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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二章两小无猜(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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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儒也不挽留,拱手送走康勾,笑着对萧云说道:“伤得如何,死不了吧?小小年纪便为个小姑娘命都不要了,嘿嘿,看你长大后有得苦头吃了。”
萧云闻言脸色一红,说道:“哪是你说那样?以前你不是常和我讲做人要扶危济贫的道理么?”
阿儒道:“人家小姑娘有的是人替她出头,偏你这傻小子也不看看自己才几两肉……,不过你倒对她真好,那么高的悬崖也跳了,嘿嘿。”
萧云奇道:“你……你怎知道这些?”
阿儒道:“你平常下河洗澡至多半注香时间便会回来,昨夜半晌不见你的人影,我这老骨头还能不去寻你?偏巧你那心上的小姑娘被人掳了从门前经过,我便悄悄跟在后面,谁知正好见到你逞英雄,哈哈哈,你可真有本事,打不过便跑。”
萧云听出阿儒言下关怀之意,不由一阵感动,接着却又感到气愤,叫道:“那我在树林里被那蒙面人折辱之时你也在场么?你老说你剑法高强,怎的不来帮我?”
阿儒白眼一翻,怪声说道:“我老人家本想让你受点教训,令你知晓江湖上的险恶。哪知你小子倒还有些办法,竟然为小姑娘舍身跳崖,哼哼,你要在小姑娘面前充英雄,我怎好搅你的好事?”
萧云“恨”得为之语竭,阿儒又道:“要想充英雄,总得先练好了本事,以后好好跟着我学剑才是道理。”
萧云又困又乏,也无心思和阿儒斗嘴,转身回房蒙头大睡。
这一觉直睡到次日日上三竿,经过一夜休息,萧云醒来时感到胸口的闷胀几乎消失。暗想:“那黑衣人面上凶恶,手底却只和禅西差不多。”他却不知,阿儒传的这套练气功法本是源于道家,最讲究的便是无为而大为的境界,即便是在睡梦中,练功也从不间断,只不过练功之人自己难以察觉。他自小性格躁动,阿儒生怕告诉他功法的妙处反会令他刻意而为,因此并未对他说明这套功法的妙处。
萧云起身出门,见禅西带着七、八名羌族少年正围着阿儒问东问西,他们一早便来欲和萧云话别,阿儒心知他这一睡正是行功疗伤,因此拦住一众少年,在院内瞎扯一番。
禅西等人与萧云抚肩相嘱,双方心中都是难舍,嘴上却又说不出来,场面甚是凄凉。
午时三刻,阿儒带着萧云和老七等人,赶着几十匹大宛良马启程往长安出发。
萧云的父亲做的是贩卖马匹的生意,后来因其驯养良马的技术高超,被朝廷许在长安城西市摆行开市,额外条件是为离长安城三十里外的皇家马场进行良马的选配和驯养。萧云虽不愿离别儿时伙伴,但举家搬迁,却也无可奈何。
出沙洲城东行三十里,有一小片沙漠,渡过之后,天色已近黄昏。其时正值初夏,天气颇为晴爽,一行人远远看见前面一大队驼马相间的商队正缓缓而行。再前面有一片沼泽,泽外有一甘泉,一般商队从沙洲城出发都是卯时动身,至黄昏时分正好在此处扎营休息。萧云一行人等没有驱赶骆驼,全部轻装骑马,是以午时出发,到了黄昏便已经赶上一早从沙洲城出发的商队。
萧云看那商队人员的穿戴打扮,和昨日见到成无心所带之人一样,心头不由一喜,暗道:“看来昨日之事未影响公主小姑娘的行程,嘿嘿,这可太好了,一路上……,一路上……?”他不由自主开始在心中称呼成兰陵为“公主小姑娘”,却是成无心的一番话暗中已对他产生影响。此时喜见成兰陵所在的商队,但想到成无心看贱自己,却又不知能否有机会同成兰陵相见。
阿儒见他脸色数变,心中已是了然,说道:“今日一大早,有个公主小姑娘的什么下人,来送口信给你。”
萧云连忙问道:“说什么了?你怎的不早告诉我?”
