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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食得咸鱼抵得渴 ...

  •   唐予歆听到易非的高跟鞋也踏出去,才从隔间出来。
      从早上到现在焦灼探寻。没有晏君的身影。没有晏君的任何消息。
      明明是因为易近山去世,白事的宴会,几百号人,一团热闹。唐予歆躲开来,躲在洗手间。不自觉地再次拨打晏君的号码。
      听到易非喊樊云时,唐予歆回过神来,才恍然发现隔壁异常的声响。易非轻轻拍门。樊云没有任何回应。易非就停在门口。
      唐予歆感到这时出去的尴尬。把手机静音。等着她们出去。这一等居然等了十多分钟。
      唐予歆想着她们的对话感到不同寻常。如果关系不好,易非没必要一直站在那里。如果关系亲密,不该像这样。
      樊云吐到不能自制地呻吟出声。易非只是拍门,一句话都没有。
      许多人议论樊云在殡仪馆的冷血无情。唐予歆印象里,樊云并不至于是那样的人。甚而,她看起来惨透了。
      处处离奇古怪。

      唐予歆与警局的同事坐一桌。易非和樊云敬酒过来,易非的酒杯到她这里多停留了一刻示意。樊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唐予歆的视线不由自主飘在她身上。樊云左手攥着椅背,微微发颤。唐予歆心里觉得樊云未免太偏执了,并没有谁逼她一定要这样。而她目光中也混杂着一种黯淡而疯狂的因子,像火焰将熄的余烬,让人不寒而栗。
      等樊云和易非敬完酒回到主桌,同座的同事纷纷准备撤。原来那边坐在上桌的总局的领导已经走了。
      唐予歆与同事告别,到车库里坐下来,看着空空荡荡的手机屏幕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起大衣落在位子上,又返回去取。人已散得七七八八。原先酒店里站着些维持秩序的人,想来是易家找来的,这时候大多数撤掉了。
      唐予歆拿了衣服准备走,却看到一个披着黑色外套的中年人进来,竟然是程峰。易家的人也明显看到程峰。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碎步跑过来拦,程峰猛地推开一个。另一个试图按住程峰,被程峰晃身甩开。
      厅里剩下的人静了许多,目光聚在程峰身上。
      唐予歆向主桌望去。樊云的位子空着。易非扫了一眼程峰,恍如不觉,仍然推杯换盏。潘泽走过来,打了个手势,两个男人略站开一些。
      “程队长?听说你滥用私刑正在停职查看,怎么还有功夫来这里?”
      程峰冷笑,“易近山在的时候不是很威风?举报我?什么时候学这么文明?易近山死了,我盼这一天也盼了挺久。当然要来看看。”
      “嘴巴放干净点!”旁边人压着嗓子喝道。
      潘泽摆了摆手,“我们这边马上就散了。您好歹还顶着警徽不是?何必自讨没趣。”
      “我也没有别的,人都走了,花圈什么的没多大意思,我一个粗人也写不出什么。怎么说相识一场,总该送点礼物。你们灵堂摆了三天,不让我看看。这礼物再不送出手,他就该被阎罗勾走了吧?”
      潘泽皱眉,“我替你转交。”
      程峰望易非那里。易非根本无视。程峰忽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黑白照片,用火机点着。饭店化纤地毯,见不得明火。观者发出惊呼。两个男人上前夺打火机。程峰已点燃了,就势一抛,火焰迎风招展,相纸如群鸦振起炽烈的羽翼。近处酒店人员和易家的手下慌忙救火,一团混乱。程峰趁势向前,被潘泽同两个男人制住。
      樊云从包厢出来,向程峰过来。江于流要拦樊云,樊云问怎么回事,江于流一时无法解释。
      “九年前易近山找人制造车祸害我。你们看清楚!照片里这个女人就死在……”
      程峰话没说完,被两个男人合力按在地上。
      “九年?这么久的事情现在随便你说了。少含血喷人!”潘泽居高临下地看着。
      “你们害了多少人命可以逍遥法外?今早你们境外投资组负责人报失踪,已经立案,我看姓易的脱得了干系!”
      樊云微微怔愣。易非不得不过来。
      “程先生,来者都是客,但你说的话做的事,算什么身份?客人?公务人员?在这里放火、伤人,小潘,报警。”
      “等一下!”唐予歆上前,“你刚才说的负责人……叫什么?”
      程峰抬头,莫名地看到唐予歆,话比脑子更快,“晏君。姓晏名君。”
      唐予歆似被电流击中,那怎么可能?
      此时火已扑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道。
      唐予歆强作镇定。
      “易小姐,他没几年就退了,又在停职查看,眼下损失并不严重,今天这样的日子,是不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唐小姐站出来,如果只是失火也罢。我父亲人已经没了,受他无凭无据的羞辱。就这么算了,我们身为子女怎么做人?”
      “在场的都是易家的朋友,真要说什么也是易小姐大人有大量。”
      客人见到这样的场面,一时都不好讲话。
      樊云忽地开口,“放他走。”
      易非想不到樊云在这个时候拆台。
      “爸要是怪,就怪我好了。”樊云向唐予歆,“酒店损失请他们自行商量。转告程先生,好自为之。”

