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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一章楼兰公主(四) ...

  •   萧云不以为然,自认为占了口头便宜,心下舒坦了几分。情知明日能否去见成兰陵,全靠练好刚才阿儒所授的几招“女人剑法”,当下摒弃杂念,拾起树枝回想阿儒刚才的动作,依样画起葫芦。
      阿儒所授的几招并不复杂,他来回练得几趟,已是似模似样,不过举手投足之间却显得生猛阳刚,招式变换衔接也有诸多阻滞。
      阿儒平常给他讲解儒学、道教之时,常会插入一段剑理的评述。一开始他总是左耳进右耳出,但听得多了,也在不知不觉间对剑法有了些心得。他清楚眼下离阿儒的要求还差得远,当下加紧刻苦修练。
      如此又练了一个多时辰,却始终无法做到阿儒常说的剑术必须“轻翔灵动”。不由急躁起来,招式更加涣散。忽见阿儒走出门来,手捧一盅香茗,望着天上明月,徐徐吟道:“眼中只有三寸尖,身若秋风拂柳寒。乘风破浪随心起,能上九天射月还。”说完也不问他练剑的进展,复又转身回房。
      萧云暗自琢磨道:“阿儒爷爷这番话当是提醒我练剑的口诀,什么‘眼中只有……’,什么‘随心起’……啊,对了,当是叫我随意而为,不可拘泥于形式。”一想通此节,手腕顿时不再用大力握住树枝,招式变换间信手调整自己的身形,一些不顺手的地方稍加修正,这些细微的变动,立时让他感到一阵畅快,手中树枝越舞越急,心神完全融入剑招之中。
      如此来回走了十几遍,招式已练得十分娴熟,他心下一喜,正要去叫阿儒考核,却见月已中天,竟已过了夜半。
      阿儒哈哈大笑着飘然而至,赞道:“好孩儿,我原本是蒋剑招故意打乱了教你,想不到你才用了几个时辰便悟得这个‘活’字,难得,难得。”
      萧云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怪叫道:“阿儒爷爷,你这样可不对!既是教我习剑,便应事先讲明其中道理,何至于我累得一身大汗?”阿儒道:“自己悟得才能真正明白个中三味,旁人告诉你的道理,即便你能听懂,也不一定做得到。哈哈哈,去洗个澡罢,明日你可不想混身臭烘烘的去见那小姑娘吧?”
      沙洲城中有条小河穿城而过,萧云的家便在河畔。此时已是初夏,夜间已不如何寒冷。萧云暗在心头骂骂咧咧,腾身跳入河中。
      夜已深沉,四下一片寂静,他仰躺在水面上放松自己酸涩的肌肉,正出神幻想着次日与成兰陵相见的情景,忽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河旁街道传来。他虽未练过武功招式,却有着十年的内功基础,此时夜深人静,来人的脚步声杂乱,倒也没有逃过他的耳朵。
      他心下大奇,沙洲城的宵禁令虽早已名存实亡,但如此夜深还有大群人在街上走动的情形却也少见。当下不顾一身疲惫,悄悄上岸穿上衣服,躲身偷看。只见一群黑衣人匆匆自他家所在的怀远坊穿行而过。他年纪虽轻,但在这旅人南来北往的丝绸之路长大,却也有几分听来的江湖经验,寻思:“这群黑衣人鬼祟而至,定然不是去干什么好事。巡城的卫队呢,怎会放这些人进来的?”他心中想着,脚下却已不听使唤的遥遥跟在那群黑衣人身后。
