹田而又始于丹田。八卦步看着只有乾坤坎兑等八种步法,其实之中蕴藏着八八六十四种变化……”

      两人钻研起武学来,便忘了时间,那煮起来的小粥早就凉了。到了中餐的时候,两人随意的盛了碗粥,又要继续练那招式。只是院子外头嘈杂声一片,李氏人还没有走到,那嗓门已经穿透了门墙传了过来。“我说征舒啊,我和村里西边的顾瞎子已经掐算过时间了,后天不是初八吗,这倒是个好日子,你们两个就把喜事给办了吧?夏姑娘无父无母的,是个可怜人,你可别欺负了人家。”

      萧征舒失声叫道:“后天?这么急?”

      李氏听了她的话,把眉头一拧,横了她一眼,道:“急什么急?难不成等你们娃儿有了再成亲给人看笑话?你爹妈不在,我和你淳于伯伯就代替他们来照顾你了。你这混小子,要听大人的话。你瞧你爹爹英明神武,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荒唐不成器的呢?”萧征舒无缘无故又被骂了一顿,刚想顶嘴,李氏又继续说道,“我先把夏姑娘接我我家中去,明日你淳于伯伯会带人来你这院子里头挂帐铺设房卧。”

      这时间匆匆的就流逝过了,到了初八那日,萧征舒还是浑浑噩噩的。迎客已经抬了新娘子到门前,那站在一边的人,手中持着小斗,里面装着谷豆钱果草节等,洒向了地面。村子里头的小顽童们一哄而上的争抢。新娘子从车檐下来,踏着毡席,身边倒捧着镜子的人则是小心的引着她前行跨过门槛。萧征舒被人灌了几盏酒,心中已经有些不耐了。谁知道成亲时这等繁琐的事情,此生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那些应尽的虚礼尽了,她才回到屋中去床前请出新妇。彩缎绾成了同心结,两人各牵一头去厅中拜堂行礼,算是完成了大半。这么一些繁琐的礼节弄下来,萧征舒已经有些疲累了,恨不得倒头就睡,哪里有心思应付那些客人?好在李氏是个厉害的,将那些存心灌她的人给挡了下去,而她则是被赶回了新房中去。

      这村子中自然是比不得省城里那些富家小姐,夏流徵脸上的胭脂也不是什么上好的品类,只是天生的模样,使其他胭脂俗粉不能够与她相比。萧征舒纵是女子,在挑起盖头的那瞬间也是微微愣神。那面若桃花,眸光流眄的勾人模样,真不是她能够抵挡得住的。心砰砰地跳动,她猛地一转身,抚着胸口喘了口气。

      夏流徵初时被萧征舒那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待她转过身去,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紧揪着裙裾的手松开了,她站起身解下了头上的珠钗,小声地抱怨道:“如此累人,这辈子都不想体验第二回。”自天明时候就被唤醒弄妆梳洗,一整日下来别说是食物,就连水都没能够饮上一口。她绕过了萧征舒,手伸向了那桌案上的瓜果,忽然手腕被人给用力扼住。

      烛光照耀下的容颜,美得动人。萧征舒转身正对着夏流徵,眼睫轻颤。她的唇微微地喃动着,却是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发出。直到夏流徵恼怒地瞪了她一眼,她才恍若回神一般,松开了手腕,退后一步,讷讷地说道:“交杯酒。”

      夏流徵瞥了眼那搁置在一旁的酒盏,沉默了好一会儿,正对着萧征舒笑道:“你我都心知肚明,至于这交杯酒……”她想说那便免了吧,只是这几个字还没有出口,她的唇便被萧征舒捂住,舌尖无意间掠过掌心,一时间使得两个人都面若飞霞。萧征舒眸光似是水波荡漾,温柔得很。她伸手取来酒盏放到了夏流徵的手中,又去取了另外一杯,带着夏流徵一仰头将美酒饮尽。两个人交叠的身影映在了纱窗上,看似情意绵绵。

      吱呀一声响,有道黑影从窗前一闪而过,萧征舒松开了夏流徵的手,与她保持一丈的距离,望着那窗户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这动静自然没有逃过夏流徵的眼睛,她舔去了唇角的酒渍,轻笑道:“怎么,你不去追?人家小姑娘恐怕还是不死心呢?”

