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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十七章爱恨同枝(三) ...

  •   萧云话未出口,便被噎在喉中,暗道:“此时凶险之际,切不可闹意气,惹恼了她!”当下紧闭双唇,不敢言语,默然站在前面观察动静。
      月亮缓缓爬升,天地间静逸无比,柔和的月光轻抚大地,教人心绪安宁,警戒心不断被冲淡。他努力让自己紧张起来,因为只有紧张才能令自身的感觉变得敏锐,才能留意到周遭的危险气息。但心中却止不住的想着:“公主小姑娘定是气坏了吧……,她连我的声音都不想听到了么?”一时心思分散,痴痴发呆。
      蓦听追风逐电与阿者者长嘶鸣叫,扬蹄团团打转。顿时一惊,连忙回过心思,仔细感察,将在跳荡军中磨练出来的生存本能运至极致,猛然发觉看似月明风清的平和之中,狼群已经悄无声息的潜行过来,正耐心的等待扑上撕咬的时机。他赶紧回身走了几步,挡在成兰陵身前,心中暗自盘算,抬头仰望夜空,只见西方飘起如烟云雾,正向着高悬如镜的明月缓缓靠近。
      这一片云雾此时看来淡薄稀疏,但他却知道,那只是云雾起始之初,随着时间推移,将会越来越浓,待到遮住月亮之时,不知会有多长的黑暗将要度过。再看两匹宝马不安的模样,更在心下感叹,野兽的本领,远远不是自己拿着宝刀利剑,就算占据了优势。
      成兰陵见他忽然靠近,又转头注视片刻两匹躁动的马儿,终于忍不住问道:“狼……又来了么?”
      萧云听她主动与自己说话,心下不由大喜,转头便欲答话,却见佳人面如寒霜,没来由的令他心下生寒,到了嘴边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去,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成兰陵面色更加苍白,身子竟然微微颤抖。萧云瞧见情形有异,暗在心头纳闷,想她堂堂一名威震西域江湖的雪莲仙子,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搏杀,此时竟会被吓着了么?暗想绝无可能,蓦听风声渐大,吹得四下咔咔作响。成兰陵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紧紧背靠高壁,但却忍不住身子发抖,腰间环佩叮当作响。
      萧云恍然大悟,暗道:“公主小姑娘原来怕狼?”忽觉心下甜丝丝的,又感好笑,想到:“是了,是了,无论她的剑法有多厉害,始终还是一名女子,多半不仅怕狼,还会怕鬼吧?”当下走到与她呼吸相闻的距离,虚空劈了两下利剑,仰头尖利长啸,声震环宇,经久不息。他此时完全将自己看作了成兰陵的保护者,心下的兴奋,大大超过了恐惧,浑身充满力量,长啸声高亢激烈,充满了向狼群挑战的意味。
      待他啸声歇止,四下重又回复宁静,就连朔风也轻了下来。成兰陵背靠高壁一声不响,却不再如初时那样浑身战栗。
      萧云兴奋渐去,复又凝神静气,抬头见云雾已至明月身侧,转瞬天地便会融入无边黑暗,当下回身牵了成兰陵的右掌,紧紧握住。成兰陵此时也不挣扎,仿佛也知道危险已然来临。
      一场人与兽的生存之战即将展开,也是为了各自所爱而做的亡命之争。萧云是为了保护“公主小姑娘”,狼群是为了生存,为了抚养幼狼长大。双方都没有退路,只能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月亮终于被严严实实的遮盖住,天地间忽然漆黑如墨,二人咫尺相对,也不能瞧见对方模样。两匹千里马更加躁动,紧紧围在二人身旁刨蹄跳跃。
