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美人》郁卡德

42、第四十二章

　　镜子里的少年脸色一贯的苍白，眼睛下面那一圈青黑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别人他有多么疲惫。削瘦但清秀的面容，泛着白色的嘴唇，衬着那沉静如水的气质，显得分外的孱弱。目光还算清亮，却因为太过平净无波，反而显出一种与年龄不太协调的沉重感。

　　颜冰雪叹了一口气，没有胭脂水粉的修饰，这张脸便根本让人看不下去。

　　锦凤小心地给他束上发，缠上镶金的玉环，左右看了看，“还是这样瘦，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已经比以前好得多了。”颜冰雪笑笑，“男人对于自己的相貌总没有那么多计较。”

　　“你可是出生在颜家。”锦凤倒似乎有些不甘。但凡颜家子弟，都是女的美，男的俊，怎么就出了颜冰雪这样一个怪胎呢？

　　“不过是虚名。”颜冰雪却亳不在意，“也许我遗传到父母的缺点吧，又或许他们其中一个并不是美人，也不知道我是长得像母亲多些还是父亲多一些。”听说，在颜冰雪很小时候，父母就不在了，而他来到这里之后，也没能机会看到颜冰雪父母的画像，也不知道是没有，还是被藏了起来。

　　“你的母亲绝对是个美人，我从来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子。”锦凤轻轻地道，声音有些低沉。

　　“那有可能，我长得像父亲。”

　　“你的父亲虽然是个……”锦凤顿了顿，才道：“但不可否认，他的确是个真真正正的美男子。”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那这样看来，我的确是没能优传到父母的优点了。”颜冰雪下结论，随即又道：“不过，今天可是我入宫以来第一次出宫呢，总是件值得高兴的事。”顿了顿，“太子那边禀报过了吗？”

　　“昨天便已经说过了，有什么事，太子也会挡下的。”锦凤一边说，一边给颜冰雪换了男装。

　　虽说是普通的男装，但这制衣的料子，可是贡品，光看那平滑的面料和精致的绣工，稍微有些眼光的人也能看得出那绝不是普通人家穿得起的。配上那疲倦而惨淡的面色，一个贵族家庭病歪歪的纨绔子弟便新鲜出炉了。

　　锦凤也换了一身男装，作普通侍从打扮，相比颜冰雪，倒显得十分俊俏。

　　“娘娘，车马已经备好。”敬和在门外禀报。

　　颜冰雪和锦凤走出仪凤殿，殿外的院子里早已经备一辆普通蓝盖马车，通常是宫里采买出宫时乘坐的，车厢狭小，帘子也是粗布制的，由两匹杂色老马拉着。

　　这是颜冰雪之前就知道的，倒也没有什么报怨。

　　上了车，锦凤和敬和坐在车外，由敬和驾车。

　　马车沿着青石路，出了中乾宫，经过重华殿，顺着宫墙走了约摸三刻钟，才到了北门，敬和拿出一块牌子，给守门的侍卫看了，放行出去，一路经过三道关卡，才真正到了城门口。

　　敬和将缰绳交给锦凤，然后跳下马车，“奴才没有出宫的令牌，就只能到这儿了。殿下给娘娘安排了几个侍卫，已经在宫外侯着了。娘娘若没有其它吩咐，奴才就告退了。”

　　“你去吧。”颜冰雪在车里回答，本觉得有侍卫跟在一旁，办什么事都不方便，只是端昭这样安排了，自己也没办法拒绝，只好作罢。

　　锦凤驾车前行，给守门的校尉验了出宫的令牌，那校尉见了令牌，连车内坐的什么人也没有查看便放行了。

　　出了皇宫，过了护城河，迎面奔来几骑，待得近了，马上的人翻身下马，跪倒在地，为首一人手捧一个纸卷，“属下等奉太子殿下手谕保护大人，请大人验看。”

　　锦凤跳下马车，接过那人手中的手谕。

　　颜冰雪掀起车帘，从锦凤手里接过手谕，打开一看，果然是太子令谕，下面盖了太子的印章，是绝对假不了的，便道：“劳凡各位了。”打量几人，都是身材魁梧的汉子，看他们严谨的行为和整齐有素的行动，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军士。

　　一行人很快来到内城北面的正街上。

　　锦凤驾车拐进了一条小巷，小巷里零星地开着一些店铺，走到尽头，便是一间古玩店。

　　“应该就是这里了。”锦凤掀起车帘，扶颜冰雪下车。

　　颜冰雪打量了一下这间店面，虽然位置较偏，但面积却非常大，店内的环境和装潢还算高雅，显然是资金雄厚。

　　里面早已经奔出一名伙计，见了颜冰雪，打了个千，“这位爷，可要购买什么古玩？里面请，我们店里的每件古玩都称得上是珍品，不但有……”