阿儒慢条斯理道:“你那会睡得吹呼打鼾的,我怎好叫醒你?”话至此处故意打住,准备与他胡扯一番。
萧云却无心与他斗嘴,连连催促道:“公主小姑娘使人来说什么了,你快说,别吞吞吐吐的,像隔壁的刘婆婆。”
阿儒见他说起成兰陵竟连与自己斗嘴也没了兴趣,心下不由感慨,似乎情绪也随着他急迫的神色心思荡漾。当下据实相告道:“那人传话说,小姑娘让告诉你,她记得你跟她悄悄说过的话儿哩。”说完却忍不住好奇,又问道:“小云儿,你跟她说什么悄悄话了?”
萧云闻言一喜,心知成兰陵将会到长安城后来找自己。他见阿儒一脸好奇,哈哈大笑着放马往前疾奔,高叫道:“我们小娃娃的事,你老人家问那么多做甚?莫非也想小姑娘了?哈哈哈……”。
一行人来到甘泉外,天色已经擦黑。只见成兰陵所在的商队早已扎好营帐,点了三堆篝火,众人正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外围有十几人放哨,眼见萧云等人前来,立时上前拦住去路。
自古以来,在在这条丝绸北道之上,来往商队路经此地取水休息乃是天经地义之事,老七等人见对方蛮横无理,顿时破口骂将起来。
羌族尚武,民风彪悍,此时虽见到对方人多,老七等人却也不惧,对方态度强横,双方各不相让,眼看冲突将起,突听一人大喝道:“不得无礼,让他们进来。”
阿儒大咧咧的率同众人进入营地,前方一名高鼻深目的精瘦汉子站立在侧,正是送萧云回去的康勾,刚才便是他在说话。
康勾对阿儒和萧云拱手作礼,道:“敝教正在举行仪式,所以才会阻拦各位。不过萧小哥救过公主,不是外人,自当请便。”说完吩咐众人任萧云等人自由取水,便转身投入到热烈的歌舞中去。
萧云本想寻机打听成兰陵的消息,但康勾说完即走,只得按奈住心中渴盼,张眼四下打量,只见对方教众人人都是一幅情绪高昂的模样,口中“嗨嗬哟嗬”的唱着咒语,当中有人插羽执角围着篝火跳跃不停,心中好奇顿起,问阿儒道:“他们在庆祝什么?”
阿儒和老七等人将马匹窜成一个圆圈围在外侧,也点燃一堆篝火,取水取粮而食。听萧云发问,说道:“这是火袄教的祈福仪式,每年的正月、四月、七月、十月火袄教都要举行这种仪式。①”
萧云闻言心中更奇,想那佛教、道教甚至摩尼教等,无不在祭祀的时候庄重其事,而眼前的火袄教却一派随性而舞的场面,让他频频为之侧目。老七等人都是常走丝绸之路的老手,自是知晓火祅教的情形,是以并不为怪,只顾吃肉喝酒。
阿儒见萧云好奇甚重,又道:“这火祅教和其他教派有些不同,他们不主动传教,也不译经,只在心里相信世界是分为善与恶两部分,各有一个大神。善的神叫玛兹达阿胡拉,据说代表了智慧、创造、善良和快乐,恶的神叫阿赫里曼,代表了愚昧、邪恶、破坏和孤独。所以火袄教祈福的时候,都载歌载舞,极尽欢乐之事,让人们都从心里感到快乐和幸福,以此和阿赫里曼对抗。”
萧云正听得神往,场中火祅教徒已经祈福完毕,众教徒把三堆篝火移在一处,围了个更大的圈子。远远望去,见康勾站在三堆熊熊烈火旁大声说道:“有请萨保舞剑祈福。”围观众人顿时掌声一片,但见成无心手持长剑腾身而起,围着篝火往来疾驰,一套剑法如奔雷闪电,看得众人目不暇接。萧云第二次见他那套霸道刚猛的剑法,心中血气翻腾,也跟着火祅教徒大声叫好。
①火祅教起于波斯,由丝路传入中国,“袄”即指胡人之神。魏、齐、周时期,火祆教列于祀典。据载“商胡祈福,烹猪羊,琵琶鼓笛,酣歌醉舞”。
有人认为火祅教与摩尼教(明教)指的是同一宗教;有人认为二者只是相互有内在联系,实际上却是不同的宗教。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根据较为可信的考古成果,出现于公元三世纪左右的摩尼教是源自古祅教的一支,后者传入中国后受儒、释、道三教影响深刻,与古老的火祅教已是有了本质的不同。小说中出现的上述两派宗教相关故事,多有虚构之处。
阿儒对萧云冷冷说道:“你乱叫什么,人家可不会因你叫两声好便让公主小姑娘和你交朋友。”
萧云闻言心中一酸,旋又有些微怒,说道:“我是见他剑法高超才喝彩,哪里是你说那样。”
阿儒嘿嘿笑道:“他的剑法高超么?我倒看看。”说完伸长脖子仔细观看,见成无心往来之间气度恢宏,手中所舞之剑隐有风声咧咧,不由也是看得一脸惊奇。
萧云察言观色,见阿儒如此神情,只道他被成无心这套刚猛霸道的剑术所摄,问道:“比起你那套‘女人剑法’如何?”