      “晏……那是怎么回事?”
      从饭店一出来,唐予歆顾不上别的,直截了当问程峰。
      程峰心思全落在易樊云的怪异反应上,没注意到唐予歆的古怪。
      “易家的公司,新成立一个境外投资组的负责人。今早接到报案,从昨天上午最后被人看到在易近山灵堂,到现在为止失踪超过二十四小时。”
      “谁报案?同事?”
      “不是……邻居。我也是听说。”程峰向来看轻唐予歆,又感到唐予歆似乎与易家有特别的交情,如果不是看在她好心出面帮自己,程峰压根不想跟她提这件事。
      唐予歆加倍震惊,邻居怎么可能报案?她太了解晏君这个人,目标明确,惜时如金,她怎么可能和什么邻居结识?
      看来不止唐予歆一个人联系不到她。
      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经程峰一闹,宴席匆匆结束。空荡荡的宴会厅里,宾客散尽,只齐磊拖着不走。
      易非沉着脸,半是训斥,半是自语。
      “都是吃软怕硬的,你一念之仁,后患无穷。”
      樊云起先是满不在意的样子,忽地蹙眉。
      场面一时尴尬。
      “姐,回去再说吧。”易然居中道。
      易非不想给樊云开这样一个头,但知道她情绪已近失控,又看她脸色差极,缓和道,“走吧。”
      樊云望了望易非。易非感觉到樊云呼吸都轻了,马上明白过来,“怎么了?”
      樊云手臂在虚空中晃了一下,本想抓住椅背,身体猛地前倾。
      江于流架住樊云,“易总,还是送医院吧。她昨晚就吐过,身上还有点发热。”
      “我跟你们去。”易然抢先一步道。
      易非回头对齐磊,“你先走吧,我带她去医院看看。”
      “一起下去吧。”齐磊还想同易非再谈一次。
      易非看看樊云已经无法支持,不愿耽误,只好点头答应。
      樊云眼前发黑,疼得说不出话。江于流架着,樊云也没有办法走动,又不肯人背。一路走一路歇,挪到车库。
      易非指挥,“她上我的车。”
      齐磊坚持同行。一行四辆车浩浩荡荡往医院去。