　　“我们要见你们掌柜。”锦凤打断他的话。

　　“几各客倌，可真不巧，我们掌柜不在店里，前几天就出门收帐去了，没有十天半月恐怕是回不来的。”那伙计一脸歉意，很是诚恳，“不知几位找我们掌柜有什么事，如果方便的话，请告诉小人，待掌柜回来，小人一定给各位转达。”

　　“请转告掌柜，就说家里来人了。”锦凤回答。

　　那伙计一听，脸色一变，连忙道：“几位稍候，小的立刻通知掌柜。”说完，立刻奔进店里去。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男人便迎了出来，见颜冰雪，便道：“是王公子么？”

　　颜冰雪点了点头。

　　那人便道：“小人闵谦，见过王公子。”

　　“不必多礼。”

　　“请进。”闵谦一边请颜冰雪进去，一边道：“昨天已经接到通知，知道公子要来，早已备齐了帐册，公子现在就要验看么？”

　　“这内城之中，还有几家店面？”

　　“一共是五家，除了小人这间古玩店，还有二间书画坊，一间琴行，一间茶舍。”

　　颜冰雪呆了呆，这就是端昭所说的产业？

　　闵谦一边说着，一边带颜冰雪一行人进了店铺。

　　店铺里冷清得很，除了几个擦拭古玩的伙计，根本看不到买古玩的客人。

　　颜冰雪皱皱眉头，这铺子大倒是挺大，各种古玩也不少，看上去倒是一间正正规规经营的古玩的店铺，只是位置太偏，又没什么客人，反而雇用了一大堆伙计，想赚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闵谦很快拿来了帐册，“都在这里了，公子请看。”

　　颜冰雪翻开帐册，眉头皱得更紧，这帐册中进货与出货的数字凌乱不堪，各种支出的项目也是千奇百怪，还有不少涂改的痕迹，很多地方都显示出写这本帐册的人根本不擅长于此。

　　“请问这里的帐房先生是哪一位？”

　　“有关钱财的事都是由小人负责的。”闵谦低声道，老脸闪过一丝尴尬，“小人一向是不擅长这个的。”

　　颜冰雪只是随意的看了看，便看到几处错误的地方，连简单的加减都会算错，这人就不是不擅长了，根本就是不会。端昭派这人管理这间店面，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从帐面上看，这两年，铺子可没赚什么钱啊。”

　　闵谦苦着脸，“是没赚到什么钱，若不是殿下每年都有拨钱下来，早就垮掉了。”

　　“一个开在偏僻巷子里的古玩店，没什么客人，自然也不可能赚钱，不赚钱也还罢了，偏偏还请了不少伙计，又一直支撑下去，显然不符合商人逐利的习惯，迟早还是会引人怀疑的。”颜冰雪叹了一口气，“明天一早，便放出转让店铺的消息，就说是经营不下去了。”

　　“呃。”闵谦一脸惊讶，显然有些迟疑。

　　“殿下吩咐你做的事，你照做，只是经营这一部分，你不用再管了。”

　　“是。”这下，闵谦没有迟疑了，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

　　“其它四间店铺也是一样，过几天我会派人过去接收它们。”

　　“是。”

　　“还有，派人查查，目前上京实力较为雄厚的商行是哪些。”

　　“是。”这个显然是闵谦擅长的，因此这个回答，比前两个显得中气十足一些。

　　颜冰雪想了想，觉得暂时只能这样，端昭所说的这些产业，高雅是够高雅的，可惜都没什么实用，要想在上京众所云集的商会中暂露头角是不现实的。

　　颜冰雪走出店铺后，对跟在一边的锦凤道：“过几天，你出面将这几个店铺都买下。”叹了一口气，“你辛苦一下，没办法，我们现在缺少人手，只好什么事都自己来。”

　　锦凤略略迟疑了一下，看了身后跟着的几个侍卫一眼，低声道：“若真要找人帮忙，倒也不是没有。”

　　颜冰雪疑惑地看了锦凤一眼。转身进了一间茶铺，略找了一张临窗的桌子。几个保护他的侍卫自然不便和他同坐一桌，便坐了临桌。

　　“上次跟我们同来的仇管事他们又进京来了，奉了庄主的命令协助你，现下在这京城里开了一家酒楼，就在正街上，如果我们从这里走过去，只需一刻钟。”

　　颜冰雪顿住，若不是锦凤提起，他几乎都快忘了这位名义上的姑姑了，想起她冰冷的态度和刻薄的言语，他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的。更重要的，他是刻意要忘记锦凤间谍身份的，可她现在这样一提起，便不由他不往那上面去想了。半晌才道：“来了多少人？”

　　“有十几个吧，都是能办事的。”锦凤看颜冰雪的神色，也知道他联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黯然，但还是打起精神道：“庄主虽然人严厉一些，却也是顾大局的，只要是对颜家有利的事，她总是不会迟疑的。”

　　颜冰雪这下真的只有苦笑了，难不成到了最后，自己能够信任的竟然还只能是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