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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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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五年,冬
北风紧似一阵茫茫白雪一炷香的工夫已经染白了整个帝都,血迹慢慢浸透雪花宛若最妖艳的红梅自闵舟蔓延直至乾坤西陵。
司徒漱毓缩在萧珞的怀中耳边只闻呼啸而过的冷风,鸦青色大氅把小小的她裹得严严实实,追风一声长鸣前蹄上扬止步不前,只听一阵冷喝:“自投罗网。”
刀光剑影一刻功夫,他剧烈的喘息,体力渐渐不支,手臂僵直维持着把她护入怀中的姿势,手中的剑贯穿了杀手的胸口。
双方僵持不下,带头人冷笑一声几名杀手齐刷刷直刺大氅右侧,萧珞扯起大氅的一角兜头挡住来势汹汹的剑锋。
司徒漱毓耳边只闻布帛撕裂的脆响,剑锋堪堪离她的脸颊只有一寸之遥。
他右手捂住她的眼睛揽着她自马上跃下,黑衣人嗤笑道:“早就听闻司徒家的女儿艳绝天下,啧啧,兄弟们今日可有福气了。”
她贴着萧珞温热的胸膛可以感受得到他盛怒之时胸腔起伏的颤意,他腰间箭簇未拔,泓泓鲜血因为他的颤动越流越多。
带头人阴厉道:“速战速决,别的心思趁早断了,反臣之女,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萧珞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冻僵的手指麻木的握着剑柄,清明如水的眼睛黯淡无光,永无休止的厮杀之中他已是强弩之末。
腰间的鲜血浸透了他的白色锦袍,司徒漱毓似乎是怕极了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瞳孔被猩红慢慢侵蚀没有了别的色彩:“珞哥哥,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她低声问道:“毓儿,你给我唱一首歌好不好?”
她抬眸望着他俊朗的眉眼点了点头,清灵的歌声回荡在空旷的原野显得诡异至极,他下巴无力的抵着她的发顶笑得无可奈何,可惜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带头人终于耐不住了,一招风卷残云携着大片的雪花直击而来,萧珞手中的剑旋了一个圈划破雪障,雪花四散,刀剑碰撞震的他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他眸光一凛阖目凝聚微薄的内力掌风带起雪地上的一把短剑,一招平沙落雁剑若骏马疾驰脱手而出,五名黑衣人奋力抵抗,剑招无形之中齐刷刷划破五人的命脉回旋一招收回手中。
“毓儿,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他用下巴微微摩挲着她头顶的发,声音虚弱无力。
“好,你也要答应我要一直一直陪着我。”
他无奈的叹气,眉眼含笑点了点头,她终于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他说的,她都信。
忽然死心裂肺的尖叫,凄惨的悲鸣,冲散了余音回旋的歌声,他捂着她的眼睛附在她耳边轻语:“不要看。”
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此时冰冷的看着五名黑衣人尸身发黑气绝而亡,带头人阴测测道:“萧珞,我果然小觑你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惜你不该把软肋置于敌人之前啊!”他的目光转到司徒漱毓身上讥笑。
萧珞死死把她护在胸前,而她只感觉彻骨的绝望,身体挣扎着试图去替他遮挡剑招,他为什么要救她?她只会成为他的拖累。
刀剑刺入肌肤那么轻微的声响,她听得异常清晰心头也跟着抽搐:“不要!不要!”
“毓儿,若不出意外,漱墨在幽州等你,你还有姐姐。”
萧珞吹了一个口哨,在司徒漱毓还未回神之际精确无误的把她抛上马背,单薄的身躯在空中旋了一个美丽的弧度,冰冷的剑锋削去她半截长发顺着她脊背的轮廓刺入了萧珞的右肋。
他只是看着她笑:“毓儿,不要回头!我……我爱你。”
她从未一个人骑过马,颤颤巍巍抓着手里的缰绳,贝齿摇着唇瓣回望着抵死挣扎的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不能死,她要好好活着等着他。
萧珞浅淡的笑容越来越淡直至透明随风而化,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眼泪继续哭泣,以后他不在她身边她更不能哭了,铺天盖地的大雪,铺天盖地的鲜血,一夕之间,她失去了所有。
追风跑了三天三夜,她不敢松开缰绳任由皮革磨得手心一片血肉模糊,昏昏沉沉之间眼前一黑便没有了知觉。
再次醒转时大雪已停,她躺在雪地之上看着一清如水的蓝天,耳边喷洒着淡淡的热气,追风似乎察觉到她醒了不再动弹,她眼眶一热抱着追风挣扎着站起。
她不敢去想京都炼狱噩梦般的屠杀,更不敢去想他,她要听他的话好好活下去,她要回去找他!
