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魅影]魍魉月之阶》水瓶第二星

26、巴黎剧院的终章

　　克里斯汀跪坐在地板上，白皙小巧的下巴布满了晶莹的泪滴。她的目光在魅影和子爵之间来回游移。
　　魅影苍白而诡异的面孔宛如恶魔，扭曲的嘴角噙着冷酷的笑容，他望着子爵因窒息渐渐涨得通红的脸，仿佛在享受着情敌的死亡过程。
　　他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人命在他眼里不过是可以预取予夺的玩意儿。
　　他让她做出抉择。可她从来就没有抉择的自由，不是吗？
　　“你骗了我。”克里斯汀抬起头，直直的望进魅影的眼睛。第一次，她没有刻意躲避他丑陋的面容。“我曾经那么的信任你，真的把你当做我父亲送来的守护天使。可是你呢？你教导我，亲近我，不过是希望把我培养成一个会唱歌的洋娃娃，一辈子陪在你身边。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我的意愿。你只会用强迫的手段逼我就范。你说你爱我，可想想你都对我作了些什么！”
　　年轻的女子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坚尖锐。她猛地站起身，惯常了温驯的眸子里闪烁着愤怒的光芒，她颇有些豁出去了的冲动。
　　“你以为你能掌控我的生命？你以为我注定了无法反抗你？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可怜又可笑的怪物，一个连爱都不会的残废！你要我嫁给你，好，我就嫁给你。反正我也已经……好吧，现在我们就举行婚礼仪式，下面该做什么了？哦，对，新娘应该吻新郎了！”
　　克里斯汀迈着大步，一下窜到了魅影跟前，她扬起白皙无暇的脸，猛地贴上Erik肿胀扭曲的嘴唇，义无反顾地吻了下去。
　　震惊让Erik的身体瞬间僵硬，他来不及作出反应，只得任凭克里斯汀带着泪水的唇瓣和自己的相接。
　　咸咸的味道顺着女人的唇侵入魅影的口腔。那是克里斯汀的眼泪，为了子爵流下的眼泪。魅影痛苦的闭上深邃的黑眼睛。他无法从这个自己期待了许久的吻里感受到任何温情与心跳，除了怨恨，他能体会到的只有怜悯。
　　他不要怜悯，尤其是来自克里斯汀的怜悯。
　　透过克里斯汀头上洁白的婚纱，他看到子爵的脸红的就要滴下血来。他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仿佛恨不得咬下自己一块肉来。此时的他忘却了近在眼前的死亡，只一心一意的想要夺回他的爱人。
　　“克里斯汀，你不用亲吻这个魔鬼。我不能让你为了我的生命而牺牲你的幸福。”他怒吼着，拼命挣脱着脖子上的套锁，全不顾那粗砺的绳子几乎磨破了他的皮肤。“你听到了吗？克里斯汀，快离开。不要管我。”
　　子爵的忘我让克里斯汀流淌出更多的热泪，她闭上眼睛，修长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泪珠，瑟瑟颤抖。她从未体会过如此的绝望。也许老天注定，她无法得到她向往的爱情。她必须要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与怪兽为伴。她疲惫的摇了摇头，满头栗色的卷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不，劳尔。我会留在这里，该离开的是你。从这个地下室里离开吧，永远都不要再回头。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忘了我，就当做我们从来也没有遇到过。她默默祈祷着。
　　魅影突然别过脸，避开了女子温热的嘴唇，决绝的结束了这个冰冷又可悲的吻。他握着克里斯汀的肩头，将她的脸拉进蜡烛的光晕中。借着那飘忽的火光，他凝望着面前这张让他魂牵梦系的脸。
　　那么绝望，那么悲伤。她的灵魂似乎已经死了大半，站在自己眼前的只是一具毫无生命的躯壳。
　　一丝自嘲的笑从魅影的嘴角泛起，一点点荡漾开来，直到沁入他漆黑的眸子，染满他狰狞的面容。他踉跄着退后了一步，又一步。离得克里斯汀越来越远，将自己深深隐入无尽的黑暗中。
　　“劳尔！”一脱开魅影的禁锢，克里斯汀立刻拿下墙壁上的火把，奔到子爵身边，将套住他的绳套烧断。
　　脖子重获自由，子爵瘫坐在地面上，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空气。克里斯汀心疼的揽住他的头，让他靠进自己的怀中。
　　“该结束了……”黑暗中魅影喃喃自语着斜靠上钢琴架。“一切都该结束了……”
　　地板上彼此依偎着一对年轻男女美好的仿佛一幅油画。他们漂亮的面孔紧紧相帖，额头抵额头，泪水反射着火光。好像开天辟地以来，他们就属于彼此。
　　“带她走，忘了我，忘了这一切！离开我，忘掉你们所见到的一切！”魅影猛地转过头，背对着两人。他颤抖的伸出手，指着地底湖上的一艘小船，用嘶哑的声音命令。“坐上那条船，从这个地宫出去。但记得，永远不要把我的秘密说出去。”
　　听到Erik的话，克里斯汀和子爵不可置信的互相看了一眼，似乎不能相信这个恶魔居然如此轻易的放过了自己。
　　劳尔最先由震惊中恢复过来，他飞快的由地板跳起，害怕魅影反悔般，扯着克里斯汀的胳膊就往湖边迈步。
　　克里斯汀被他被动拉扯着，渐渐离开了魅影的视野范围。那高大消瘦的背影始终没有回过来，也没有再看她一眼。
　　不知为何，克里斯汀的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涩。那个人的确是个怪物，是个凶手，是自己又恨又怕的人。但他同时也陪伴了自己十年，帮助自己度过了最寂寞的时光。如果现在就是两人的永别，她是不是应该和他道别。可，该怎么道别呢？
　　她几次张开嘴唇，喉咙却干涩的发不出一点声音。直到和劳尔踏上那艘木船，她依旧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