阿儒凝视片刻,说道:“不如我的剑法。”萧云甚为不信,脱口反问道:“不如你?”
阿儒不屑地一笑,道:“小子,所谓阴阳阴阳,阴在阳上,即是说阴能克阳之故。他这套剑法虽然刚猛犀利,也算上乘,却难敌我这套至柔的剑法。”
萧云反驳道:“你曾对我说,周易六十四卦首卦却是乾卦,乾属阳,这又怎么说?”阿儒道:“周易源于道家阴阳之说,阴前阳后、阴上阳下才是根本。周易卦象把乾卦排在第一,正说明世间万物千变万化的道理。天机俱被被各种各样的幻象掩盖着,需要人们细心才能发现。姑且说那日月交替,白日里太阳被乌云盖住,常常让人感到阴冷,但无论夜晚的月亮多大多亮,也绝不会让人感到有如太阳般的温暖。这正是阴盛阳衰的表现。”
萧云听得一头雾水,只道阿儒争强好胜,不肯输了面子,才故意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他虽不作声,但面上神情却比说“不相信”更让阿儒心痒难耐。
阿儒心中动气,道:“不懂却又不听教诲,看你今后如何登堂入室?我问你,你从小调皮撒泼,可为何在公主小姑娘面前比在你老爹面前还懂得知书达理,难道你怕她么?”萧云甚好面子,否认道:“公主小姑娘娇滴滴的,我怎会怕了她?”阿儒道:“不怕她?那为何你在她面前就象变了个人似的?”萧云还未曾细想自己遇见成兰陵之后的变化,此时被阿儒点破,一时难找到话来反驳。
阿儒见萧云无话可说,嘿嘿笑道:“那是因为公主小姑娘就是你的‘阴’,你正是为她所克的‘阳’。无论你小子自命多么的英雄盖世,即便是西楚霸王那样的盖世人物,也逃不过一个情字……哎……,你年纪还小,不懂也就罢了,我……我却早已知道……”,阿儒眼望夜空,声音逐渐低沉,竟然发起呆来。
萧云心中不服,但被阿儒提及成兰陵,脑中念头便又转到如何再见到佳人之上来。不过成无心所带的商队人数众多,此时闹哄哄的一团,倒是不易寻找成兰陵身在何处。他眼睛一转,对阿儒说道:“说一千,道一万,也没有真刀真枪的过过招让我服气。”
阿儒收回神思,一瞬间仿佛年轻了十岁,神色傲然道:“我最多只需十招便能将他击败。”
萧云誓难相信,正待出言反驳,突听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响,蹄声来处的方向星月蒙尘,便知来骑最少也有数百匹马。成无心一套剑法演完,教众大声喝彩,却也掩盖不住远来的马蹄声动。
火袄教众都是惯走江湖的豪客,眼见情形有异,不待成无心吩咐,各自提起兵器列队护在篝火前。
来骑甚是快速,远处腾空的沙尘还未散去,几百号人马已奔至营地外侧。火袄教风哨大喝道:“来者停步,火袄教萨保在此。”来骑人马虽多,却纪律严明,一齐勒马停下,除开蹄声马嘶,无人多说一句废话,与火袄教众相隔两丈对峙而立。
成无心神色冷静,对身旁一名黄脸大汉吩咐了几句,就见那名黄脸大汉越众而出走到来骑队前大声喊道:“各位朋友请了,在下袄教护法‘金面佛’古城陷,在此恭迎各位。”这番话声音不大,在场之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显然是运足内力所发。
