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寻找鬼王》芸岫

3、灯笼鬼

　　要去的地方太近了，他们还没来得及做些人类的伪装，还好路上没碰到什么人，青行灯想。

　　“就是这里了。”带路的女鬼在一间破旧的木屋门前停了一停，穿门而入。

　　“我们怎么进去？”青行灯转向身边的少年。

　　话音还没落，吱呀一声，门就被一目连擅自推开了。青行灯看到的就是他正在踏上台阶的腿，木屐还在地板上发出“咔哒”的一声脆响，他用行动告诉她，直接进。

　　厉害啊，果然是风神，和不敢和人类结交的小妖不一样。

　　青行灯挺直了脊背，跟着进门。

　　屋里是压抑着的低低的啜泣声，一个小孩榻边抹着眼泪，死死抓住一只发青的手，而手的主人躺在那里没有回应，染红的衣服和空气里弥漫的血腥气提示此人状况不佳。还有一个老妪跪在躯体的另一边，粗糙的手糊满干涸的血迹，口里喃喃“尤子……尤子……”，悲伤的声音里透着茫然。

　　躯体的旁边还跪着同款的女鬼，女鬼在小孩和老妪之间左右着急地看着，不知所措，最后把求助的目光递到了一目连这里。

　　一目连没动，还是那副冷峻不为所动的表情，青行灯忍不住笑了一声。

　　也不是她不够厚道，她见过的例子太多了，已经到了三途川，甚至都过了河的灵魂，有时候也会露出这类祈求的表情，而阎魔大人也是这个表情，等他们说完，该怎么来还是怎么来。

　　当初她不太懂，觉得阎魔大人有点不近人情。

　　阎魔大人说：“让他们去他们该去的地方是神明的职责，必须公正审判。”

　　不过，过后阎魔大人还说了一句，“如果是一目连，就不会坐视不管的，他太仁慈了。”

　　阎魔大人说这话的时候好像还皱了下眉，语气里带着不赞同。

　　如此看来，阎魔大人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啊。

　　青行灯看着那面无表情的小脸，越发肯定。

　　她笑得得意，那头跪坐着的小孩从湿嗒嗒的衣袖里露出一张黑瘦的脸，缓慢移转脑袋，眼里一瞬间迸发出光彩。

　　“风神大人！您是风神大人吧！”小男孩膝行至一目连脚下，紧张又执拗地拽着一目连垂着的衣摆，“求您救救妈妈吧，求您了！只有您能救妈妈了，您不是风神吗，一定可以救我妈妈的，只要能救我妈妈，让我做什么都行。”

　　小孩不住地哀求着，一目连的目光从那名老妇人身上收回，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似的，支使青行灯过去看一眼，语气温和地对小孩说：“放心吧，我会救你妈妈的。”

　　他问：“当时你有没有看到或者听到些什么，能说一说吗？”

　　小孩稍微止住了抽泣：“我、我当时在房间里帮奶奶捶背，妈妈说要取柴火就出去了，然后，我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去给她开门，就看到妈妈倒在了门口。”

　　“门口？”青行灯确认过那个躯体已经死透了，绝无生还可能，就听到了这一句。

　　“等等，你是说在门口？”

　　“嗯。”

　　小孩带着他们来到路口拐角的地方，“就是这里。”

　　离家门口不过两丈，确实可以算作是门口。

　　“你开门之后没有看到别的人？”青行灯问。

　　“没有，是吃饭的时间，人很少的，而且这里本来就没几户人家。”

　　“从你妈妈出门到你听到她的声音开门有多长时间？”一目连想了想问。

　　小孩揉着脑袋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目连换了个问法：“放柴火的地方离这里远不远，你妈妈离开的时间够不够取柴火回来？”

　　这次小孩肯定地点头：“不远不远！够的够的！”

　　“那你妈妈回来的时候身上有没有带着柴火？”一目连补充问。

　　小孩茫然了一下，摇摇头：“没有，是空着手。”

　　“哦，”一目连垂目看着路口带着点点血迹的石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他抬起手摸摸小孩的脑袋，“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会有好消息的。”

