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美人》郁卡德

12、第十二章

　　出了城，便是绵延的稻田，一眼望不到尽头。

　　一路上，听那老人讲些奇趣野史，倒也其乐融融。便是拘谨如锦凤，也听得津津有味，遇到一些从未听过的风俗习惯和奇人怪事，也会瞪大了眼睛感叹连连。

　　颜冰雪也不禁莞尔，不过，他听这些野史趣闻的目的和锦凤、雨舒之流绝然不同，从老人那一个个串起的故事传说之中，他却了解了不少东西，使他对于天顺王朝的认识有了很大的飞跃。
　　一连走了几天，沿路都是些小村小镇，晋城周边的城镇生活相对富庶，人们安居乐业，少有盗贼劫匪之流，因此，一路都是风平浪静，虽然有些无聊，好在颜冰雪向来是个静得下心的人，也没有觉得难受。

　　马车虽然走得慢，但过不几日，便到了天顺王朝最重要的港口城市芜州城。

　　远远的便感觉到海风带来的湿润气息。颜冰雪精神一振，自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但内心深处仍然有着萌动的好奇心，只是习惯性的压抑，便使得整个人都显得淡漠和孤独了。

　　芜州是一个内港城市，也是天顺王朝的经济大镇，南北的商船和渔船都选择在这里靠岸，岸上有大型的集贸市场，以便于货物的交换和流通。

　　朝廷的盐运和矿运也大都在芜州补给，因此这里一直由重兵把守，芜州牧便是当今皇上的嫡长子铮王麾下的大将军程昱，据说此人有勇有谋，乃王朝有名的儒将，至于铮王更是声名远播，十年来一直镇守西南，防止西南犬藜夷族入侵，素有战神之称。

　　进得城来，其繁华姿态自然较之小小晋城不可同日而语，宽阔的街道，伫立的高楼，栉嶙的商铺，穿流的车辆，到处是一片生机盎然，街上不但有提着鸟笼、四处游荡的富家公子哥，也有手持折扇，腰系环佩的文人雅士，至于吆喝的小贩，短褂的挑夫，持笼的渔夫、醅酒的少女更是不甚枚举，就连一些金发碧眼的外族人也并不少见，这一下，可真让颜冰雪开了眼界。

　　“芜州城也有客船，可以顺流而上，直抵都城。城南还有内湖与芜江相通，风景着实不错，芜江内有此地闻名芜江贡鱼，别处是吃不到的，便是当今皇上想吃，也需到芜城来，少庄主若是感兴趣的话，我们可在此地逗留数日，亦可租船游玩。”仇管事见颜冰雪颇有兴致，况且时日尚早，便建议道。

　　“你说这里有船可以直抵都城？”颜冰雪问道。

　　“是的。”仇管事答道，“只是走水路颇费时日，比之陆路远了一倍有余。”

　　颜冰雪闻言，立刻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在城中稍做歇息，然后分两路上京，我与锦凤、永福、永寿两个仆役走水路。仇管事你带着雨舒、珍絮和其它人走陆路。”

　　“这怎么成？”仇管事大惊，“庄主命我等照顾少主起居安危，若有差池，我等如何向庄主交待？况且大选在即，难保有些不轨之徒，为了在大选中获胜，暗中除去有力的竞争对手，需知颜家在王朝颇有名望，朝中御史中丞、直谏大夫、太子少傅均是我颜家旁支，怕的是少主还未进京，已经成为别人眼中钉、肉中刺，为了少主的安危着想，还是在护卫的保护下一同进京较为安全。”

　　“若没有这一大群人，别人又怎知我是颜家的少主？”颜冰雪斥道：“若真为我的安危着想，便不必置疑我的决定。”

　　“可是……”

　　“少主所虑也不无道理。”锦凤接着道：“我们这一群人，也确实过于招摇，此地离都城尚远，又是程将军治下，朝中的对头想将势力延伸到此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从这里走水路，安全上倒不必顾虑。”

　　“我总不会逢人便道自己便是颜家的少主。”颜冰雪嘲讽地笑了笑，“况且，颜冰雪艳名远播、天人之姿，又岂会是我这样一个丑鄙的男人。”

　　“少主……”锦凤难过唤道，不忍见他如此自嘲。

　　仇管事沉吟了一下，道：“少主一定要如此，仇富也不敢反驳，但少主身边没有护卫却是万万不能的，六个护卫不能全带，也至少带上铁鹰和周真，不然，小人宁愿违逆少主。”

　　“少主，仇管事说的有理，依锦凤看，多带两个护卫也是可以的。”锦凤也在一旁劝道。

　　颜冰雪知道自己不便过于执拗，想了想，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仇富唤过永福，低声吩咐，又唤过一高一矮两个护卫，仔细交待了一番，不一会儿，三人便分散开去。

　　“小人先去安排船只，少主和锦凤姑娘可到前面的客栈稍事歇息，午后便可起程。”仇富说完，拉过永寿，也吩咐了一番，便也离开了。

　　颜冰雪在锦凤的服侍下吃完午饭，又休息了一会儿，仇富便回来了。永寿和两个护卫也都回来了。

　　“少主，可以上路了，小人已经安排好了船只，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跟着商船走比较安全，恰好有一队商船运了货物到都城去，小人费了一番口舌，才让他们同意让我们搭乘他们的船跟着一起走。”