      夏流徵语气中那轻微的嘲讽让萧征舒微微地皱起了眉头,两人之间那股子暧昧的氛围一下子便被打破了。萧征舒没有再望向夏流徵,淡淡地说道:“若是追出去,才会惹她多想。夜深了,睡吧。明日起来练剑,在十五那天,我带你离开这陶然村。”

      这话摆明了她不想再多说什么,夏流徵自然不会去讨个没趣。与萧征舒呆在一起好些天,除了武学上的一些问题,她也不会主动去问话。成亲只是权宜之计,两人都是女子,原本没有避讳,此时更加没有。只是龙凤烛一夜燃烧到天明,在不知不觉间,有副面容烙进了脑海,就连睡梦中,都是那人低眸一笑的场景。

      叹息剑与八卦步看似简单,实则不易,饶是夏流徵天纵之姿,却也只记了个大概。她不习惯用剑,更不习惯使用左手。同样的招式与萧征舒过招,竟然连三招都抵抗不了。萧征舒的剑神出鬼没,明知道叹息剑法的下一式,可还是抵挡不住。

      “啪——”地一声响,木棍从手中落下,腕上已经是通红一片。夏流徵咬了咬唇,眸中似乎盈动着淡淡的一层泪光。萧征舒拧着眉,斜睨了她一眼,厉声喝道:“再来。”夏流徵弯腰捡起了木棍,摆开了那架势,朝着萧征舒的胸口猛地刺过去,等到萧征舒回招抵抗,她的招式又猛地一变,转而刺向了她的眉眼。脚下的步子没有一刻停的,汗水顺着她的额头上淌下,她的眼睛一眨都不眨。影捷流星,光惊闪电,锋芒隐现,似是风前梨花乱滚,剑气奔腾,又如同天上骤然飞下的雪片。

      萧征舒的唇角勾起了一丝淡然的笑意,只是下一瞬间,她的神情便冷了下来,木棍点向了夏流徵的中渎穴。夏流徵只觉左腿一麻,四肢软瘫,人跌在了地上,手中的木棍则是被萧征舒给挑飞。“失之毫厘,谬之千里,你的心里在想什么东西?”萧征舒喝问道。夏流徵仰起头来看着她,咬着下唇倔强不语。萧征舒心头顿时一软,替夏流徵解了穴道,扶着她叹道,“你累了,今日便到此处吧。”

      夏流徵幼时孤苦伶仃,几乎沦落到行乞为生,直到八岁之时被耿精忠带入精忠门,方获得一个安定的生活。那游龙枪她是诸位师兄弟里头使得最为精妙的,就算是与师父对战,也有赢的时候,哪里会像今日这般窘迫。似乎在萧征舒面前,她的什么天资都是不入眼的。内心沮丧,面上的神情也便是恹恹的,大半身子靠在萧征舒的身上,几乎是被半抱着带入屋中去。

      直到那清凉的药膏涂抹到了发红的手腕上时候,夏流徵都还没回神。萧征舒坐在她的对面,握着她的左手,盯了许久,最后唇边挂上了一抹笑容,伸手在她的眉心轻轻一弹。在练剑招的时候,她的木棍敲在了夏流徵的腕上,已经刻意地放了力道,不然寻常人得她那一下,恐怕一只手都要废了,这夏流徵细嫩的肌肤还真是脆弱。

      “你做什么?”夏流徵一惊,猛地一把推向萧征舒。

      萧征舒低头瞧着抵在胸前的手,闷笑一声道:“我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练武的时候便心神不定,此时肯定神游九天。你想离开这陶然村了么?”

      夏流徵耳根子处泛起了一抹红,她猛的缩回了手,大声辩道:“我本来就是一个过客,我是被你拖下水的。说好了,你带我离开陶然村,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还有,报仇之事,我自己来,你答应过我不杀我师父的,希望你说话算数。”

      萧征舒一怔,忽而大笑着讥讽道:“这还真是一个不亏本的买卖,我教你剑法,而你与我成亲替我做掩护。至于你师父,我自然不会杀他。他那种十恶不赦之徒,最终会有报应的,动手还真脏了我的剑。”

      在夏流徵心中,耿精忠如同生身之父一般,如果不是他,自己早不知死在何处了。而且在江湖中,人们都知道她精忠门当得了忠义二字,何以在萧征舒的口中,师父便是如此的不堪?“萧征舒,你不要污蔑我师父!”夏流徵不悦地喝道。

      “到底是不是污蔑,你日后便晓得了。”萧征舒轻哼一声,丝毫没把夏流徵的话放在心上。爹爹去世前,曾经告诉自己一些江湖上的秘事,还将一份名单列出,她萧家的光明令流落在七个人的手中。这些人或是隐匿,或是在江湖上作威作福,或是假仁假义博得一片叫好,不过也没有什么区别,他们最后都是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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