来骑队中缓缓走出一骑,马上之人面庞消瘦,神色尴尬,大声说道:“古兄弟,本帮帮主前来,想对成大哥说两句话,烦请古大哥通报一声。”古城陷闻言嘿嘿一阵冷笑,道:“莫行云,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枉大哥和我们一直把你当作兄弟,想不到你竟然是金西帮的走狗,我呸。”
对面那叫做“莫行云”的瘦脸汉子平静说道:“大家各为其主而已,此番前来却是为了成大哥和一众兄弟们好,烦你通传一声可好?”他这番话也运足内力说出,在场之人个个都能听见,却是不用古城陷再去通传。
古城陷还待对他挖苦讽刺一番,成无心的声音已大声传来:“莫行云,金西帮的帮主要见成某?哈哈哈,只需他有胆量单人匹马进来,我便见见他也无妨。”
莫行云大声回道:“成大哥,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你武功高强,本帮帮主却不是武人,不若大家各自带三名护卫到外间来会面。”
成无心哈哈狂笑道:“你清楚成某的手段,别看你等来的人多,若真要拼个你死我活,成某虽不敢说有能耐杀光你等几百号人,但若只是想取那一两个特定的人头,怕也不是难事吧?”
莫行云闻言还待力争,却被身后催马上前的一名紫衫蒙面人摆手阻止。那紫衫蒙面人大声说道:“火袄教萨保岂是卑鄙无耻之人?在下金西帮帮主自当如萨保所愿。”莫行云躬身下马,上前按住那人坐骑的咀策子。那紫衫蒙面人跳下马来,毫不迟疑抬脚走入刀林抢丛的火袄教众按照江湖礼节排出的迎客道。
成无心见这名自称金西帮帮主的蒙面人如此胆量,不由大感意外,心中暗道:“这几年与金西帮争夺之事甚多,这名自称是帮主的蒙面人竟有如此胆色,可不能被他小瞧了。”当下大声喝道:“好个一帮之主。这迎客道对真正的英雄人物未免显得小气了,大家收好家伙退开去。”火袄教众闻声散开,留下一条宽阔的大道让那紫衫蒙面人走进场中。
成无心见他走近,抱拳行礼,开门见山道:“尊驾便是金西帮帮主么?哼,这几年来贵帮不忘时常‘关照’本教,成某早该登门拜访才是。此来帮主亲临,却不知要拿成某怎样?”
紫衫蒙面人对成无心言下讥讽毫不为意,说道:“成兄,我金西帮乃是景教在西域的分支你可知道?”
成无心冷笑一声,反问道:“那又怎样?”
紫衫蒙面人又道:“我教现在供奉的是‘五圣写真’你应听说过吧?”此时正是景教在大唐最鼎盛之期,这“五圣写真”是由当今天子玄宗皇帝御令将高祖、高宗、武后、中宗、睿宗五帝后画像供奉于景教寺庙,冠为景教五圣。一门宗教教派能得到当今天子如此礼遇,自然是备极尊宠,势力之盛也难有他人出其左右。
成无心自然听懂了他话中的威胁之意,晒然冷笑道:“哦?原来贵帮是景教徒,难怪沙洲城的刺吏都能任由你们摆布。不过成某素来信奉火祅教,却不知帮主这几年来和弊教诸多过不去是何缘由?”
紫衫蒙面人说道:“成兄言重了。成兄一世英雄,岂能被这些身外之事困扰?何况贵教与我帮并列西域三大帮派,在下岂敢以此相胁?”
成无心奇道:“若真如此,为何贵帮这几年来屡次害我教众?”
紫衫蒙面人道:“成兄,若你不去长安,我帮何时打扰过你?”
成无心微一沉吟,说道:“不错,每次成某去长安互市之时,贵帮总要派人来再三阻挠,却是何故?”
紫衫蒙面人恳切说道:“还望成兄休要见怪,这次在下前来也是奉劝成兄放弃去长安的念头。”
成无心冷声问道:“成某去不去长安,是成某自己的事,不需旁人来指手画脚。不过成某难以想明,贵帮三番五次阻止成某前去长安,到底是为哪般?”