      蓦然,黑暗中闪出碧油油的一双狼眼,紧接着两双,三双……,瞬间无数双惨碧色的狼眼自四面八方幽灵般闪现出来,悄无声息的往高壁靠近。
      萧云将霸王神刀的刚猛内力运足十成,眼前顿时出现一片红蒙蒙的天地,心中战意升至顶点,亟待一场尽情的嗜血之旅。
      狼群终于忍耐不住捕食的诱惑,一波一波发动进攻。萧云紧紧拉着成兰陵,手中利剑四下狂斩,骨裂声不绝于耳,转瞬间狼血已将地面染湿,二人但觉脚下微微打滑,也不知死了多少头恶狼。
      成兰陵尖叫一声,拼命往后退避,但此处已是紧贴高壁,别无可退之途。萧云已渐能控制住会被霸王神刀扰乱的心智,此时更在心头将她的安危放在首位,神思丝毫不乱,边杀边安慰道:“别怕,别怕,哥哥在这里哩!”说话间略一分神,猛觉右腿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情知被狼咬中,奋力摔腿踢出,将咬住自己的恶狼远远踢了出去。一阵哀号传来,咬他那头恶狼想来也受伤不轻。
      他丝毫不露受伤的口风,不愿令成兰陵更添担惊受怕,暗中用剑柄点了腿上穴道,封闭住血脉,令伤口血流减缓。又厮杀一阵,脑中微觉眩晕,心下不由大惊,猛然想起族里老人们曾说,有些狼牙带有毒素,可令人手足麻痹。他顿时大急,再也无法判断事物,天色依然一团漆黑,不知何时才能起亮,狼群前赴后继,不知还有多少头恶狼正在暗处虎视眈眈。
      他拼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手中利剑丝毫不停,转眼又杀了几头恶狼,自己却也添了几处伤口。此时无论是他,还是狼,全都被血腥味俘获,只知道凭着本能相互杀戮,再无任何战术可讲。
      萧云浑身血汗交织,看着黑暗中的碧绿狼眼不断减少,心下大感庆幸,不断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头,令心智不丧。这场嗜血之战经久不息,他渐感气力不继,天地忽然微微亮了一线,抬头仰望,只见月亮奋力挣脱黑色的云雾,缓缓爬了出来。他心下一喜,回头察看四周,只见遍地狼尸,自己与成兰陵身上染满鲜血,风声轻软,两匹宝马安静站在二人身旁,也是浑身淌血,但却再无一头狼影。
      他一喜一忧,连忙回身察看成兰陵,连声问道:“你受伤了么?”
      成兰陵任他翻看自己的身子,一动不动,片刻后幽幽说道:“我……没事,你瞧瞧自己的伤势吧。”
      萧云闻言大喜,高高的跳跃起来,大叫道:“我是杀狼英雄,我是杀狼英雄,哈哈哈……”,笑声嘎然而止,砰然栽在地上,已然昏了过去。
      恍惚中听见怪异声响,心下顿时生惊,猛然跳了起来,只见几只秃鹰正在无数狼尸中啄食,另有几只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追风逐电恢复了些气力,团团跑动,将那些秃鹰往外驱赶。他心下想笑,这几只秃鹰定是将他视为了死尸,停在一旁观察动静。转头四顾,却不见成兰陵身影,心儿猛然沉下,赶紧爬起身子察看,却见自己身上竟被狼齿撕开了十几道口子,不过皆被人用丝绸布条包扎过了。他扯下一根包扎伤口的丝绸,凑近鼻端深嗅,隐约留有成兰陵身上那独有的体香,情知是她撕下衣裙为自己止血包扎。再细查四周,发现一路蹄印踏痕犹新,显然她才离去不久。
      萧云上前拉住追风逐电的缰绳,仔细看了它的伤势,幸好并无大碍,对马儿说道:“你可是上古传下来的神马,还能成不?咱们去追上你的阿者者和我的公主小姑娘!”追风逐电似乎能听懂他的意思,仰首跳跃几下。萧云大叫一声“好”,翻身上了马背,疾驰追赶。
      未出两、三里地,已然瞧见成兰陵牵着阿者者缓缓前行。他加鞭追赶,喊道:“你怎么不等我?”