      那群黑衣人看来极是小心谨慎,沿路两旁有的宅院养着的看门犬听到动静欲吠,早有人扔出吃食堵住狗嘴。如此行了一炷香时间,来到了城东一处僻静之地。
      萧云第一次亲身参与到别人口中讲述的江湖中来,心情不免有些紧张,一路跟来,大气也不敢出。此时到了地头,才发现此处竟然是专供西域各国商使暂居的馆驿。这处驿馆规模不小,却只见二楼亮着一盏孤灯,四下连火把也未插有一个。此地远离闹市,在这寂静的夜里让人觉得犹如身处空山旷野一般。
      那群黑衣人显然对眼前的情形有些迟疑,围成一圈蹲伏在地,良久不动。萧云不敢靠近,躲在月亮照不到的阴影下面,猜测那群黑衣人定在悄声商议,不过离得太远,却听不到半点声音。
      月亮在此时走进了一团云雾之中,天地间变得更加模糊。那群黑衣人蹲在地上半晌不动。萧云渐感不耐,正胡思乱想间,颈后忽然感到一紧,被人临空抓了起来。来人用手在他“哑门穴”上轻轻一点,劲力恰到好处,顿时让他晕死过去。
      等他再次睁眼,已经身处一片野外树林之中。两名蒙面黑衣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其中一名黑衣人见他醒来,冷冷问道:“你是谁?为何跟着我们?”萧云两眼一转,记起刚才的情形,此时不知身处何处,心头不由发毛,再看面前两名黑衣蒙面人犹如索命无常般的阴冷,更是后悔自己一时好奇心起,连忙求饶道:“我起来撒尿,哪里跟着你们了。呜……,我要回家睡觉。”另一名蒙面人道:“管他是谁,砍了一了百了。”先前发问的黑衣人道:“不可乱来,大哥吩咐过,此事关系重大,不可旁生枝节。待大哥来后,看他怎么说,再处置这小子。”两名黑衣人不再说话,也不理睬吵闹不休的萧云,自管持刀默然坐在一旁。
      萧云假哭几声,实在无法装得像样,只得收了嘶哑的嗓子,悄悄观察形势。那两名黑衣人显然未将他这个毛头小娃放在眼里,并未用绳索捆住他的手脚。他暗自一喜,不过转眼瞧见两名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坐在身旁,却又让他无从欢喜得来。一时之间无计可施,干脆躺倒在地,脑中拼命的打转,思索逃走之策。
      树林外传来两长一短的狗叫声,守着萧云的两名黑衣人也压着喉咙“汪汪”回应。林外一名黑衣人肩扛一个大口袋奔了过来,将口袋放到地上,气喘说道:“点子好硬,好在抓了这女娃,否则怕是难以脱身了。”原先那两名黑衣人微感惊奇的“哦”了一声,问道:“大哥他们呢?”才来的黑衣人说道:“已经逃出城了,不过点子紧追不舍。你俩把这女娃看好,她是正点子的女儿,说不定能派上用场。我去接应大哥。”
      两名黑衣人等那人去远,将他扛来的包袱打开,只见里面一名面容娇美的小姑娘一脸惊恐的出现在面前。
      萧云正搅尽脑汁盘算逃跑之策,蓦见袋中女孩颇为眼熟,当下借着黯淡月光,运足目力仔细观看,依稀看出此女正是日间才刚结识的楼兰少女成兰陵。此时骤见熟人,让他顿感一阵强烈的欢喜。刚才的恐惧多半来自突然身处陌生境地的孤独感,倒未觉得有多少性命受到威胁的惧意,此时成兰陵的出现,立时让他对感到强烈的亲近。
      成兰陵旋即认出他来,惊喜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萧云还未作答,其中一名黑衣人已跳了过来,将手中长刀往他脖子上一架,骂道:“贼小子,小姑娘识得你,还说你不是跟着我们?”