紫衫蒙面人长叹道:“成兄真是非去不可么?若是拿你女儿的性命作交换,你还会坚持要去长安么?”他说话间举手示意,就见营地外围金西帮三名帮众牵着一匹马走到队前,马背上坐着一名秀丽乖巧的小姑娘,被人反绑着双手。
萧云虽相隔较远,但脑中成兰陵的身影早已挥之不去,此时遥见马上那名小姑娘,当即失声轻呼,认出正是令他情窦初开的成兰陵。
成无心也是一怔,站在身后的康勾却已闪身抢上,抽刀架在紫衫蒙面人的肩上,厉声喝道:“快教人放了我家公主。何兄弟呢,你们将他怎样了?”
紫衫蒙面人显然确实不会武术,被康勾突然袭击,竟连一丝反抗之力也没有,但面上却毫无惧色,哈哈一阵大笑,道:“成兄,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
成无心念头电转,“我让何鑫带人偷偷护送兰儿先去长安,此时兰儿被金西帮抓住,想来何鑫也是凶多吉少。”不过他城府深沉,摆手说道:“康兄弟,放开他。”康勾原想制住紫衫蒙面人来交换成兰陵,但成无心吩咐下来,也只得悻悻退下。
那紫衫蒙面人见成无心如此冷静,心下也是佩服,说道:“成兄,你是聪明人,弊帮自会好生照料兰陵公主,只要你今年之内不踏入长安城,在下自当送兰陵公主安然返回楼兰去。”
成无心桀桀怪笑道:“帮主看来并不清楚,天下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止成某前去长安。成某虽只一人之力,不过谁若敢碰我女儿半根毫毛,我定当追杀尽他全家老小。”这番话冷冷发出,在场之人都能听出此言绝非空言恐吓。
那紫衫蒙面人闻言一阵沉默,双方人马俱都静静注视着场中二人,眼看一场恶斗已是难免。
那紫衫蒙面人沉默片刻,突然靠近成无心,将面上黑巾扯下来给他显了一眼自己的面容,复又蒙好面巾,说道:“成兄,你该认得我是谁吧?”
成无心骤见此人面容,竟惊得“啊”的一声轻呼,顿显失魂落魄,任由那紫衫蒙面人贴近自己耳旁又低声说了一番话。
旁观众人只见成无心脸色为之数变,突然一把将紫衫蒙面人推倒在地,语气怪异的叫喊道:“不,不……,不会是这样,你……你骗我……,哈哈哈……”。
金西帮中立即便有两人欲冲来护主,火袄教徒聚在道中不愿让路,双方人马躁动喧哗,冲突再次将起。
那紫衫蒙面人爬起身来,挥手示意帮众退下,说道:“成兄,事实如此。你也知此事关系到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在下迫不得已只好用成兄的女儿来作筹码了。”
成无心神思恍惚,怆然笑问道:“我的女儿?你……哈哈哈,我若不答应,难道你真能对‘我的女儿’下得了毒手么?”他说话口气怪异,“我的女儿”四个字吐词顿挫,显有强调之意。众人不明所以,均觉他这番话说得不通,成兰陵不是他的女儿,还是谁的女儿?
那金西帮帮主苦笑道:“若是为了那个人,即便是要我自己的性命,我也只能双手奉上。”
成无心面露难色,怔怔看着远处被绑在马背上的女儿,隔了好半晌才道:“你这样做,那个人会放过你么?”
那紫衫蒙面人道:“那个人早就不是为一个人活着了,这次我要阻止不了你去长安,想来那个人也会怪我吧?”
成无心听闻此言,心头只觉五味翻涌,沙哑着嗓子道:“也好,我可以先杀了你,大家来个鱼死网破。”
那紫衫蒙面人面色一怔,惊道:“你连亲生女儿的死活也不顾么?”成无心沉声答道:“除非是那个人亲自来跟我说,否则我必去长安城。谁要想来阻止我,先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斤两!”
那紫衫蒙面人一声长叹,道:“成兄,原本大家都以为你早死了,太太平平各过各的日子,可你非要事隔十年之后,又在长安城出现。你可知道,自从你重现长安城以来,我便想尽办法替你多方遮掩,总想你能渐在心里将此事放得淡了,最后有个对大家都好的结局,唉……,谁知你竟如此固执,这样对你和对兰陵到底有何好处?”