      成兰陵停步回头,等他到了近前,冷冷说道:“各走各的路,我不想跟你说话,你也别来烦我。”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便走。
      萧云张嘴欲呼,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辞,默默跟在她身后,心下盘算道:“也罢,公主小姑娘正在气头上,待过几日她气平了,我再跟她解释。”
      二人一前一后牵着马儿走出戈壁,已是费时良久。成兰陵走得极缓,萧云却依然感到气力难继,他心知是昨夜流血过多,体力大为下降,只得骑到追风逐电背上,恍恍惚惚跟进了凉州城,在一家客栈住下。
      他歇了半日,正要出门去寻兽医给两匹马儿疗伤,却见成兰陵早已请了兽医前来,替两匹马儿收拾妥贴。他情知马匹需得休养数日,倒不担心成兰陵会不声不响暗自走掉,当下回房大睡,到得傍晚醒来,浑身发热打颤,竟似疾病又一次发作。他心下暗想:“我这是怎么了?身子骨这般差么?”浑身酸软无力,只得继续昏睡。
      次日醒来,更是虚弱无比,身上伤口肿溃化脓,这才知是狼毒使然。想要起身去寻大夫,却半步也走不动。正一筹莫展,忽听有人推门进来,一名身后跟着小童的褐衣郎中对他笑道:“店伙计瞧见你生了病,特地来托老朽过来出诊。”
      萧云勉力出声谢过,心中却知定是成兰陵请来的郎中,想她如此行事,固是气仍未消,却也表露了关怀之情,心下喜忧参半。
      那老郎中替他排脓清创,又写了方子让小童抓来药材熬好,这才去了。那小童留下服侍他喝药,如此三日过去,伤势大有起色。他整日盘算成兰陵会不会突然出现来看自己,三日中度日如年,方才能够走动,赶紧去成兰陵房间窗下张望,只见她正倚窗梳头,黑亮的长发缎子般飘散下来,美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萧云手扶阑干,不禁瞧得痴迷,心下波涛起伏,嘶哑着嗓子唱道:“心爱的人儿啊!炽烈的情意使我惶恐,我该如何才能疗治我的伤痛?你的容貌昭华美丽,秀发漆黑如夜。无论你姗姗前行还是弯腰俯身,轻盈的体态都似风中招展的柳枝那般柔软。最挑剔的人儿瞧见,也不得不承认你的双眼比羚羊更美丽。你的身姿无双,馨香又甜蜜。我悲伤难解,受尽折磨,只望倾国倾城的美人,给我一线希望……”,他唱的是在西域流传极广的一个来自大食国的故事,讲诉一名王子与公主的爱情。这段歌曲正是故事中的王子向公主求爱时吟唱的情歌,歌词朗朗上口,曲子通俗易学,因此大凡在西域长大的年轻人都能唱上两句。
      成兰陵静静听完,砰的一声关下窗户。萧云讨了个没趣,讪讪自回房间。如此又过了几日,伤势总算大好,去瞧两匹马儿的情形,却见成兰陵正在察看阿者者的马掌。他猜知成兰陵即将动身,连忙上前说道:“兰儿,你听我一言好么?”
      成兰陵不理不睬,指点工匠更换阿者者的马蹄壳。萧云跟在她身后说道:“我是受了温承陷害,才误将丝丽摩当成了你。”
      成兰陵身子一颤,微微停步,复又自顾看马,并不说话。萧云又道:“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支叫做‘止思草’的迷药,诱我去他房间……要不,我怎会跟其他并不喜欢的女子发生那……那种关系?”
      成兰陵面色忽变,柳眉倒竖,回身冷笑道:“你做什么事,与我何干?”
      萧云被她这话一呛,见阿者者的四掌蹄铁已经更换完毕,成兰陵付了工钱,转身往房里走去,连忙跟上说道:“我当时以为那是你,心里想的也是你,我……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往下解释。
      成兰陵蓦然转身停步,道:“你觉得你做的都没错么?”萧云一怔,垂头喃喃说道:“我……有错!”成兰陵冷冷道:“你既有错,还跟我说什么废话?”