      成兰陵眼见异变突起,被刀架着脖子的萧云如同一只任人□□的蝼蚁,生死系于一线,心下顿时恐慌。
      萧云何尝不怕?不过看见到成兰陵那双在淡淡月光下闪着微光的双眼正若有所盼的望着自己,心里不知从哪冒出一股勇气来,理直气壮的说道:“认识她就必是在跟着你们么?小姑娘长得好看,才一进城就被我看上了,在她屁股后面跟了老半天,她怎会不认得我的样子?”拿刀的黑衣人转头问成兰陵道:“小姑娘,这小子说的是真的么?”成兰陵听他如此胡说,心知他是别有用意,当下连忙点头。
      那黑衣人问不出个名堂,笑骂道:“贼小子,毛还没有长齐便学人窃玉偷香了?操!”说着收刀坐回一旁,斜着眼频频打量成兰陵。
      萧云用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小姑娘,白日里你骑着高头大马,连正眼也不瞧我一下,嘿嘿,这两位蒙着面的大侠定也是恼你目中无人,才把你捉了来吧?两位大侠,我说的可是实话?”
      刚才那名黑衣人没好气的骂道:“贼小子,死到临头了还胡说八道,再不闭嘴一刀把你剁了。”萧云腾身从地上跳了起来,叫嚣道:“我王大名在这沙洲城中也算是有头脸的人物,若不是被你们趁我撒尿的时候从背后偷袭,难道我还怕了你们不成。”话音未落,就听“啪”的一声脆响,他面上已被那名黑衣人结结实实掴了一记。那黑衣人冷笑道:“你说一句,我就打你一下。”
      萧云被打得眼冒金星,怒火腾然冲昏了头,叫骂道:“你……‘啪’唉哟,你仗着……‘啪’,唉哟,你奶奶的,你老娘的……‘啪’……,唉哟,爷爷和你拚了,有种别用刀。”他说一个字,就被那黑衣人打一记耳光,心头的怒火也越大,可偏偏打他之人出手迅捷,让他避无可避。好不容易说完这句话,却已是脸颊高高红肿起来。
      那名打他的黑衣人听他狗急跳墙的口气挑战,心下只觉好笑,说道:“哦?就凭你?贼小子,爷爷今天不将你打得连你娘都认不出来,就算你赢了。”说着将手中长刀倒插在地,就欲上前痛打他一顿。
      另一名黑衣人见二人越闹越厉害,制止道:“别闹了,办正事要紧。”萧云却不依不饶,骂道:“怕了爷爷的是孙子。”那名与他斗气的黑衣人听他不知死活的胡乱叫骂,心下动了真气,狠声道:“贼小子,今日你要能有一拳一脚打到我身上,吴某立时自刎在你面前,来吧。”另一名黑衣人听他连自己的姓氏也带了出来,知他是气到了极点,当下也不好再多说,只待让萧云吃些苦头,再出面来收场。
      萧云伸手抹干净嘴角流出的血迹,大声对逼向自己的那名黑衣人喊道:“等等,你若拿刀跟我打,怎算得公平?”那名黑衣人闻言一愣,暗道:“我明明手中无刀,贼小子却这样说,定是怕了我。”不过此时他立意要好生收拾一顿萧云,当下道:“我手中哪有刀来?”
      萧云道:“你现在手中无刀,可刀却插在你身后,一会你空手不是爷爷的对手,一怒之下,谁知道你会不会退回去拿刀,那样还不如不打。”那名黑衣人强忍怒气道:“我保证不用刀。”萧云一脸不信的神情,说道:“你嘴上保证,可难保你打不过我自食……”,话音未落,那名黑衣人转身回去抽出插在地上的长刀,倒转刀把向他递了过去,说道:“废话少说,你拿刀和我打。”萧云连忙伸手接过。刀一入手,却被压得身子一沉,嘴里大呼道:“这刀可真重,有没有轻一点的,我可用不惯。”
      “啪”的一声脆响,他脸上又挨一记耳光,那黑衣人已是怒不可遏。但他这次却不叫“唉哟”,大呼道:“小子,说了公平比武,你怎能趁我手里拿着长刀,占我小娃娃的便宜?”那黑衣人闻言一怔,明明对方手中拿着刀,反而说被占了便宜?他怒极反笑,问道:“刀就这么一把,你要用不用,要不你说怎么才公平罢?”
