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西境之乱（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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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萃殿内一时落针可闻，只除了跪在地上的尚夫人时不时抽噎一声，再无其他声响。
现下日头西斜，殿内光线渐渐暗了下来，掌灯的宫人进得殿来，发现此间气氛冷如冰窖，不由一阵瑟瑟，轻手轻脚的点了灯，迅速退了出去。
“姑母可知你举荐进来的那两个道人是何来历？”尚儿冷哼出声。
尚夫人哭声戛然而止，这才后知后觉明白了女帝为何突然诘责。
可那二人怎会如此暗害太后？尚夫人脑中回想着最初如何遇见，那二人又如何在巧合之间解决了她的烦恼博取她的信任，再到她如何想到要将二人举荐入宫。
桩桩件件，回想起来，竟真的叫她从中捋出几分端倪。
灯烛亮起，烛光落在女人保养得当的脸上，众人便分明瞧见那上面一阵迷雾被拨开，现出难以置信的恍然来。
时至今日，端王、道人、甘泉宫、太后……事情一件件败露，只要稍一连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尚夫人跌坐在地，双手勉力支撑着，才不致倒在地上。
冉南晴一直站在尚夫人身边，见母亲形状狼狈，连忙蹲下身将她扶住。
在座的几人视线全都落在尚夫人身上，威压使她不禁把脸埋在冉南晴怀中，片刻后她回过神来，向上首盈盈一拜，终于想到要为自己辩解：“兄长，我……我没有丝毫要害你之心啊。”
女人鬓边珠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莹光映在颊畔，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尚夫人同尚修缙乃是一母同胞，二人眉眼处有几分相像，只是尚修缙不笑时会显出几分生人勿近的淡漠，而尚夫人艳丽之色更显。
“你先起来吧，这般不好看。”尚修缙偏过头，瞧了地上女人一眼，终是有些不忍。
尚夫人却跪在地上没动，她有些慌乱，端王谋逆之事已然板上钉钉，如今竟同端王牵扯在一起，便是大忌。况且致使甘泉宫爆炸的两个道人是由她亲自举荐，她只觉自己百口莫辩。
正兀自垂泪，就听上首少女声音和缓了不少，道：“姑母起身吧，朕知姑母并无异心，只是被奸人利用。”
尚夫人颊畔挂着泪珠，抬头看去，女帝五官明媚，灯光下竟初见不怒自威之态。好在她声音渐渐柔缓，渐渐安抚了尚夫人心中恐慌。
冉南晴将母亲搀扶起来，二人方才落座。
“父后，您还没有说，您是如何开始怀疑那两个妖道的？”尚儿见尚夫人不再哭泣，继续追问尚修缙。
听到这个问题，尚夫人显然心中也有此疑问，也看向兄长。
尚修缙却也没卖弄，只扫了眼尚夫人，尚夫人在对上他的视线时，有些难堪的避开了他的目光。他摇摇头，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姑母向来不信这些，却突然对那二人推崇至极，吾起先也并未将其连想到端王身上，只是后来令人几番暗中调查，才发现那二人十几年前竟得过端王恩惠，于是便决定顺势入局，端瞧瞧他们究竟有什么手段。”
是了，能令一个不信此道之人相信，定然对此人了解至深，专门投其所好，方能得此人信赖。
见被说中，尚夫人不由脸颊一红，竟无法反驳。
去岁春日，听闻有一位云游道人路过京城，她在凌国公夫人的邀请下一同去道观拜真人。她原本只是出于平日里情谊不好拒绝，却不料那道人一见她便连连赞她于道家有缘。
饶是她起初不信，但一而再再而三的身边的事情应验，她也不得不动摇了。
想到此处，她方才醒悟，原来那所谓的云游高人想来一早便将她摸透，她所以为的灵验，也不过是被人提前设计好，专门对症下药罢了。
瞥见尚夫人脸上神情，尚修缙又是一阵无奈，同为一母所生，怎么他这个妹妹就单纯至此。
尚修缙摇了摇头，不再看她。
夜色见深，折腾了一天大家都面露疲色，尚修缙吩咐下人摆了席面。
扶闻绰起身撩摆，跪在地上，声音有些沙哑：“殿下，老臣不敢拂逆殿下好意，但恐家中记挂，臣请殿下允准先行归家。”
从一早上朝，至现在天色暗下，扶闻绰确实辛劳。尚修缙上前将跪在地上的人扶起，理解道：“也好，扶相早点回家，免得叫相国夫人担心才是。”
而后，扶相又向帝后二人行了礼之后，起身退出临萃殿。
待扶相离开，尚夫人迟疑着起身，又缓缓跪下，嗫喏道：“臣妇犯下大错，无……无颜……”
“嗯，你回去好好闭门思过吧。”尚修缙没等她说完，出声打断她。
而后便绕过跪在地上的尚夫人，走出正殿。
尚儿和扶绍跟在尚修缙之后，也离开正殿，二人皆没有多看地上的尚夫人一眼。