      萧云被她抢白两句,心下堵闷,微觉动气,默然不语。成兰陵又道:“你有资格生气么?”萧云心下一想:“若换作是我撞见她与别的男人……,只怕比她还生气吧?”当下将闷气平了,说道:“无论如何,这事是我错了。”
      成兰陵道:“我不想和你说话,你别跟着我了。”说完转身便走,再不停留。
      萧云木然站立片刻,未料自己解释清楚此事,她还是一付冷冰冰的模样,也不知该如何才能令她消气。想及她将要动身,赶紧回去找来工匠,也将追风逐电的马蹄壳换好,随时准备跟随,心中打定主意,只要自己跟在佳人身后慢慢磨着,她总有消气的一日。
      这夜再无睡意,守在楼下客堂饮着闷酒,算算时日,李长风等人也该到了,当即写了一封书信,说明此来经过,又说自己只得先跟着成兰陵,待她气消了,再回头与众人会合。将书信交给堂倌,说了地点,又给他拿了两百钱,让他务须将信交到李长风手中。
      饮至夜半,一阵蹄声急驰而来,两名身材魁梧的壮汉骂骂咧咧进来投店,一人骂道:“咱俩跟着朱大哥多少时候了?如今他被贼人杀死,接替他位置的却是从未为教里流过血的外人,你让我如何能不生气?”
      另一人办好房间,回头笑道:“哪天你上位了,将他逐出教去。”
      先前说话那人笑骂道:“我要上位,只怕也要学那厮卖友求荣才行,只有将你卖了,如何?”二人哈哈大笑,那人又道:“喝上两杯如何?”
      另一人拉住他,说道:“咱们暗地里骂归骂,眼下却须得听此人的吩咐,那女人和那小白脸是鲁老爷子要拿的人,切不可出差错,明日一早还须赶路,赶紧睡了。”先前说话那人又骂了两句,跟着上楼去了。
      萧云心下暗动,寻思:“他们口中的鲁老爷子是谁?难道这二人是圣教中人么?”一念及此,猛然想起那日夜里瞧见鲁肃子与唐艳说的一番话来,情知鲁肃子垂涎唐艳手中的“从此别”,若派人打李长风等人的主意,倒是不得不防。
      顿时心中难安,坐等一个更次,估计刚才那二人已然睡熟,叫来伙计打听清楚房号,悄悄来到那二人房门之外,抽出利剑插入门缝,将门闩缓缓割断,蹑足进入,听见房内鼾声如雷,当即走到床头,在其中一人后颈猛拍一掌,将其打晕,又将利剑试在另一人的脖子上,伸手掴了他一记耳光。
      那人腾然惊醒,陡见青光中一柄寒气生生的利剑抵在自己咽喉,顿时禁若寒蝉。萧云沉声道:“问你几句话,若回答让我满意了,便饶你一命,否则,我只需轻轻刺下……”,那人不待他说完,赶紧微微点头。萧云心下暗笑,想到:“如此怕死,还混什么江湖?”当下问道:“你们是圣教的人么?”
      那人微一迟疑,随即点头。萧云又问道:“你们要拿的人,是一女三男在一起的么?”那人又点了点头。萧云沉思片刻,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那人一怔,忽然无语。萧云手下加力,将剑尖戳入他肉里,那人连忙轻声说道:“明日……明日在这城里动手。”
      萧云见他眉目闪动,情知此言有虚,冷声道:“等下我叫醒你的同伴,若问得有半句与你不同,两个一齐宰了。”
      那人连忙摇头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是我刚才记错了。那一女三男已被我们的人困在废长城下,不过忌惮那女的暗器厉害,双方僵持不下,因此小人被派去请鲁护法的‘流云阵’前来相助。”
      萧云问明李长风等人被困的地点,是在离城两日马程的一段废弃长城处,当下将这人打晕,又将另一人弄醒,照样问了一遍,回答基本一致,本待按照在跳荡军中的手段,须将敌方报信之人抹脖子了账,但却心下发软,暗道:“我已不是军人了,何必徒添杀孽?”当下用剑将二人双足各划了两道十字血口,教二人几日之内,难以行走。
      那二人疼得冷汗直流,却丝毫不敢叫痛。萧云转身来到成兰陵房外,敲了两下,未见动静,当即手下加力,将房门硬生生推开,却见她衣衫整齐的平躺在床上,睁着一双妙目呆呆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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