      萧云道:“我平常用的刀可没有这么重,现下你给我一把这么重的刀,我哪里能发挥出真正的功夫来?你这不是占便宜是什么?我看这样吧,这刀放在你身后我不放心,放在我身后的话,怕你打输了要找借口,还是让小姑娘拿着,这样你我都不用担心,正好可以显出真本事。”他这番话自相矛盾,但那名黑衣人却不作声,心中暗暗发狠,“等会一拳打死这贼小子,才能谢我心头之恨,大哥若是责问起来,就推说一时失手便是。”
      坐在一旁的黑衣人却看出萧云并非不知天高地厚这么简单,但此时天色已渐亮,自忖凭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也闹不出个花样,反倒想看看他到底有何鬼点子,只管冷眼旁观。
      萧云见二人都不说话,当下心领神会,快步走到成兰陵身旁,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将长刀架在她颈子旁。那两名黑衣人惊上前,萧云大喝道:“站住别动。”那两名黑衣人投鼠忌器,当即止步。
      成兰陵显然也未料他有这番举动,不过心下却感并不害怕,反有一丝淡淡的欢喜。
      刚才一直坐在地上的黑衣人开口说道:“小子,这小姑娘也是被我们抓来的,她的生死关我们什么事?你要是伤了她,我保证你会死得很惨。”
      萧云的脸已肿得老高,本就狭小的双眼更是眯成了一条缝。他勉强嘿嘿一笑,嘴角牵动脸上肌肉,显得既滑稽,又诡异。他早前听见这些黑衣人谈论,知道他们要对付的人是成兰陵的父亲,也听出打算利用成兰陵牵制她父亲的意图,于是赌这两人不敢让她有个闪失,当下恶狠狠的说道:“这小娘皮平日那般高傲,看都不看爷爷一眼。爷爷反正也逃不掉,还不如杀了她给爷爷陪葬。”
      刚才说话那黑衣人见他一幅诡异的神情,生怕这小子万一发起蛮来不顾一切,真个将小姑娘割了喉,当下连忙说道:“谁要你的命了?这样如何,你放了小姑娘,我们放你走?”
      萧云怪笑道:“你当爷爷是三岁小儿么?给我退后三丈,我便放了这小娘皮。”两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心头暗自好笑,莫说退后三丈,便是退后十丈,也不怕他能逃出自己的手心。二人面上不露喜色,对他道:“好,我们依你便是。把刀拿好了,可别失手伤了小姑娘。”言毕二人快步退后三丈来远。
      萧云眼见二人退走,低声在成兰陵耳旁边问道:“你怕不怕?”成兰陵轻声答道:“开始怕,现在好些了。”萧云轻笑道:“你将眼睛闭着,等下我拉着你的手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千万别睁开眼睛,好么?”成兰陵不明所以,但听他语气温柔,似乎还显得胸有成竹,当下鼓起勇气答应下来,将双目闭紧。
      萧云见她信任自己,心中更是欢喜。他自从被捉来这里,便开始在脑中盘算逃跑的办法,沙洲城地处沙漠边缘,能有大片树林的地方只有一处,便是沙洲城东南面的大雪山。这座雪山离沙洲城仅只十几里路,山顶终年积雪,但山腰以下却有四季之别。他以前常和禅西等伙伴来此地掏鸟蛋,熟知这片树林左侧有个高崖,崖下有一潭池水。此时正是初夏时分,池水应早已解了冰。他跟随阿儒日久,听说过北方人大都不识水性,眼前这两名黑衣人满嘴北方口音,便想到了一着行险逃跑的念头。