　　打发了小孩，青行灯歪着脑袋看他，笑得不怀好意。

　　“怎么？”一目连问她，说话间，已然恢复了不动声色。

　　“哈哈，有意思。”青行灯直接笑出声，怎么看风神大人都只是个少年，还要装大人装老成，太好玩了。

　　“有事之后再说。”一目连看了一会她精彩的表情表演，没让她说下去，径自朝这个三岔口的其中一条路走了出去。

　　当事人不接茬，青行灯也没了兴趣，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叫“尤子”的女鬼的事风神大人是一定要管了。

　　据她所知，灵魂离开人体后是会去黄泉的，如果对人间还有眷恋则会变成游浮灵在世间滞留，因为灵魂是没有形体的，很容易受到影响，所以在人间的停留时间不会太长，如果没有了却心愿及时轮回，就只有灰飞烟灭了。

　　明明已经死了，就是阎魔大人也会让她顺其自然，如果是安抚后辈照顾老人什么的还有解决的办法，偏偏尤子小姐的心愿是要重回人间，这种逆天的行为怎么可能做到，即使能做到代价也会很大的吧。

　　青行灯很好奇一目连会怎么做，看着他逛了一圈回来，她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一目连的视线从青行灯手里造型浮夸的提灯移到她的花里胡哨的头饰，最后停在一双微蓝的眼睛上，似乎在思考她这个人的可靠性。

　　“我听过很多故事的，可以帮你分析分析。”青行灯努力表现出真诚。

　　“那你有什么想法？”

　　救人她是肯定帮不了的，风神也肯定不是这个意思，那就从这件事怎么发生来分析好了。

　　青行灯想了想，说：“这个镇子上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我看着周围的几家还是有烟火气的。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尤子小姐的叫声肯定不小，但都没人出来看一眼帮一把的，不是他们冷血就是尤子小姐自己有问题，跟别人关系不好。”

　　看着一目连点了点头，青行灯继续道：“当时就觉得很奇怪了，去神社祈福一般都是由家里的长辈来做的，这出了大事，找你还是她自己去的，现在她躺在那里，尸体都凉了也没人来管，说明家里是不知道的。”

　　她顿了顿，提出了猜想：“会不会是跟丈夫闹脾气，带着老小逃到这里，然后……被她丈夫发现了？”

　　“……”

　　开头还能有点道理，后面就离谱了，果然是故事听多了。

　　一目连几不可见地摇摇头，指了指血迹：“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什么啊？这里不就是血……”青行灯有点嫌弃地凑上去，血腥味还残留着，她虽然是个妖怪，但她不好这口。

　　“啊！”青行灯惊叫，“有人气！还不止是一个人的！”

　　“所以？”

　　“所以另一个人就是她丈夫！”

　　“……”

　　他掌管这里多年，自然对这个镇子上的人知根知底的。几年前发生了灾祸，尤子小姐丧夫，要照顾年幼的儿子和眼睛耳朵都不好使的老妈妈，日子穷苦，过得艰难，一家老小都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镇上的人平日里确实躲得紧，实在碰见了看过不去的才会帮把手，也完全不指望日后能有所回报，就当积福了。

　　他作为风神还是不能全都顾得到，发生了这种事，怎么着都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你就顺着这个气息去找找线索吧。”一目连说，没有对青行灯的猜想进行评判。

　　“嗯嗯，他一定还在这附近，我去抓他回来！”青行灯信心满满，一溜烟地朝着一条路追了过去。

　　一目连看着青行灯走远了，撩开宽大的衣袖，把缠在胳膊上的绷带一圈圈绕开，露出了红色的符文。

　　青行灯顺着气息一路走到了一个小木屋跟前，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她想了想，她是风神派来的，代表着风神，所以风神掌管的镇子她都能进的，跟自己家一样。

　　于是，她趾高气昂地推开了门。

　　“啊！！！”一个声音尖叫起来，“你是谁？！谁让你来我家的！不允许你伤害我家主人！再不走，我就要吃掉你了！”

　　青行灯揉了揉脑门，抬头瞅着这个飘在半空左右晃动的瘦长身躯，两颗豆豆眼组成一个好笑的囧字，一条长舌耷拉在外面，居然一点不影响他说话。

　　原来是个妖怪，还没有化成人形的妖怪。

　　既然是妖怪，就好说话了。

　　“嗨！灯笼鬼，我是青行灯！你家主人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