      樊云蜷身靠着车门缩在角落。樊云浑身抽紧让易非无法下手,只能抚在她绷紧的背脊。樊云甚至没有任何反抗。
      “你放松一点,很快就到了。别太忍着,是不是疼得厉害?你叫出来,拉着我的手也好。”易非反复地说,不觉语声也颤起来,语速越来越急。
      樊云终于松口,发出断续的呻吟。
      一时什么都听不到了,也感觉不到。恍惚里好像已经倒下来,倒在暴雨里。痛感不断地砸下,什么力气都没有了,也不再想要躲。
      总不能对着天质问,为什么落这一场骤雨。
      车子将到医院,樊云这一阵痛劲稍缓,坐起来。易非讪讪地收回手。
      雨停了,窗外仍灰蒙蒙一片混沌,天旋地转。樊云感到毫无力气应对易非,前一夜的怒气,勇气,早被暴雨冲刷干净。
      “装病挺好用。”樊云戏谑道,“到了你们就走吧。”
      易非却道,“我和他没什么事。还没出服,我已经跟他说订婚的事情放一放。”
      放一放?樊云冷笑。用丧期当做借口,只不过拖得了一时。
      却不敢想,易非这个决定到底是哪一个时刻做出。只是一冒出这样的念头,稍稍积攒的力气就将随时抽散。

      樊云下了车,对跟上来的齐磊和易然道,“不用这么夸张。然然陪我上去。”
      易非看齐磊追到这里,也就作罢。
      江于流去挂号,樊云说挂外科。
      易然陪着樊云坐在门口等着。医院里人来人往脚步匆匆,人人看上去都揣着心事。但脚步还急着,心事就有方向或许可解。
      樊云脸色很差,虚弱之余,往日那一股冷淡的气势都消解了。
      “姐,你靠我一会儿吧。”
      樊云愣了愣,被易然一把搂进怀里。
      樊云记忆里没有这样小鸟依人地依靠着别人,尤其是一个男人。易然的怀抱很结实。完全不同的感触。樊云忍不住想易非是什么感受呢?男人和女人,像全然不同的两个物种。挑挑拣拣,也许俱是生物繁殖保全的本能。
      樊云感到力不从心。
      “真的不要看一下么?是不是疼得很厉害?我觉得你身体有点烫。等下能量体温吗?”
      樊云回过神来,“一阵阵的,过去就好了。”
      “姐?”
      樊云没有答应。
      “昨晚到底怎么了?”
      樊云抿紧唇,酒意不断翻涌,她觉得累。
      “姐……对不起。”易然忽然道。
      “嗯?”
      “爸走了,你一定也很难过。之前在医院,我不该那么说你。”易然脸上满是孩子气的认真。
      樊云猝不及防,才觉察从酒店起易然一直心事重重,一时间悲哀的感触涌出。樊云觉得易然什么都不懂。其实他们毕竟是亲人,他也毕竟成人。但一切不过明日黄花,转瞬翻过这篇,情势又大不同于从前。
      “姐?”
      “不是那天晚上就道过歉了么?我都要忘了。干嘛心事这么重,一直记得?在家里,哪一次不是吵得更凶?”樊云故作轻松地说,而后迟迟叹息,“我不想装样子。也不是觉得你不会理解。反而觉得如果能一直保持原样就太好了。不要像易非。也不要像我。”
      樊云破天荒地说出这么多话。易然感到她的异常,更觉得后悔,对她又是心疼又是歉疚。
      在饭店里,易然跟着拿暖水瓶的人进去包房。樊云一个人趴在没有任何摆设的桌面,头埋在臂窝,脊背甚至被冷汗湿透。看起来摇摇欲坠。
      “现在爸不在了,我不想你和大姐有什么不愉快,我们是一家人。”
      樊云微微摇头。
      “很多事情应该是我来做的,我不应该看着你们……明明看你状态不好,竟然让你去挡酒……姐,我真的觉得自己太无能了,对不起……”
      樊云没有应声。毕竟喝多了,稍微松懈下来,很快就陷入半睡半醒的无意识状态。
      江于流取号回来,很惊讶看到樊云睡了。前一夜的折腾,江于流觉得樊云宁可折磨到死,不会停下。
      易然看着号到了,江于流说再坐一会儿吧,再去拿个号。但易然稍微挪身,樊云便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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