      他见那两名黑衣人依言退远,当下将心一横,拉着闭上眼睛的成兰陵就往高崖跑去。那两名黑衣人眼看二人要逃,连忙腾身追赶。
      成兰陵心中忐忑不安,被他拉着快速奔逃,耳边呼呼风声传来,令她几次忍不住想要睁眼看看。但萧云紧紧握住她的手,又让她觉得应该相信这名黑肤少年,既然他让自己不能睁眼,必然有他的打算。她正胡思乱想,耳听萧云大喊一声:“跳。”当即闻言起跳,再也不顾闭眼的约定,睁开眼来一看,只见自己的身子竟已飞在半空,脚下是十几丈高的悬崖。她还来不及害怕,又听萧云大声叫喊:“深吸一口气,千万别喝水。”随着“砰”的两声巨响,二人几乎同时掉进水潭中。
      一股巨大的冲力灌注到萧云身上,然后感到身子止不住的往下疾沉,入水前只顾提醒成兰陵深吸闭气,自己却未及吸上一口长气。等到不再继续下沉,却已接近潭底,憋的那口气已是耗去十之七八。但他认定成兰陵不会水性,自己气息将竭,却连她的影子也未看到,上面还有两个要命的“无常”不知追来没有,心下顿时慌张。
      他死命憋着残余的一点气息,如同无头怪鱼般的在水底来回游动,暗道:“小姑娘不会沉到底了吧?要是被我害死了,变成小鬼来找我赔命可大大的不妙。……憋不住了,完了,爷爷都要憋死了,小丫头一定好不了,……不过她那么漂亮,即便成了小鬼,想来样子也不会差罢?”渐渐的神思开始恍惚,只顾越潜越深,竟不知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
      潭底越来越黑,忽然在他眼前出现光亮,一片五彩斑斓的广大宫阙屹立其下。浮于水中的双腿忽然踏实踩在了宫阙的广场地上,刚才仿佛快被挤涨爆裂的肺部也猛然舒坦。
      他一阵惊奇,暗自猜测:“莫非这里是神仙住的地方?”但见琉璃碧瓦的屋舍连绵不断,整个世界一片寂静,仿若天地之间唯剩下自己一人存在。这种心思一出,顿将种种好奇冲散而去,直令他感到阵阵发寒。顿时想起成兰陵还留在水中不知生死,连忙欲回头去寻,却见茫茫天地,哪里还有来时的路……。
      “哇……,咳咳……,小丫头死定了,小丫头死定了。”萧云猛然感到腹内一阵热气上涌,怪叫一声吐出一大滩潭水来,带着一丝哭丧的口气含糊叫喊着。“萧云,萧云,醒来……。”他渐渐清醒缓过气来,循这熟悉的声音望去,却见一名披散着乌黑闪亮长发的绝丽少女正关切的看着自己,瞧那模样,正是自己拼命在潭底找了半天的成兰陵。
      他身子躺在潭边岩石上,不远出掉落着他骗来的长刀,转眼间便已记起刚才跳崖逃跑的事来。成兰陵因憋久了气涨得红扑扑的脸蛋仿若擦了动人的胭脂,映着她黑亮的长发,真是美得犹如天上的仙女。
      萧云贪看发呆,心头暗暗打鼓道:“小姑娘可真美呀。……,可我又没有见过天上的仙女,万一仙女没有小姑娘这么漂亮呢?……是了,小姑娘是仙女下凡,我看到她,自然知道仙女原是这般漂亮的。”
      成兰陵在楼兰国长大,礼教之防甚是开明,但此时面前的黑肤少年看自己的眼神,却令心头一阵轻跳。明明这眼神和昨日萧云刚见她时那种教人讨厌的眼神极其相似,可此时不仅不觉讨厌,甚至还有淡淡的欢喜。
      她慌忙避开萧云那痴呆的目光,说道:“你刚才在水底干什么,我见你半天没有上来,潜下来拉你,你却还拼命的往水底潜去?”