待殿中人离开，尚夫人才心中愧疚的小声说道：“是。”
……
是夜，月上中天。
尚儿手一直紧紧攥着扶绍的手回了寝殿，不肯放开。她心中有气，不愿理他，又念在他定然劳累，便不顾他反抗，强自按着将他安置在自己的床上。
扶绍确实疲惫，只想快些回去好好睡一觉，但甫一被尚儿推进床帐，属于她的气息顿时将他环绕，令他心跳快了几拍。
尚儿梳洗过后挥退了宫女，又霸道的将糯糯赶到外间。身上只着一件樱粉里衣，自去将殿中的灯烛熄了，只留了床畔的一盏。
她一把将床帐掀开，看着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的扶绍。褪去锦衣玉冠的人已经初现青年姿容，相较初见之时，更添了几分成熟。
现下他端端正正的躺在那里，却又有些势弱的单薄之姿，令她不免想到他离开的这一夜，不晓得在端王府有没有受刑。
扶绍感受到尚儿的气息靠近，放在身侧的双手不由收紧，他捏着身上柔软的里衣，想到自己现下如同卸下外壳袒露在她面前，心中隐隐不安，却莫名从心底里绽出一股奇异的欣喜。
身侧床褥下陷，应是女帝坐在了他身侧，他隐隐有些好奇她接下来的动作，但等了良久，正当他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她此刻神情之时，突觉胸|前一凉，猛地睁开眼睛，眼前场景令他不免有些后悔为何没有继续装睡。
只见女帝已然卸了钗环妆容，艳丽之色却分毫未减。一袭樱粉里衣轻覆于身，趁得肌肤如珠如玉，褪去了人前的骄矜，如寻常女子一般。
只一眼，扶绍面颊不由发烫，少年女帝此刻竟霸道的一把扯开他胸前衣襟，眼睛一眨不眨的仔细审视着他的身体。
扶绍呼吸一滞，抬手苍白的挡在胸前。女帝不满的抓住他白皙的腕子，摁在他身侧，这才将目光落在他脸上。
“你可有受伤？”尚儿目光澄澈坦然，似乎并未察觉此时二人之间的暧昧。
这更加令扶绍觉得往那处联想的自己有些不堪，他偏过头，避开她步步紧逼的目光，摇摇头。
他这副样子落在尚儿眼中，犹如受了委屈却不肯如实相告，尚儿哪肯信他，一把抓住他的裤子，正要往下扯。
扶绍这次有了心里准备，自是不会叫她得逞，忙按住她的手，扭过头来紧张的向她看去。
见他不让，尚儿有些气恼，又暗自用了些力气，却没能如愿。
“嗯？”她向他看去，见他眸中潋滟，面上绯红，竟显出几分艳色，这般紧张的看着她，就像……就像……尚儿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番动作有些不妥，不禁面上一烫。
她眸光闪烁的看向别处，翻身下床将最后一盏灯熄了，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陛下，早些安置吧。”床帐内，扶绍声音喑哑，带着几分气息不稳的颤抖，此情此景之下尤其叫人想入非非。
如一记重击落于尚儿心上，使她有些懊恼方才自己为何那般鲁莽，她坐在床畔，大半身子却露出床帐。帐子内的人不再催促，仿佛过了许久，久到她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才摸索着将身子缩回帐中。
尚儿的床很大，大到能容得下三四个八尺男儿舒舒服服的平躺下。但尚儿此刻却缩在床边，贴着他躺下，显得有些可怜。
黑暗中，身后的人窸窸窣窣的向后退了退，为她让出一大片空位来。尚儿这才发现原来他没有睡着。
她转身躺好，闭上眼睛，平复心跳，想了想，复又摸索着抓住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指与他的交叉在一起，才心中稍安了几许。
黑暗中，就听身旁的人似是窥破她的心思，温声道：“陛下放心，臣不会再离开了。”
等了片刻，见她没有出声，扶绍以为她已睡熟，抬起另一只手向上拉了拉被子，手正要收回，就听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嗔怪，又似有些委屈：“好，你再独自离开，朕……我就……”
扶绍抬头，看着黑暗中她的眸子有些亮，却辨不清神情。
“就怎样？”鬼使神差的，扶绍出声问道。
“就不要你了。”后半句话叫她说来，有些闷闷的，竟全然透着委屈。
扶绍不忍，心中一动，抬起手轻轻搭在她肩上，尚儿便顺势向前一蹭，挤进他怀中，吸了吸鼻子，嗅着他身上的气息，闭上眼睛一阵沉沉困意袭来。
“我不答应。”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他这样说。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西境之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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