司徒漱毓牵着追风一深一浅走在雪地之上,一人一马,而已。
宣和五年,腊月初十。
孝帝第三子萧玦登基,延续旧制,刑部侍郎白维拥立新帝功不可没一跃成为首辅丞相,白维之女白媚儿为宸贵妃。
此前谋反一案牵扯官员近百人,轻则满门抄斩重则诛九族,朝堂因此彻底洗牌。
宣和六年,正月初一,幽州。
“毓儿,我讨了一个包子,你快吃。”
充耳是噼啪作响的鞭炮声响,司徒漱毓倚在冰冷的墙角,骨头冻的咯吱作响,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形容只有一双眼睛漆黑点墨一般灵动。
司徒漱墨穿着破旧的麻布葛衣,粗劣的针脚缝着一层层厚厚的补丁,骨瘦如柴的手捧着一个冷硬的包子。
司徒漱毓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接过包子小心的掰成两半,其中一半递回到司徒漱墨手中,两人相对而笑在矮矮的土坯墙角彼此依偎一口一口吃完勉强可以嚼动的包子。
司徒漱毓病的很重,虚弱的靠在司徒漱墨身上陪着她走在空荡的街头叩开一户又一户的木门。
屋内暖意融融,张灯结彩,一家合乐,谁人搭理脏兮兮的讨饭乞儿,没由来新年第一天就触了晦气。
“求求你了,给我们一碗热水也好。”
“滚,真是触了眉头。”那人一把把她们狠狠推了出去。
司徒漱墨弱质芊芊没甚气力摔在门口的石阶上原本冻裂成疮的双手硬生生扯出一道血口子,顿时鲜血淋漓痛痒难忍。
她在街角随手捡了一片枯叶擦了擦血迹,转身看到漱毓睁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伤口。
她试图用衣襟遮挡,柔声劝慰:“毓儿,没事。”
“姐,我不渴。”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她们养在深闺不食人间疾苦的大家闺秀又该如何活下去?大仇未报,她们还不能死,不能死!
“给。”一只芊芊玉手递到她面前一盏热气腾腾的茶汤,司徒漱墨满眼戒备的看向来人。
眼前女子火红的衣裙上绣着金丝缠枝番莲花,外罩黑衣斗篷,边缘绣满了银色的缠枝番莲花暗纹,气度不凡。
司徒漱毓紧紧攥着司徒漱墨的手,骨节凸起微微泛白。
那名女子轻笑:“怎么?不需要?”
司徒漱墨回头看了一眼司徒漱毓毫无一丝犹疑的接了过来,她小心翼翼的端着茶汤服侍妹妹喝下,漱毓咳嗽稍缓了一些。
那人看了她们一眼起身欲走,她平静问道:“你能救我妹妹吗?”
那人停下脚步饶有兴趣的俯下身子看着她们,司徒漱毓颔首一礼以作谢意把杯盏奉还,那是大家闺秀自有的落落大方进退有礼。
司徒漱墨眸若寒星其间是不符合年纪的沧桑,执拗的问道:“她是我唯一的家人。你能救她吗?”
她笑而不答自怀中拿出一把精美的匕首道:“喜欢吗?”
她俩默契的摇摇头又点点头,那人半翘着兰花指食指摩挲着锋利的剑锋,吹发立断:“我可以救她,但世间万事自有交换的筹码。”
“什么筹码?”
“恩……”她略一沉吟皱眉思索了一会不以为意的说道,“我要你的命,如何?”
司徒漱墨抱着昏昏沉沉的漱毓冷然道:“好。”
“哈哈,有趣的女子。我很喜欢。”她掩口而笑,瓷玉般的指甲抚摸着漱墨的发,“我怎么舍得要了你的命,这样吧,帮我抄半年古书也就罢了。”
“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交换的筹码?”司徒漱毓声音沙哑无力但这一句话一字一字说得极为清晰。
那人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左右端详才朱唇微启:“自然。”
“我要沉冤血案。”
司徒漱毓清亮的眼中满腔恨意几乎破瞳而出,她没有多少气力,紧抿的薄唇因为用力慢慢渗出淡淡的血丝。
司徒漱墨安抚的把她紧紧搂在怀中,眸中毁天灭地的滔天怨恨比之漱毓更甚:“手刃仇人,十倍奉还。”
“好。”那人心情很好的拍掌,低头斜睨了她们一眼,语调冰冷:“我会让你们成为剑阁最锋利的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