成无心冷声道:“废话少说,想要令我不去长安城,只有一个法子,便是将我的头割下来。请回吧,待你走出这个圈子,我便要动手救我女儿。你的人若胆敢伤她一丝一毫,我定会先来将你剁成几块,将你全家上下杀个鸡犬不留。”
二人话已说僵,双方人马各自绷紧心思准备迎接一场恶战,注视着那紫衫蒙面人作何应答,形势一触即发。
突然一阵少年人说话声响起,却见萧云带着老七等几名羌族汉子往场中边走边说道:“这个当爹的是傻子么,用钱买回她女儿不就成了,做什么要杀这杀那的?”老七等人大声笑道:“大郎说得极是。”萧云又高声叫道:“我王大名若是被狗子捉去,老爹会怎样来救我?”老七等人大声答道:“那还用说,王大爷喜爱儿子可比过了钱财,当是即刻拿钱去赎自己的宝贝儿子了。”
他们一行人原本就身处火袄教营地当中,众人又一直密切关注着场中形势,无人去管他几人行动,竟让他们大摇大摆走进场中。此时双方屏息待命,四下一片安静,萧云等人一席对话传出甚远,众人大都听得清楚,注意力顿时移到几人身上。
成无心冷眼看着萧云等人胡言乱语走近过来,不动声色。那紫衫蒙面人目露惊异之色,一时也说不出话。
站在二人身旁的康勾大步上前,拦住萧云去路,却见他对自己微微眨了眨眼,略一迟疑间,萧云已带着几名羌族汉子从他身旁绕了过去。
萧云继续高声叫道:“这人又是什么宝,又是什么国师的,怎么连救他女儿性命也不愿出钱?难怪人家要杀人了。”老七等人轰然齐声叫道:“怕是他没有钱吧?听说楼兰国小,穷得很哩。”
萧云唱和道:“哦---,是了,多半便是如此。看他一脸苦相,倒真象是穷光蛋一个。这小姑娘还算标志,不若我叫老爹拿钱出来赎了她吧,以后给本小爷作媳妇儿可好?”
老七等人哈哈笑道:“大郎年纪轻轻便有这般好眼光,难得!难得!这小姑娘水灵可爱,多少价钱也是值了,你可比她爹还要识货,哈哈哈。”
萧云高声佯骂道:“胡说,怎能将这小姑娘比作货物?她多半是天上的仙女下凡,装作被这些见不得光的‘鼠人’捉住,在逗他们玩哩。”
老七等人接口一阵大笑,已是来到成无心和那紫衫蒙面人的左近。
成无心依然不动声色,那紫衫蒙面人转头疑惑问道:“想不到成兄竟还与羌人有了来往,哼哼,不过又能有何用?”
萧云闻言“呸”了一口,大声说道:“七叔,这紫色娘娘腔着实可恶,快掌他嘴。”但听“啪啪”两声脆响,那紫衫蒙面人的两颊顿时红肿起来,正是老七上前给了他两记响亮的耳括子。外围的金西帮众一见帮主受辱,轰的一声冲了过来,与拦住去路的火袄教徒战成一团,场面顿时大乱。
忽听两声惨叫凄厉响过,紧接着一骑快马冲进场中,却是阿儒拥着成兰陵骑马冲来。刚才萧云和他正争执间,忽见成兰陵被人捉住,他有心在萧云面前显显本事,于是想出这个主意,让萧云胡言乱语吸引众人注意,自己则潜到金西帮马队一侧伺机挑杀看守成兰陵的帮众,将她连人带马一齐救下。
阿儒拥着成兰陵转眼驰到萧云跟前,大声叫道:“小云儿,接好你媳妇儿。”接着登鞍而起,手中长剑直取那紫衫蒙面人。萧云连忙上前拉住成兰陵坐骑的缰绳,却听“当啷”一声,阿儒攻向那紫衫蒙面人的剑被成无心拿剑挑了开去。
阿儒却不退后,手中长剑化出一片青光,转而直取成无心咽喉。成无心见他救下自己女儿,知道此人是友非敌,但此人旋即攻来的剑招却不留丝毫余地,仿佛想要与自己拼命一般。他心中怒气早重,当下运足功力去架阿儒来剑,想要令对方当场被震飞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