      萧云面色一红,说道:“刚才我看到神仙住的地方了,你没有看到么?”成兰陵道:“下面一团漆黑,哪有什么神仙了?若不是你冒上来的气泡,还真不容易找到你哩。”
      萧云道:“我那会正在见神仙呢,不过听说神仙要有缘人才看得见,此话想来不假。”他年少气盛,总觉得自己被一个小姑娘相救让他很不是滋味,虽然心头清楚自己确是被面前美丽少女所救,口头上却抵死不认。
      成兰陵牵挂父亲,也不和他搅这话题,问道:“你知道路么?我要回去找爹爹。”
      萧云一拍胸口,说道:“当然知道,北至玉门关,西至阳关,上至大沼泽,东到此山,没有我不熟悉的地方。”成兰陵听闻一喜,道:“那我们赶紧走吧,上面那两个蒙面人不知追来没有?”萧云这才想起这茬,连忙爬起身来,道:“赶紧走。赶紧走。”
      这处水潭位于一片峡谷之中,而峡谷却在山的背面。萧云知道有条狭窄的小道能直通山脚,当下捡起掉在地上的长刀,拉了成兰陵的手就往前走。经过这次历险,在他心中已将自己作为成兰陵的保护者自居,此时由他来领路,顺手便去牵了成兰陵的手掌。
      成兰陵面色一红,她虽和萧云年纪相仿,不过姑娘家本来就比少年懂事得早,心思也更细腻,此时两相牵手,让她总感到似乎有些不妥。不过又见萧云只顾拉着自己边走边挥刀砍伐阻路的树枝藤蔓,竟不回头看自己一眼,心中又觉有些失落。
      成兰陵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一路上看着前面探头探脑领路的黑肤少年,心中不停胡思乱想。
      萧云见她默默跟着自己,心中更是欢喜。这带路的任务虽显不出多少英雄气概,但却是在为这个美丽小姑娘做事,已足以令他兴奋万分了。
      这条山道偏僻寂静,似乎连鸟粪落地的声音也能听见,天色大亮起来,四下醒来的飞鸟走兽开始发出各种各样的叫声,但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反而成了衬托空山幽静的旋律。
      二人各自想着心事,竟都忘记了说话,如此无声无息走了两个时辰左右,终于走到山脚,已是疲惫之极。
      萧云见山脚旁有处低凹,上有山泉潺潺流过,对一脸大汗的成兰陵道:“我们去那边歇歇再走吧。”成兰陵也正有此意,与萧云跳下泉边,美美的喝了个饱。
      二人正欲稍作休息,忽听到远处有“乒乒乓乓”的刀剑交鸣声传来。二人对视一眼,俯身沿着流泉向声音来处爬了过去,从齐腰深的杂草丛中往外探头窥视。
      只见山脚弯道旁耸立着一间低矮的茅舍,四壁千疮百孔,显是许久不曾有人居住。萧云到过这里多次,知道那茅舍是夏日采冰之人用来传递坚冰的转运站。城里大户人家大都修有地窖,冬日将坚冰储存在地窖里面,夏日便可取来作消暑之用。但一般的平民百姓没有这个财力,于是夏日里一些人便专门到雪山顶上敲下坚冰卖进城里,也算是门上好的买卖。此时天日还未大热,敲冰之人并未前来,是以这间茅舍历经一年时间无人照管,早已破败不堪。
      茅舍旁蜷缩着两名神情萎顿的黑衣人,面上蒙面黑巾扯下挂在耳侧,正靠墙坐在地上。二人脚旁横七竖八的躺有十几具死尸,多作黑衣蒙面打扮,其中也有两名短衣长裤打扮的域外汉子。这些人手足断裂一地,死相甚是惨烈。
      成兰陵看得一阵心慌,轻轻拉了一下萧云的衣袖,悄声说道:“那些穿着短衣的人都是跟随我一起去长安的。”那刀剑相击的声音传自茅舍背后,二人所处这个方向却是看不真切。
      萧云听见成兰陵说话,连忙对她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好不容易逃脱敌手,自由自在了半天,此时重又看到这些神秘的黑衣人,让他心里如何能不紧张?他对成兰陵一招手,二人沿着流泉岸边的密密草丛,躬着腰慢慢爬到茅舍的右侧,此处视野开阔,正好能看到茅舍背后的情景。只见茅舍背后是一片开阔地,一群短衣打扮的西域汉子分散守在一旁,场中一名身着长衫幞头的黑脸中年人正手持长剑,一人独斗四名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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