　　地底湖里响起“哗啦哗啦”的划水声。他知道那是子爵载着克里斯汀离开地下宫殿。他们划的很用力，也很快，不多时，他便以听不到任何声音。
　　终于离开了吗？他生命里唯一的阳光和希望？Erik扶着钢琴，慢慢坐上高背椅。周围那么安静，安静的仿佛坟墓。他前半生都生活在坟墓里。他本以为他将就这样腐朽，和覆盖在他身体上的尘土，以及周围的一切，一起化为乌有。但是克里斯汀出现了，那个有着一头浓密的棕色卷发和漂亮眼睛的小天使。
　　钢琴盖上放着猴子型的八音盒，那是他为了哄刚失去了父亲的克里斯汀开心，亲手制作的。他轻轻拨动开关，小猴子听话的合拢了手里的铙钹，开始演奏起悦耳的旋律。
　　“化装舞会，戴面具的人盛装游走……化装舞会，遮住你的脸……这个世界就再也找不到你……”
　　他用修长的手指盖住小猴子的眼睛，喃喃的吟唱着。他多希望自己也能盖住克里斯汀的眼睛，让她永远也看不见自己残破的脸，而只能听到他打从心底为她唱响的乐章。
　　可惜人人都长了一双挑剔的眼睛，他在他们的目光里无所遁形，没人有兴趣去探究一个怪物的内心，他们毫不考虑的就把他列进了魔鬼的行列。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一瞬间Erik误以为是克里斯汀回心转意，他迅速的转过头。
　　笑容还来不及退去便僵硬的冻结在他脸上。他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不安的拨弄着黑色的长发。
　　“先生……”珂赛特怯怯的呼唤。
　　魅影缓缓坐回椅子，厌倦的再次闭上了眼睛。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他听见自己冷淡的询问。其实他根本不在乎答案。
　　珂赛特耸了耸肩，对魅影大人的冷漠习以为常。她多少能体会他此时的心情，毕竟她已将刚才那一场生离死别的好戏完成地欣赏完。
　　“我没想到您会真的放克里斯汀和子爵离开。”顿了顿，她决定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感受，相信魅影也没心情听自己旁敲侧击。“您其实完全能把克里斯汀永远留在您的身边。”
　　“是么？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种本事？”魅影嘲讽的勾起唇。
　　“您当然有，只要您当面告诉子爵，您已经和他亲爱的克里斯汀……”珂赛特眨眨眼，蔚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恶意的光芒。
　　“闭上你的嘴巴！”魅影疏忽站了起来，厉声打断了女孩的话。他脸上的倦怠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不可遏制的愤怒。这个小混蛋，她居然敢这么说。
　　“我只是实话实说。”珂赛特显然没被他蓬勃的怒气吓倒，“您本来有绝对的胜算。像子爵那么骄傲的人，绝对不可能忍受自己的未婚妻和别人有染。一旦您把那晚的事说出来，子爵就是再爱克里斯汀，也会和她就此一刀两断。是您自己心软，放弃了到手的机会，白白让克里斯汀跑了。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您到底是不是想要她做您的妻子……”
　　“你把我当成了什么？我爱的是她的灵魂，我要的也是她的灵魂，一个没有灵魂的身体我把它留在身边做什么？记住，小东西。永远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那个晚上，也永远不许向任何人提起那个晚上……”Erike向女孩靠近，他冰冷的瞳仁骤然紧缩成一条薄薄的利刃，放射着暗红色的杀意。
　　“如果让我知道了你泄露了这个秘密，尤其是让子爵……你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亲手扼死你，并且保证永远不会有人找到你的尸体。”
　　成为劳尔的妻子，成为尊贵的子爵夫人，幸福的沐浴在阳光下——这就是他为克里斯汀选择的未来，也是他不辞辛苦从舞台上劫走她的原因——证明那个劳尔是真心的爱着她。或许没有自己那么多，但至少足够忠心耿耿的陪伴克里斯汀一生。
　　柯赛特被他脸上的寒意吓得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她僵硬着脖子点了点头。
　　望着小狐狸脸上惊恐的表情，Erik心头却陡然抑制不住的升起一阵疲惫。
　　他已经向自己证明了他的爱是肮脏的，除了伤害不能给克里斯汀带来任何东西。那么就让他变换一个角色，作一个远远的守卫者，捍卫她的幸福和快乐，哪怕以他的生命为代价。所以，他绝不允许，绝不允许一点点会损害到克里斯汀幸福的可能性存在。
　　踉跄了一步，他掉转身体，朝屋子里走去。
　　“先生，我要是您，接下来要干的就是逃跑！”珂赛特对着他的背影悠闲的喊道。“经理们已经发现了皮吉尔的尸体。他们和子爵埋伏下的警探正在来追捕您的路上。另外，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您，吉里夫人把您地下宫殿的地形都泄露出去了。”
　　魅影的身体停顿了几秒，但很快的，他又继续往前迈步，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