　　“嗯。”颜冰雪点点头。“那……”

　　“哦，雨舒姑娘他们已经先上路了。”仇富不等颜冰雪发问，便主动答了。

　　“那你……”颜冰雪皱眉。

　　“小人让永福带着他们走陆路，小人自然是跟着少主的。”仇富直视颜冰雪，不卑不亢的回答，显然是打定主意，非要跟在颜冰雪身边了。

　　颜冰雪看了他一会儿，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锦凤连忙在一旁扶住了他。这些天，颜冰雪在马车上也没有少锻炼，虽然走得还不是很利落，却再也不必人抱来抱去了，“上路吧。”自然是默许了。

　　出门租了一顶小轿，抬到港口边时，仇富指着停泊在内的数十只帆船，道：“便是这队商船了。”

　　颜冰雪下了轿子，站在驿口向港口上望去。

　　见那领头的是一艘巨大的红桅帆船，约有二十多米长，五米多宽，宽大的甲板上可容两辆普通马车并行，船主体采用木制结构，铁钉联结，船头和两侧包着金属铁皮，并装有六具“拍竿”（拍竿”是利用杠杆原理高悬巨石，在接舷战中用来拍击敌船，是一种威力很大的冷兵器。）船上有三根桅杆，前后的桅杆短，挂三角帆，中间的桅杆长，挂着方帆，主桅顶上插着一面天顺王朝的紫玉麒麟旗，竟然是一艘官船。大船的后面，整齐地排列着二十余只约十米长的货船，最后面的一艘却是一艘比主船稍小，比货船略大的游船，想必装载的是船上官员的家眷和随从。

　　仇管事讪然笑道：“小人想，跟着官船走，更是安全。这是江南的岁贡，由户政司芜南侯袁东谨押送，这芜南侯是三皇子郑王的表弟，是这芜州城里，与程昱并驾齐驱的人物，由他押运的货物，自然是没有宵小敢打主意的。”

　　“既然是运送岁贡的官船，也准闲人搭乘的吗？”颜冰雪复叹了口气，这芜州城不亏是商业重镇，大皇子和三皇子都在此地安排了自己的人马，眼下虽表面平静，私底下也不知道这两方人马是如何的明争暗夺了。

　　“明着自然是不行的，不过暗地里，这种事情也是常有的，谁又会拿这种小事去讲给芜南侯听？”

　　颜冰雪点点，不再说话，只等商船补足给养，便跟随商船上路。

　　等得前面的大船开动，护航的数只战舰也开动后，便有一人悄悄引了颜冰雪一行上了最后那艘游船。

　　这游船布置得十分华丽，船内有十数个舱房，那人带了颜冰雪等人到一排舱房门口，低声道：“这船上已经满了，现在只得三间舱房，几位就委屈一下吧。”

　　仇管事塞了一个银锭在那人手里，笑道：“有劳管事了，三间舱房已经足矣。”

　　那人将银锭握在手中，满面笑容地道：“这船上大都是朝中官员的家众，都是上京探视的，若有人问起，各位也这般说了便是。”

　　“这个自然，绝不会给管事增添麻烦的。”

　　“若有什么事，只管吩咐船上的仆役。”那人叮嘱道：“不过，到了夜间，若无他事，还是不要出舱房得好，各位是生面孔，若碰上侯爷巡视，总不好交待。”

　　“这个省得，管事尽管放心。”

　　“即如此，小人便先告退了。”

　　“管事慢走。”

　　待那人走了，仇管事推开一间舱房，请颜冰雪进去。

　　颜冰雪打量那舱房，竟意外的空间很大，正对门的便是一张炕床，炕上炕案和炕几一应俱全，炕边一边一个方角柜，底下堆放着数个大箱匣，右边靠墙放着两张靠背椅和一个方几，隔着一小块屏风，屏风旁有一个多层台架，放置着洗漱的铜盆和面巾之类。左边靠墙则有一段墙壁向内凹空，做成一个书格，下面一个琴台，放置了一架古琴，旁边还有一个小薰炉，袅袅地冒着轻烟。推开炕床上方的窗子，整个江面的景色便尽收眼里底，更难得的是炕床的顶上有挂勾，挂着两片布帘，若将布帘放下，便可将舱房隔成内外两室，整个布置显得既别致又清雅，而且充分利用了空间，着实令人惊叹。

　　正打量着，却听外面传来骚动。

　　“出了什么事？”锦凤问道。

　　“不如小人出去打听一下。”仇管事道。

　　“还是少管闲事得好，这船既然是官船，自有应付的手段。”颜冰雪急忙制止。

　　锦凤推开窗望去，却见港口上站着一纵士兵，一个领头的将领模样的人正和方才领他们进来的船管事说着什么。

　　那管事一会就回来了，扬手示意开船。

　　就在铁锚起出水面，船浆启动，激起水花的一瞬间，颜冰雪却分明听到方角柜下的箱匣中传来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